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刀剑风流》  第二十二章 雪谷神医(二)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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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鉴于盗链盗文异常猖獗,《鬼城迷踪》最后卷大结局将只在读者群内发布。126462610——普通群,限100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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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几天,宋挽香都亲自给他送来饭菜,并为他施针。宋挽香待他很温柔,悉心照顾他的起居,饭菜也一天比一天丰盛,直至他身体有些复原后,开始进补一些固本培元、益气养神的食物和药物,以助恢复体力和精神。寂静雪的药都十分奇效,他手臂上的烧伤也复原得很快,更令他惊奇的是,这么多天没服解药,他体内的寒毒居然一直都没有再发作。无名从没过过这样的生活,这令他十分不安。他的生活里从来只有地狱般严酷的训练,和血淋淋的杀戮。他从不知道人也可以这样宁静地生活。
    宋挽香从不多说什么,每日除了问他一些身体状况,就是叮嘱他一些养伤的事宜。
    终于有一天,无名忍不住了。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救我了么?”
    宋挽香没有回答,反问:“你喜欢杀人吗?”
    无名一怔,不由回忆起初次杀人的情形。他的面前是一排扎成人形的草垛,和他们平常练武时没有任何差别,但那一日当他一剑刺入那人形的心脏后,一股鲜血竟从中流出,他大惊,冲上去扒开草垛子,里面竟是一个被他活活刺死的人!顿时胃里一股异物冲上喉头,他颤抖着扔掉手中剑,疯狂地跑出去,连自己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两腿再没一丝力气,才趴倒在地上不停地呕吐。
    直到如今,杀多了人,他依然会有反胃的感觉。所以他就拼命地喝酒,让强烈的酒气压制住那不断涌上来的恶心。无名狠狠地皱起眉头,脸色又开始泛白。
    宋挽香已明白了答案,这也是她要的答案。
    “你还记得那个伤你的少年吗?”她很温柔地微笑,“我是他的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他非但没有名字,也不知自己是哪里人,父母是谁,还有什么亲人,甚至不知自己今年已有多少年纪。这些对他来说都不需要,他只要知道,该如何杀掉一个人。自他有意识起,他所见所闻所学都只有两个字——“杀人”。如果他杀不了人,那么只有被杀,或者回来接受惩罚,忍受那无尽的寒毒的折磨。
    宋挽香摇着头:“一个人怎么能没有名字。”她略略思忖了一会儿,道:“如此以后你就叫封尘吧。从今以后你就留在我这里,我会将你身上的寒毒除尽,从此你就再不用听命于鬼门。”她的语气虽温柔,却不容置喙。
    无名震惊了,他难以置信,宋挽香的话让他觉得仿佛置身梦中,他不相信一直折磨了他十几年的痛苦居然再也不会复发在身上,更不相信自己能够脱离鬼门——他从来不敢这么想。而且她竟要将自己留在身边!他身上除了一些她可能需要的秘密,还有什么利用价值么?可是这个女人的话却有种令人难以违抗的神秘威慑力。她身上既高贵又温柔的气质,她那一双能逆转生死的妙手,仿佛神祗般能让所有人都匍匐在她脚下,甘心听从她的每一句话。无名无法说个不字……这个女人不但重新给予他新的生命,而且还要给予他一个新的名字。从今以后他就是有名字的人了。封尘,尘封不堪的往事,从新开始一段完全属于自己的生命。
    他,真的可以吗?
    他既十分惶恐,却又忍不住开始有一丝期待……
    从此以后他就叫封尘了,他有了真正在属于他的东西……
    “你身上的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服用的?”宋挽香忽然问。
    “……不知道。”他从来不知鬼门将毒下在什么地方,“这毒每半月发作一次,鬼门给的解药只能暂时压制毒性发作,完全无法解毒。”
    宋挽香点头:“我必须为你施针满二十日,你身上的蛊毒才能完全解除。”她眼中闪出凛然之意,“居然用这样残毒的手段对付一个孩子……”
    孩子?封尘露出诧异的神情,他从来就没把自己当成过孩子。他在楼里训练时,被人一次次打倒凌辱,在血泊中哀嚎惨呼,在逃跑被抓后受尽酷刑折磨,日日受着寒毒煎熬……在鬼门,甚至没有人把他当人,他只是鬼门的一条狗,一件杀人的工具。他每一日能做的,就是想尽办法活下去。
    “鬼门里头还有如你这般年纪的孩子吗?”宋挽香惋惜地问。
    沉默良久,封尘终于道:“楼里头有很多从小就被收养的孤儿,但只有最出色的被挑出来培养为杀手,其余人就会被当做垃圾一样的处理掉。在杀手训练的过程中,又有一批人会因为经不住严苛的训练而死去,只有剩下的才有资格为楼主卖命。”
    一个人可以背负多少?更何况是这样的孩子。宋挽香只觉心中一揪。无论如何,她得帮助夜雨将鬼门给彻底清除!
    “为何称楼主?”宋挽香明白他已说到了紧要处。
    封尘明白她想知道些什么,最终说出了三个重要的字:“易水楼。”
    “鬼门的背后操控者就是易水楼?那么鬼主应该就是易水楼主官驭天。你见过官驭天?”
    无名笑了笑:“就算是易水楼的人,见过官驭天的也绝不会超过三个。我们这种只负责杀人的杀手,更绝无可能见到楼主的面。我们只接受鬼使的命令。”
    “鬼使又是何人?”
    “白骨灵车的主人,镜先生。他名镜玄生,号万古明鉴,但他见我们并下达指令时也只藏身在白骨灵车之中,并不现身。”
    宋挽香冷笑:“刻意隐藏身份只能说明一件事,他有见不得人的面目,也必有多重身份。这个镜先生也是少数几个能够见到官驭天的人之一么?”
    无名点头:“应该是。”
    “二十年前的鬼门也是由易水楼在背后操纵?”
    “是。除了易水楼没有哪个组织可以拥有如此多的杀手,易水楼就像这黑夜一样,无处不在。楼里不仅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财富,也拥有无数罕世的奇珍异宝,其中包括各种神兵利器和无数武林秘籍。这些东西可以收买到世上任何一个人为其卖命。”
    “易水楼到底在什么地方?”
    “易水楼是一座地下城,在重山密岭之下,如若没有楼里的人指引,绝没有人可以找到,我可以画一幅路观图给你,作为你救我的报答,但是我奉劝你不要打它的主意,因为从来没有人可以活着闯入易水楼,更遑论还要活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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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深夜。
    药庐中一灯如豆,青烟静逐,只听见更漏点滴之声。
    宋挽香一手执卷,在灯下认真研读,并不时陷入深思。
    萧夜雨体内的那股力量该如何疏导,她必须尽快找出破解之法。伤势若是复发,甚者可危及性命。为此她不辞疲倦,数日彻夜不眠地翻阅各种典籍。
    萧夜雨是她的恩人,也是她的知己。十五年前若非他救下夜莲,并将其抚养成人,她与弟弟将永无重逢之日。她对他的感激,恐怕一生都无以为报。
    天色将晓,灯烛已尽。过于疲惫的宋挽香终于不支地伏案小憩,手中还紧紧握着一卷《素问》。
    一个青衣身影在窗外静静凝视了她一夜,此时才悄悄走近,将身上的青袍褪下披在她肩上。他抬手,想为她理理鬓边散乱的发丝,手却又在伸到她脸庞边时缩了回去。
    不行!他怎可以……
    宋挽香已悄悄醒来。“夜雨?”她拂了拂鬓发,报赧一笑,“我这是……居然睡着了……”
    萧夜雨柔声道:“这几日辛苦你了。”
    宋挽香乜斜他一眼:“你什么时候也跟我客气起来了?”
    萧夜雨苦笑了一下。不是客气,是……
    “无名如何了?”他调转话头。
    宋挽香笑道:“你该叫他封尘。”
    这些天来为了让无名安定心绪,萧夜雨与夜莲一直在寂静雪内深居简出,尽量避免出现在他面前。宋挽香也不负所望,不仅治好了无名的伤,更解除了他心中的桎梏。无名将他所知道的慢慢都向着宋挽香袒露出来。
    萧夜雨听完宋挽香的转述后,不禁疑问:“若依封尘所言,二十年前鬼门覆灭,但易水楼未灭,可见当初正邪两道联合组成的‘破鬼联盟’所进攻的目标并非真正的易水楼,他们恐怕甚至未能明白易水楼就是幕后的操纵者。所以那张鬼门地图对于易水楼并无半点威胁,可是鬼门,或者说易水楼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地一定要得到这张地图?”
    “或者图中另有玄机?”
    萧夜雨略一沉吟:“可否借地图一观?”
    宋挽香取来半月琴,在凤尾处打开一个小暗格,里头藏着一张小小羊皮卷,这就是那三分之一张的鬼门地图。
    “这是当年晏春秋交托给家师的遗物,家师云游之前又将它交与我,嘱咐我好生保管。我还未曾交还给晏君临。”
    萧夜雨取过羊皮卷,反复检查过数遍后,将它移近火盆,放在火头上炙烤一阵,慢慢的,卷子的背面果然显出花纹来!
    “这是……”两人同时一愕。这羊皮卷子里竟还藏着另外一幅地图!
    “鬼门真正想要的一定就是这一幅地图!”
    这图标示的是什么地方?
    萧夜雨道:“如果将另外两张卷子也拿到手,或许就可知晓鬼城的目的是什么。”
    “另两张卷子如今何处?”
    “当年的‘破鬼联盟’由三方面人马组成——三教、邪宫,以及名刀沈家。地图分成三份后,也有三方当主各自保管。所以另两张羊皮卷,其中一张该在沈家庄。但是沈家被灭后,地图就不知去向了。另一张应在三教之中。三教中当年以碧海梵天掌门玉佛子最为高德厚望,地图便交由他保管,后来玉佛子在鬼门一战中牺牲,那么那张羊皮卷该传至现今掌门妙法尊者手中。”
    宋挽香眼中灵光一现:“既然鬼门对寂静雪和沈家庄都已动手,那么想必也不会放过佛门。”
    萧夜雨点头:“看来我必须尽快走一遭碧海梵天!只是……”他又露出犹豫之色。
    碧海梵天位于东海莲花洋的洛伽山之上,山重水隔,路途遥远,这一去必然数月不能回返。我怎能放心让你一人在此地对付鬼门的杀手……
    宋挽香看出他的忧忡,便宽慰道:“你不必担心我,那些人我自有办法应付。你安心去办你的事吧,只有彻底破除鬼门的阴谋,才能保证此地永久的平安不是么?”
    萧夜雨默然。他是第一次如此地担忧,心中隐隐有种不善的预感。而这关心与担忧,却因藏着他的私心而难以启齿。
    月色下得宋挽香是如此温良娴静,清雅端庄。
    空气中弥漫着静静的白梅香。
    时光仿佛一下凝滞。
    不知不觉竟已过了这么多年……萧夜雨在心中轻叹。
    他始终记得,十五年前,他们那一次不平凡的相遇。
    在那一场的大火中,数代忠良的江氏一门遭遇一夕惊变,非但满门横祸,更株连九族,唯有小女儿抱着满月的弟弟逃出生天。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在漫天风雪中逃避着身后百余官兵的追捕。
    而他,只是一时恻隐,让她躲在了自己的大氅下,谁知命运的丝线竟在那一刻被悄悄牵连。
    当时他就惊异地发现,这个一夕间遭遇天伦梦碎的小女孩在那一刻竟没有掉一滴眼泪,只紧紧拥着怀中的婴孩,咬着牙尽最大的努力寻找一丝生存的希望,那充满坚毅、勇敢和冷静的眼神至今令他动容。那时他便曾在心中预言,这小姑娘如若能够活下去,日后定然成为非凡之辈。
    因此,之后的一程中,他悄然跟随,暗中护佑。直至她被官兵发现,无奈弃下婴儿,去独自引开追兵。因邪宫当时也正值多事之秋,他更是重任在身,不能节外生枝施以援手,但他还是救起了那个婴儿,并将他抚养长大,传他武功。
    没想到十年后再相见,她已是邪宫的女主人。她果然以天人之姿出现在他面前,一身素服难掩与生而来的雍容高贵,琴针双绝更是天下称叹。他的预言丝毫不差。
    她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白梅香,就像一股清泉荡涤过他满身的杀伐血腥,让他不知不觉沉浸其中,去寻求心灵的宁静,慢慢地便开始厌弃争斗与杀戮。
    他们一直以知己好友相待,他爱她,更敬她。但晏君临是他的主君,也是他的兄弟。她更是他这一生唯一不能碰的女子,甚至连想一想都是罪过。
    他从来都将自己收敛地很好,唯恐露出一丝破绽。可感情就像一把锐锋向己的匕首,向内敛得越深,将自己刺伤得就越重。
    两人对坐谈笑,她的目光总是无意间越过他,飘向更遥远的那个地方。
    上天让我与你相遇,让我如此的靠近你,却又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你……不会爱我……
    佛曰,情生痴,痴生愁。纵然是萧夜雨,心头有了情,便再也洒脱不起来了。
    萧夜雨在心中筹谋,要保得此地周全,万不得已,就只有一个办法。
    宋挽香何等聪慧,心念一转便已猜到萧夜雨心中所想,立刻板起脸道:“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就不许告诉他我在此地。”
    正是为了躲避他满天下的追寻,她才躲避到这个偏僻的地方来隐居。宁愿如此天涯远隔地遥遥相思。
    萧夜雨叹道:“果然什么心思都瞒不了你。”
    他环顾四处,发现窗边一个插着白梅的竹筒,便走过去取出其中梅花,折下一根梅枝来,道:“如此,我为你占一卦。”
    他将竹筒轻抛,忽然食指中指一并一扬,数道指气即发即收,接连射出。只闻空中“吡啵”作响。转瞬间,竹筒已被凌空削为十六片大小均等的竹篾。还未等落下,萧夜雨手中梅枝已点出,在每片竹篾上都轻轻点了几下,十六卦已呈现其上。
    竹篾噼里啪啦洒落一案,兀自不停跳动着,萧夜雨大袖一拂后,十六片竹篾又再度重新排布。萧夜雨用梅枝轻拨其中几片竹篾,卦象即现。
    他紧盯着案上之卦,凝神沉思。
    怪了,是他的直觉有误?还是因为太过在意才会产生不好的预感。
    宋挽香也盯着散落的竹篾看了许久,却看不出个所以,只得问:“如何?”
    萧夜雨露出一丝疑惑:“如果我解卦无误,那么你如今身处之地反倒安全无虞。”
    宋挽香笑道:“你的卦一向无错。我说了,你不必担心我。卦是你亲自解算的,这回可信了?”
    但萧夜雨却面色凝重。宋挽香太了解萧夜雨,他鲜少会露出如此慎重的神情,心中已知此卦恐非好卦。
    果然,萧夜雨摇头道:“虽是如此,但此地之外,却是危机四伏、四面楚歌之象。”他抬头,对着宋挽香肃色道,“三月之内,你绝不可步出此地。”
    血光已现,一旦沾身,便万劫不复。
    大凶之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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