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白骨灵车》 第十四章 五行八卦刀剑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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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震天怒道:“大家干的都是刀头上舔血的营生,都是黑道上响当当的名号,白道上人人见恨的主儿。别跟我说你们邪道天宫干的都是光明正大、义薄云天的事,就是剁了我的脑袋,我他妈的也不信!大家都是一路的人,一般的黑,那些个借刀杀人、栽赃嫁货、见不得人的行当你们邪道天宫也没少干过,今天不过是黑吃黑、恶咬恶,你们邪道天宫也少在这儿充什么正人君子、英雄好汉!”
杜子春乜斜了他一眼,讥诮道:“一只苍蝇掉进了粪坑里,就以为所有人都是从粪坑里爬出来的。真是可悲啊可笑。”
雷震天大怒,暴吼一声,纵身跃向树上。
他的手腕折了,但人都是有血性的,他从未受过此等大辱。此时他已顾不得手上的伤,也顾不得自己的武功是不是对方的对手。他心中只有一个念想,就算用咬的,也要把杜子春给撕成碎片。
雷震天一动,杜子春也动了。
他从树上飘下来。
慢慢的,轻轻的,飘下来。
就像一副绘了山水的卷轴画,缓缓下展。
这个人无论一举手还是一投足都非常的优雅好看,似乎让人想起的不是搏命和杀戮,而是无边的风月。
可他一出手,所有的风月又都变成无边的杀气。
他身子飘下的同时,手中的红色花瓣也同时发出。
只见一片红影凌乱,仿佛一群红蝶,绚目而美丽,却夹带着死亡的气息,迅捷无伦地扑向雷震天。
以雷震天的功力绝躲不过这些夹带着深厚内力的花瓣。何况他还受了伤。
但杜子春一动,一直在旁袖手默言的裴西顾也动了。
黑色的身影陡然拔起,向着雷震天的跃起的方向,迎向这一片红影。
裴西顾一动,宫雨、吴空空却同时一惊。
好快的速度!
眼前的情形,是雷震天先动、杜子春再动,裴西顾最后动。可他的身形却比所有人都快一步,甚至比暗器都要快!
杜子春暗器出手瞬间,裴西顾已赶在雷震天之前,漫卷袍袖,收落这一天红雨。
只听“嗤嗤嗤”数响,花瓣割破了袖袍,人却安然无恙。
眨眼之间,他已一起一落,返回地面。
宫雨发现裴西顾的武功造诣竟远超出他的度测。同时他更清楚地意识到一件事——这个“鬼手仙”方才与自己过招时,有留手!
可是他为什么要留手?宫雨想不明白。
这时,杜子春已忍不住道:“好!能接下我这招‘漫天花雨’的,天下也寥寥无几。”他面露欣赏的笑意,似乎并不为裴西顾轻而易举就破了他的招式而恼怒。
裴西顾则冷冷地道:“更好的还在后面。”
这时候宫雨和杜子春同时发现,丛林里又出现了一批人。
这些人悄无声息地从林子的四周围拢来。
这批人来得并不快,甚至算是很缓慢地向他们包围过来。可他们每个人脚下都踏着奇异的步伐,不停地交叉变换,移形易位。
来者一共二十一人,一色玄衣劲装,黑布蒙面。一看步伐体态就知道都是一流的高手。
看到来人,雷震天眼睛一亮,唇角开始上扬。
他知道,小唐公子永远会留好后手。
小唐公子也亲自来了吗?他开始有些好奇。
二十一个高手,还有原本在场的裴西顾和雷震天,这样的景况对于宫雨三人来说已是相当的可怕。
但更可怕的是这二十一个高手三三为组,分居乾、坤、震、巽、离、坎、艮、兑八个方位,准确无误地向他们包抄过来,他们不停地交叉移动,暗合五行相生相克之相,补空了所有的漏洞,这看似杂乱无章的方位变换实则井然有序,将宫雨三人所有的退路和生门全部封死!
宫雨发现,他们已陷入一个诡奇的阵局之中。只要阵势一发动,他们的情况恐怕比刚才深陷箭阵之时还要糟糕上十倍!
他开始快速地计算。
如果他们三人一起向某个方向突围,他们就会先后受到四组人马的阻击,如果三招之内冲不出去,另外四组人马就会从后覆上。
如果他们分开突围,那么每个人将对上七个高手。如果有一个人冲不出去,就会被困死在阵中。
这还没有把裴西顾他们算在内,外加还有一个受伤昏迷的卫琳琅。所以他们的路只有一条——死路!
就算再沉得住气的宫雨,这个时候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杜子春的笑容也消失了,他的脸色就像雷雨将临之前的天色那么阴沉。
而吴空空已经快把喉咙里的口水都咽干了。逞英雄是要付出代价的,刚才他就有点后悔,现在几乎要把肠子都悔青了。
想要救一条命,结果却倒赔上三条。
雷震天已经忍不住发出狞笑。他看着他们仿佛看着三条躺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
可就算是死,也得拼上一拼。
杜子春冷笑道:“果不愧为诸葛小唐,真是谋划得滴水不漏。”
他转向宫雨和吴空空:“两位小兄弟,你我今日在此相遇,也算是有缘,不若咱们联手对敌,先救那丫头出去,再破了这劳什子阵法,如何?”
看到卫琳琅已脸色发青,宫雨心知再不找尽快离开此地找人救治,恐怕就真的太迟了。
“好!”的一声,他雨率先而动。
他的目标是正南方离火位。
烟雨剑性为水,若得生门,定在南方。
于是剑风一展,直取南方三个黑衣人。
宫雨一动,至少有四个人也同时发动!
站定南方离位的三人似乎早料到他会有此一搏。
——为首一人祭出金火流星锤!两条铁链交叉相绞犹如金龙腾空,刹时封死了宫雨顶盘!
——另一人双刀一错,且取下盘。
——第三人也双掌齐出,直取中位。
——第四个动手的是裴西顾。
他长身腾起,却扑向吴空空。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吴空空背上的卫琳琅!此女一死,就死无对证了。
到时候,由不得邪道天宫不揽下这烂摊子。
烟雨剑格开双刀双掌之际,流星双锤已径直向着宫雨的头颅猛砸过来,势如流星,虎虎生风。
可流星锤还没碰到宫雨的脑袋,铁链却忽然间断了!
无声无息间,杜子春的“暗器”已然出手。
只听到了“叮、叮”两响。
两片花叶,仅仅是两片花叶。削断了金火流星锤!
杜子春轻轻跃起,拿脚一蹴。
只听巨响一声,火星四溅。两个百来斤的流星锤竟被这轻轻一蹴之力踢得在半空激烈相撞。
对撞之后,一个流星锤准确无误地倒袭向使锤人前胸。另一个竟分毫不差地飞向裴西顾,去势之快更匪夷所思。
黑衣人侧身忙闪。“嘭”的一声,铁锤掉落,在地上砸出个大洞,尘土飞扬。
而裴西顾也被另一枚忽然飞来的大锤阻了一阻,身形顿挫。
——就在这眨眼之间,阵势上方出现了一个小小小小的空门。
这时,吴空空已看准了这个空门。
他只有一眨眼的机会,六分之一秒的时间。
他背着卫琳琅忽然冲天跃起!未及眨眼,就已掠过众人头顶,掠出阵外。
论武功,吴空空虽然在武林中还排不上号,但论轻功,这江湖上能与他媲美的恐怕也没几个。
他身影一闪,倏然没入了林中,再不得见。
可就在这一顿一阻之间,阵势已随之发生了变化。
乾、坤、巽、艮四方居中位四剑齐出,逼地杜子春和宫雨退至阵心。
坎、离、兑、震居右方的四人执双刀再度翻滚攻上。四人八刀,刀光潋滟,方位时刻无不拿捏地恰倒好处。
他二人已彻底陷入了阵中。
宫雨左掌前探,扣住一刀,右手烟雨剑挥出,架开三刀。杜子春双手暗器齐发,硬逼刀者退让。
这时却见阵势再变,四刀者同时后退,而坎、兑、震三方居中位三条流星锤同时挥出,巨锤带起劲风呼啸,刹时卷落漫天暗器。坎、离、兑、震位居左方四人同时跃起,在刀背上点足而攻。乾、坤、巽、艮位四剑也同时刺到。
这二十一人,四四为组,首位相应,比肩相顾,刀剑锤掌,联手共搏,配合得天衣无缝,直可以一敌十,威不可挡。宫雨几次仗剑移位,无奈整个阵势稳如磐石、固若金汤,稳中求变、变中藏锋,奇妙无穷。只要他一移位,整个阵势也随之变化,不论他和杜子春怎样坐突右冲,阵势丝毫不乱,究其宗源却是以不变势之应万变之穷。
宫雨二人只觉自己被困堵在铜墙铁壁之中,八面刀剑相夹,凶险万分。二人只得游走避让,凭借一身过人的武功飘忽往来。刀剑纵伤不了他们,可他们也无法脱身。
阵势越缩越小,二人忽觉四面压力陡增,心知再不想办法脱身出去,恐怕真要被困死在阵中了。
此时,宫雨忽然想到了裴西顾和雷震天。
此阵是由外围结而成,逐渐缩小,是故雷震天和裴西顾也尚呆在阵中。只不过此阵太过严谨,两人插不上手,于是退在一边,静观宫雨二人作困兽之斗。
宫雨心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如果只有这二十一个人,这个阵局可谓是天衣无缝。但裴西顾和雷震天却偏偏也在阵中。两人在阵中这么一站,就好象楚人画蛇时添上的那两条蛇足,又仿佛在名画留白的余韵之中泼上的一个墨点,一时间就让这绝妙的阵局有了致命的破绽。
而宫雨恰好看到了这个破绽。
如果没有生门,他便要制造一个生门!
他倏地矮身,躲过刀剑夹攻,身形一晃,竟斜窜向裴西顾。手上烟雨剑妙招纷呈,一招不拉地全招呼向他身上。
裴西顾正见他二人被困得左支右拙,自身难保,冷不防宫雨竟返身转攻向自己。宫雨身法奇快无比,他一时不备,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烟雨剑何等精妙,裴西顾一惊之际,漫天剑影已罩住他全身大穴,闪无可闪,避无可避!
裴西顾惊退。
可眼前一片剑影弥漫,宛如烟雨茫茫天地无垠,却能退向何处?
眼见要毙命剑下,他大喝一声,猛提内元,身子风一般后掠,倒撞向布阵的黑衣人。
乾、坤、巽、艮位四剑正待再度攻上,身居坤位之人忽见护法竟反倒向自己,来势之快令他措手不及,眼见自己人就要撞上剑尖,他收势不及,只得提剑侧闪。这慌忙一闪,又连带撞上了坎位上的人。
可知越严谨的东西就越出不得一点偏差。就像一台精密的钟表,只要有个小小的零件运转不灵,便会整个儿全瘫下来。
这一下一闪一撞,不仅使坤坎两位上出现了漏洞,更使整个阵法现出破绽。
宫雨等的就是这个破绽!烟雨剑剑势一转,直指坤位。
这二十一个结阵者若论单打独斗都远非宫雨的对手,全仗阵法奇妙,相生相克,互补不足,才能将宫雨二人困住。如今阵形一乱,宫雨剑花轻轻一挽,顿时已有三人仆倒。
不等他们修补阵形,宫雨身子一纵,已掠出阵外。
原本不解宫雨为何忽然间转向裴西顾的杜子春也终于恍然大悟,大喝一声:“好法子!”
他也飞身急掠,五指陡张,扣住雷震天双肩就往巽位上掷去。巽位同时大乱。
杜子春一扬手,暗器再出,几声惨呼哀号响起,五六人同时倒地,巽位也顿现缺口。杜子春同时飞身而出。
两人侥幸得脱后,发足急奔。一连十七八个起落,将凌霄阁的人远远抛在身后才停下来得以喘息。
宫雨心中暗惊,方才若不是趁着裴西顾、雷震天一时不备偷袭得手,恐怕没那么容易脱出那五行八卦刀剑阵。
杜子春也心有余悸:“想我杜子春自打入江湖以来可从来没这么狼狈逃命过。”
宫雨道:“若不逃命,恐怕我们现在更狼狈。”
杜子春叹道:“诸葛小唐果然是个人物。那阵法也着实精妙,若不是方才有两个人在阵中碍手,说不定花匠我现在已成了刀下亡魂了。”不过他看了看宫雨,却又忽然笑起来,“没想到你小子打架的功夫不错,逃起命来也堪称一绝。”
宫雨摇头笑道:“如果说五十步笑百步还情有可原,那么兄台这百步笑百步也真是堪称一绝。”
杜子春哈哈笑道:“会逃命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那些英雄好汉通常不屑,我却觉得懂得适时逃命的未必是狗熊,那些枉作牺牲的也未必是真英雄。而且今日有人作陪,连逃命也不算孤单寂寞。”
宫雨道:“不错,该跑的时候就是得跑,留下有用之身做该做之事才是真豪杰。不过,你知道逃跑的时候有人作陪最大的好处是什么?”
杜子春好奇道:“什么?”
宫雨道:“就是如果你在逃命时一不小心丢了性命,至少还有人替你买棺材。而在下偏巧还算是个大方又慷慨的人。”
杜子春怔了一怔,忽然哈哈大笑:“你小子不但脑子转得快,嘴皮子上也不饶人啊。难得难得,倒是对我的胃口。”
宫雨道:“我相信现在这个时候,福满楼的酒菜应该更对你的胃口。”
杜子春拍拍肚子,果然已是饿得咕咕叫了。两人相视一眼,却不禁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携手并肩经历过生死的人,就算成不了生死之交,至少也会生出惺惺相惜之情。在宫雨心里几乎已快把这个邪教中人当成朋友了。
有时候他会精明的像只狐狸,仔细的像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可有时候他又简单地像个孩子,脑子里连多打一个弯都不能,特别是遇到朋友,或是能够成为朋友的人。
所以他有很多的朋友,也很容易就能交到朋友。
杜子春一拍脑袋忽然道:“你朋友和那儒门丫头呢?如果她死了,我们可就白忙一场了。”
宫雨道:“空空儿一定已经送她去找大夫救治了。”
杜子春面露忧色:“那丫头中的是‘鬼手仙’裴西顾的独门暗器——子午透骨钉,那暗器凶恶得紧,能破筋断骨,直透脏腑,一旦中了那玩意儿,可少有人能治得好的。”
宫雨道:“少有人能治得好并不代表没有人能治得好。如果她能撑到寂静雪,就能找到最好的大夫,那么任何伤病毒患都尚有转机。”
杜子春恍然道:“寂静雪?可否是当年神医宋离晓的居所?”
宫雨道:“正是。”
杜子春道:“可是听说宋神医早已四海仙游,不知所踪了。不知寂静雪现在何人主持?”
宫雨笑道:“放心,宋神医有个嫡传弟子正是在下好友,不但有回春妙手,更兼玉骨冰心,医德医术,无人能及。除了宋神医外,她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大夫。”
杜子春道:“好,好。这一回诸葛小唐总算是马失前蹄,算漏一招。我们邪道天宫从不干这种背后暗算、栽赃嫁祸的龌龊勾当,但也决不容许有人把屎盆子扣到咱头上。听说儒门门主卫长雪一直将他的宝贝女儿视若掌上明珠,我看凌霄阁到时候怎么跟儒门的人交代。”
宫雨道:“听说你们宫主已和凌大小姐已订下婚约?”
杜子春点头:“而且婚期已然不远。”
宫雨奇道:“可出了今天这样的事,两家的婚事……”
杜子春诡秘一笑:“这门亲事已是铁板上钉钉,任谁也扳不动。别说今天这样的小事,就算两方真到了剑拔弩张、水火相拼的时刻,这亲该成的还是得成。”
宫雨听明白了这话中之意。喜非真喜,战却是真战。就不知到时候,得意的是谁,失意的又是谁……
在这个江湖,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只能成为铁蹄杀伐之下的牺牲品。宫雨苦笑。
这时,山间林中忽然传来一阵清越的长啸,传遍山野,悠久不绝。
杜子春陡然一惊:“是邪道天宫的暗号。”他向宫雨抱拳道,“小兄弟,福满楼的酒菜今日恐怕无缘得享。山高水长,咱们后会有期,届时再与你开怀畅饮,不醉不休!”
言罢,身子一纵,就消失在宫雨的视线中。
宫雨暗叹:凌霄阁、邪道天宫、神秘鬼城……邪魔们蠢蠢欲动、高手们一一现身,整个江湖又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