“回禀陛下，昨日紫迢郡主深夜入宫求见太皇太后，想必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应该已经知道此噩耗了。”
    “母后可以指示？”
    “回禀陛下，太皇太后有诣，请皇上前朝事毕后去慈宁宫。”
    “朕知道了。”皇帝闭目揉了揉额头，“应天府尹上前……”
    “皇上容禀，”皇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出列者为洪国公，紫迢郡主夫婿，死者洪如兰亲后父亲。
    “昨日突闻噩耗，夫人紫迢与太皇太后哭了一夜，几近晕厥。小女如兰从小在臣身边长大，又得太皇太后喜欢，紫迢更是把她视为掌上明珠，如今竟然惨死于杨尚书府中，臣请圣上派宗人府前去彻查，务必要擒拿凶手，破其阴谋。”
    内阁大学士、中极殿大学士，宋辰微出列向皇上行礼后转身朝洪国公又行一礼才开口道，“洪国公可是失女之痛太过，至胡言乱语了？周夫人遭难实为歹人所为，有何阴谋？洪同公千万保重身体，莫听旁人谗言。
    此时郡主定伤痛万分，国公定要护住郡主，郡主乃是太皇太后亲手养大，太皇太后视如已出，国公肩上担子万万沉重，切望保重。
    臣宋辰微请圣上明鉴，紫迢郡主是由歹人所害，宗人府所查皆为皇族中罪人。如果由宗人府出面彻查难免会助长谣言，臣恐有失皇家体面。”
    宋辰微不愧为皇帝自己的内阁大臣最懂皇帝的心，知道不能让皇太后派的人去查这事。死的是名义上的皇亲国戚，无论查出凶手是谁都是诛灭九族的事。当天在现场的大都是皇帝派的重臣，牵毫发伤全身，这事万万能让皇帝派的人被定为凶手。这些文官们都连着姻亲，全在九族内，皇帝派一定会大伤元气。
    “宋大人此言差亦。”翰林院院首李同正，首辅大人康峦为最得意门生。“如兰小姐身份尊贵，由宗人府出面调查无任何不妥，太皇太后更是希望早日捉住凶手，示问当今天下还有谁比宗人府更适合调查此案？”
    “李大人所言差亦。”此时杀出来的是同为内阁大学士，属于皇帝派的内阁大学士黄中孙。他也是杨左安尚书夫人，周黄氏的亲外公。
    “李翰林何以出言天下只有宗人府可查以案？我大明内有留守都督可用，城中有应天府规制所有，难道他们都不足以查案吗？”
    翰林院院首李同正听言微一笑好像就在等这个问题，“黄大人有所不知，紫迢郡主之女被害时吾家小妹翎芳也在杨尚书府上，她告之微臣昨日相关人员皆为朝廷官眷女子，若任由应天府传唤至衙门问话恐才是大大的不妥。”说完李同正转身向皇上一恭，“还请圣上明鉴。”
    “皇上……”那道伤心的声音又响起，洪国公跪地，“求皇上怜我女，速速许宗人府查明此案！”
    堂上瞬间没有声音安静了下来，大臣们心中明白这两派之争很快就要分出胜负了。联西央低头看着眼前阳光照射而来的光斑，在人看不到的角度微微上扬了嘴角，这真正的争斗还没开始呢，康峦为还没有出手，这些全是掩人耳目的烟雾而已……
    廷上依旧是沉默……
    “皇上，臣周溥的夫人惨死于杨尚书府中，臣请求皇上给洪国公府一个弄清真相的机会。”受害人的夫君与父亲，女婿与丈人一唱一和，似乎逼得皇上没有选择，而后宫中还有紫迢郡主与皇太后在等着他。皇帝也无路可走。
    康峦为在一片安静中站了出来，“臣康峦为有一提议，烦请皇上定夺。”
    “康爱卿有话请直讲。”皇上看到康峦为站出来忙着接话。
    “宋辰微内阁大学士说得有理，宗人府查得案件大多是皇族之人涉嫌犯案，自然是不方便查洪国公之女案的。黄中孙内阁大学士说得更是有理，我大明哪里只有宗人府和应天府这两个查案可用之利器。”康峦为年近七旬的人说话依旧气力不竭，张弛有度，“臣举荐由留守都督杨士言大人来调查此案。一是留守都督本职便保卫皇城内外安全，二是留守都督及其手下平时出入皇宫本就进退有度，想必对待京城中几位官员家眷他们定是识礼的。
    禀皇上，臣举荐正留守都督杨士言担任此案主审，调查期间可由杨大人调用皇宫中宫正司宫女担任各种查证之务。”
    果然是被前内阁首辅洪博尹临终前大力推荐的现任首辅，康峦为一出手就把宋辰微和黄中孙两位皇帝派的重臣之言化为无物。”洪国公之女案”，光是一个名称就让康峦为不动声色的将这事定为以皇亲为目标的杀人案，手法之高明，让人猜测不到更是防不胜防。联西央心想原来那杨士言才是这场皇帝与皇太后斗法的目标。皇太后借由洪如兰的死打得是皇帝派中的武将杨家，无论杨士言查出什么，结果肯定是武将杨家有折损，那朝堂中另一武将郭家自然就不费一兵一卒地成为第一。当年杨士言小小年纪就看明白了朝堂，懂得收敛峰芒，但如今他杨家不也一样成了别人算计的对象？
    联西央还记得联家事发后，杨士言那贴身小厮偷偷把纸张藏在给联江的点心里传到联西央手上。那纸张被藏在点心里经过油和高温后微微泛黄，纸质变得极其脆弱，好似被大手反复揉搓过，上头的墨字有多处油渍，一团连着一团仿佛逃不脱的阴霾。
    “杨都督肩负皇城内安全不宜费神于其他公务。”宋辰微还在挣扎。
    康峦为丝毫不动摇，落子棋盘中，“那依宋大人之见又该如何呢？”
    皇上的手掌在看不见的地方握紧了，原来母后打得是杨家的算盘！这么多年了母后还是不愿放手么？现在更要把朕手中唯一的武将打下去么？朕的内阁首辅竟然不与朕一条心，朕选的内阁大臣合在一起也斗不过一个康峦为。爷爷有洪博尹，父亲有康峦为，朕的人在哪里？皇上身边的太监内侍悄悄地提醒道：“皇上勿脑。”
    皇上松开握紧的手掌，不让人察觉地调息了几次恢复之前平稳嗓音后才开口，“杨士言从无查案经验，又事关洪国公之女，母后尤为挂心，此事不得不慎重。”
    朝堂上再次陷入沉静中，这次不是等着看结果，而是看执政已多年的年轻皇帝如何逃出太皇太后的手。
    “臣有一提议，请圣上容禀。”说话是竟然是礼部侍郎张真田，他同礼部尚书周溥为同界科举入仕，但他是皇帝派文官中的一员。
    “张侍郎有什么提议但说无妨。”皇上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有他自己派系的人出来为他说话。
    “臣近来得知按察使手下有一文吏，查证断案实属了得。有女子入案中他也处理得礼节得当，更是能从微处发现关键证据，”洪国公之女案”案情复杂，使此文吏出马定能抓住凶手。”
    “哦，我大明还有此等能人小吏？”皇上高兴地开口问道。
    联西央听到唐墨被人提起，吓得立马站出来，“回皇上，此子只不过是县城一小子并无任何功名在身，只不过是下官巡察之时收做身边文吏而已并无任何破案探真之能。”
    “联大人此言差亦，”杨左安跳了出来，“启禀皇上下官昨日于府上见过此子，此子名为唐墨，诗乐画作皆通，又屡屡破奇案，在百姓中也有名望，此等件件事项在吏部都有记录可查。”
    吏部左侍郎马耿连岁近四十，为人正直，此时听到吏部被点名自然出列。“启禀皇上，杨尚书所言不虚。吏部近来收到知波县鲁县令的上表审书中对唐文吏的事都有记录。他破了两案皆有女子涉及，唐文吏处理的非常适宜，当地文人对唐文吏也是多多赞誉，不少文人亲眼见其使燃尽的纸灰重现字迹当场捉住杀人真凶。鲁大人还上书称唐文吏在当地有”红伞文吏”之称。”
    明朝六部中吏部是负责掌管官员的任免、封赏、考核等，相当于当今人事部、人力资源部。有吏部左侍郎出面证明唐墨的业绩那是相当有力度的。
    翰林院院首李同正接过话来，“我翰林院也听说了不少关于唐文吏的事迹，都是些文人的赞扬之词。”
    皇帝心中思虑一番才开口道，“既然众卿都提议这位小小的按察使文吏，那就让内侍去把他传来让朕也瞧瞧。”
    杨士言看事情向着联西央冲去也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康峦为手中一步棋而已，但他还在挣扎，“禀皇上，臣乃是正留守都督指挥使，自然有义务保全皇城内外，此案就交由下官去查证吧。”
    “杨指挥使，你既自知肩负皇城内外就应知肩上重任，怎么可轻易兼职其他。”皇帝派的内阁大学士黄中孙抢先开口，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康峦为的对象竟然是想把杨家拉进这场是非中。杨家是现在唯一能抗衡皇太后手中郭家军的武将，这样的风险他们决计不能承担。
    杨士言心中依旧是放不下联西央的，“皇上臣可以安排好皇宫内安全与此案之事，还请皇上给下官立功机会……”
    “士言，无需再多言，此案就交由西央去做吧。”皇帝最终一锤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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