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6.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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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乱棍打死,没有出场第一集就领盒饭,没有死不瞑目。
三爷毫无预兆的笑了,所有冷肃凌厉都消失在那笑容里,他笑吟吟的看着秦陌,话却是对龙一说的:“这孩子是小夜一手教出来的?”
“是的,义父。”
“教的还不错。”三爷笑叹,“为了溜出去玩,咱们的小太子也算煞费苦心了。”
被恐惧盖过的感官终于回到了身体里,几乎凝滞在秦陌胸腔里的那口气这才颤颤的吐出来。发丝里的冷汗顺着后颈滑进了衣领里,秦陌惊魂未定的想:刚才的是心理素质考验吗?教的还不错是考验通过了的意思吗??
三爷站起身,摸了摸秦陌浸着冷汗的头发:“去吃点东西,吃了药再睡。”
看来是勉强通过了。
秦陌偷偷掐了下汗涔涔的掌心,撤身退到一旁,看着夏三爷睡袍的下摆,直至那片深色的丝绸完全消失在视野里,他才抹了抹噙在鬓角里的冷汗——这“试镜”真是惊魂动魄啊!
龙一看着默默擦汗的小孩,心下有点好笑:“你这祸水东引的本事倒是学得挺精。”
秦陌尴尬的看了眼被自己祸水东引的人,可能是被三爷对比的,他现在再看老板,感觉他好宽容好亲切,简直是十佳幼儿园老师一般的存在。如果秦陌是幼儿园小朋友,大概已经要哭不哭的扑上去求摸头求安慰了。
夏夜住在大宅的最后一进院子里,从正院出来要再过三道门。也不知是被三爷吓过头了心神未定,还是发烧脱力,秦陌进屋时一脚踢在了门槛上,差点一头栽进去。龙一及时扶了一把,顺势牵起他一只手,领小孩回家似的把他领了进去。
正在归置行李的小涛听到声响,马上从厢房过来了,见秦陌脸色很差,给他倒了杯水。
龙一叫小涛拿些吃的过来,等待的间隙找出体温计,给秦陌试了试表,不意外的发现低烧已经转成高烧了。
厨房那边早就准备好了,不多时小涛就提着食盒回来了。两碗汤面,两个凉碟,正适合做宵夜。
可惜秦陌正发着烧,刚才又在三爷那里受了场虚惊,现下一点胃口都没有,草草吃了点就放了筷子。
龙一也不太饿,只是为了陪他吃一点才叫小涛拿来两份吃食,见他放了碗筷,就叫小涛拿退烧药给他,让他吃了药早点休息。
秦陌也没力气招呼他了,吃过药就回了房间洗漱。小涛跟进去给他准备换洗衣物,
出来见龙一仍坐在厅里,一边手脚麻利的收拾着桌上的碗盘一边说:“龙少,没什么吩咐您就去睡吧,我来照看少爷。”
“去把西屋收拾一下,这两天我住这院。”想起弟弟临行前的嘱托,龙一心里有些好笑,自己领回来的小孩怎么变成弟弟的人了,还要他反过来嘱托自己帮忙照顾?不过他总算学会体恤他人了,这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小涛楞了一瞬,应声放下手里的事,转身去了西屋。
夏夜虽然从小跟在父亲身边长大,但社团里一堆事,三爷很多时候顾及不到儿子。夏夜又从小体弱多病,身边不能没有近人,三爷不在的时候,他就和龙一一起睡。那时候夏夜年纪小,兄弟俩睡一起倒没什么不方便。等到夏夜有了自己是个小omega,不能和alpha一起睡的认知,龙一住的跨院就稍显局促了。夏夜便和他哥商量,让他哥搬到东厢房去,如此一来,他既能和哥哥住在一个院子里,又互不打扰,小太子觉得很好很完美。
那时正值七月酷暑,三爷知道的时候,龙一已经在西晒的东厢房睡了有些天了。
三爷问儿子:“你怎么不去厢房睡?”
小太子说:“那屋热啊,白天跟烤箱似的,我不敢吹冷气,搬过去还不被烤熟了?”
你说他不懂事吧,他什么都知道,你说懂事吧,家里这多屋子,他偏让他哥去厢房挨晒。
三爷被小儿子气笑了,叫管家给龙一收拾东西,让龙一搬到后院去。
小太子不答应,扯了一堆理由留他哥。可惜小胳膊最终也没拧过大腿,小胳膊一赌气跟过去了。
这最后一进院子是郁乔怀孕之后加建的,正房是镜子格局,东西两屋一模一样,中间隔着一个宽敞的花厅。兄弟俩各居东西,既能作伴,又有充足的个人空间。
三爷觉得挺好,为了迁就弟弟在烤箱里烤着都无怨言的龙一自然也无异议,兄弟俩就一齐搬过来了。
后来不知是因为龙一出国念了两年书,兄弟俩分开久了疏远了;还是小太子不满哥哥进了社团做事,不再事事以他为先了;彼时很是亲近龙一的夏夜变得忽冷忽热,反复无常。龙一甚至能感觉到,夏夜有时候是故意激他发火,惹他嫌恶。
龙一再疼他也不可能任他怎么挑衅都不动怒,结果就是,夏夜成功把他哥惹毛了,他哥搬回了跨院,他挨了顿巴掌,屁股上的巴掌印好几天才消,他爸还说打的好。
佣人会定期打扫,许久没人住的西屋也不脏乱,小涛进去不过通通风,铺个床,再去跨院拿两套换洗衣服过来就行了。
小涛出来问龙一要不要放洗澡水,却见之前坐在茶桌前的人不见了,东屋房门虚掩着,有模糊的说话声传出。小涛麻利的收拾好碗盘,出去时带上了厅门。
秦陌强打精神冲了个澡,换上了夏夜的睡衣,实在没力气去吹头发了,拿了条干毛巾出来,准备垫在枕头上。出来看到龙一坐在床边,还当他有什么事要单独交代,上前聆听“教诲”,却被抽走了手里的毛巾。
龙一像家长照顾小孩似的给他重新擦拭了一遍头发,叫他上床睡觉。
秦陌懵懵懂懂的上了床,不确定自己现在该是秦陌还是夏夜,两手握着搭到胸口的夏被,迟疑道:“哥哥晚安。”
那条半湿的毛巾原本是朝床架搭过去的,不知拿枪都很稳的手怎么失了准头,竟然把它扔在了地上。
龙一没管它,低头看着睁着粉到发红的眼睛道晚安的秦陌,恍惚有种时光倒流回十几年前的错觉。会这么乖巧的向自己道晚安的弟弟,至少有十年没出现过了。
秦陌被老板看的毛毛的,下意识的往被子里缩了一点:“……我搞错什么了吗?”
龙一应该告诉他:是的,你搞错了,小夜只有在心情特别好的时候才叫我哥哥,那种时候非常少,起码不会因为我给他擦个头发他就心情好成那样。他接受父兄的纵容,手下人的殷勤,但他讨厌这种不合时宜的溺爱,讨厌我们把他当小孩。
秦陌要做到足以乱真,就要知道这些。夏夜不在这里,能将这些告诉他,且一定被他慎重记下的,只有三爷和龙一。三爷不会费心这种小事,因此只剩下龙一了。
龙一却没说,只摇了摇头,转开了话题:“你在飞机上究竟梦到什么了?”
秦陌知道这人不好糊弄,也容不得糊弄,偏头看了眼虚掩着的房门,确定方便说话就老实交代了。
他觉得自己会做一个那样的梦,是因为他反复告诫自己,把秦陌藏起来,要装作自己不是秦陌,他已经不再是秦陌了。
他年纪小,也没读过多少书,所以他只能将其归咎为紧张焦虑,不知道他对自己的告诫已经形成了强烈的心理暗示,而越是敏感的人越容易接受心理暗示,所以他才会醒来后依然对那个并不血腥恐怖的梦记忆犹新。
这些龙一可以想见,正当他要安抚这个孩子的时候,就听他用一种迷惘的仿佛在自问的语气说:“您说没有身份就等于这个人不存在,我已经没有秦陌这个身份了,也不是真正的夏夜,那我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