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引言(已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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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算日子,来这里已然十二年了。自从跟商长老一同回到南仓之后,我便一直居住在这南仓王宫最北面的玄武宫内,我并不是南安王的女儿,之所以住在这里,只因为上一任南仓巫氏圣女是我母亲,我是巫氏圣女的唯一继承人。后天现任南安王和巫氏的长老们要在南仓王宫里为我过十六岁生辰,庆祝我成年,并正式继任巫氏族长之位。
巫氏遗训中写明:巫氏的族长皆为圣女,由长女继承。圣女可自行选择男子孕育子嗣,但不得蓄养男宠,不得与人成亲。退任前必需居住在玄武宫内。癸水去时,圣女退位。除继承人外的其他子女,由长老代为抚育不受此限。男子成年后,资质出色者,可在长老的推荐下成为长老继承人。
我的母亲在十七年前爱上了一个由东崖国来南仓国经商的商人,不顾一切随他私奔,并生下了我。四岁那年,母亲突然带着我从东崖偷偷返回南仓,我们一路遭人偷袭暗算,在南仓国的都城大有城外,母亲一人无力突出数位高手的围攻,身受重伤,香消玉殒。她临死前,那双美丽的双眸哀怨地看着我藏身的地方,用唇语告诉我:“囡囡,灭…东…崖……”
因为母亲将我藏身于路边的荆棘内并放出求救的信号,商长老带着援手赶到杀退敌人,才让我逃过此劫。我走出荆棘来到母亲的身旁满脸笑意地跪下,拿出丝绢,细细抹去母亲脸上的血渍和尘土。商长老轻柔地抱起母亲,我第一次看见了男人的眼泪。
自从亲见母亲惨死后,我便不再开口说话。长老和御医们想了很多办法,但都失败了。因为我一直牢记着母亲把我藏到荆棘内时说的话:“囡囡乖,别出声,千万别出声!”
这十二年来,我接受了做为一个合格的圣女继承人应该学会的所有课业,长老们对我的成绩十分满意。
我喜欢穿玄色,所以我的衣服、鞋袜、帷帽、面纱皆是这样的颜色。
我的头发青黑浓密,总是柔顺服贴的垂散在背后,挡住我整个背影。
我不喜欢强烈的阳光,所以我让侍女在玄武宫的各处都挂上透明纱缦遮挡。
圣女需要为自己伺养一种象征身份的灵物,我选的是蝎子。因为这小东西总是安安静静的样子,我喜欢。
大部分时候,我都会跟我的小宠物一起,呆在书房内研究《易学》、五行术数等学问,翻阅先人留下来的各种札记;也会出席王宫内必要的宴会。
商长老常常来玄武宫陪我,教授我各种知识,待我如同自己的女儿一般。我知道,他是我母亲的亲弟弟。在我看来,他是个英俊的男人。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至今尚未取妻。
如今的南安王是十年前继位的殷氏长子——殷昊。他有着极其精致且男人味的五官:悬胆般挺直的鼻梁,英气十足的眉毛,刚毅的嘴唇,深刻的脸部线条,特别是那双眼睛,深邃迷人。今年他二十九岁了,可他还没有纳妃。因为他继位时我给他的卦词中是这样写的:震来虩虩。笑言哑哑。震惊百里,不丧匕鬯。惊远而惧迩也,出可以守宗庙,以为祭主也。婚媾有言,非三十而不娶。殷氏祖训:凡族内男子皆只可娶一妻,不得纳妾。每年的祭祀大典上,我都站在他高大的身影后,暗自感叹:唉,都是我耽误了他!
侍女灵儿敲敲敞开的书房门,柔声道:“主子,宫务府的主簿大人给您送后日大典的礼服来了,正在殿外候着。”
我拿起随身的铃铛,摇了一下。
灵儿转身向外大声道:“请主簿大人。”
片刻后,宫务府的主簿双手捧着礼服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绣娘。他们走到书桌前,跪下恭声道:“微臣参见主子。”
“奴婢见过主子。”
我坐在梨花木椅上,微微抬手,示意他们免礼。
灵儿在旁说:“主子让你们都起来!”
宫务府主簿说:“主子,这是后日大典的礼服,请主子试穿。若有不合的地方,臣还可即时修改。”
我起身便往内殿走去。灵儿接过礼服,领着两个绣娘跟在后面。
因为身体里有东崖人的血统,所以我身材高挑,体形丰满,不似一般南仓女子的温柔娇美。灵儿用金色的丝带将我的头发束起放在胸前,方便绣娘为我整理服装。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我感觉到既熟悉又陌生。脸还是我的脸,只是这衣服衬出的威仪让我十分惊讶。
灵儿笑着说:“主子穿上这身衣服,真有气势。丝毫不比王上差呢!”
我伸出右手食指点住她的樱桃小口,摇摇头。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满面绯红。“主子,奴婢……”
我笑了笑,继续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玄色贴服合身的礼服包裹着的身体,丰胸、翘臀、纤腰,双腿修长,领口处露出的脖颈,白皙优雅。若说姿色容貌,我自认为,灵儿还比我俏美三分。我这样的相貌,在南仓不算美!
两位绣娘立在一旁悄悄打量我的脸色,揣度我是否满意这身礼服的效果。我面露微笑,点点头,示意灵儿领她们下去。
后天我就要正式成为巫氏的族长了,也许一生都要在这座宫殿里度过。我自会顺应上天的安排,完成使命。母亲,您在天上看着吧,囡囡已经长大了……
灵儿已经打发宫务府的人走了,书房里没有其他人。我脱下礼服,换上日常的衣服,走出内殿,又在书桌前坐下。
今日我替东崖皇帝卜了一卦,卦象说:臣弑其君。
我缓缓将卦辞抄写在奏章上,摇铃唤人进来。
我的贴身侍卫泽雷应声而入:“主子,有何吩咐?”
我将奏章递给他,示意他交给王上。
泽雷接过奏章飞身而去。他是六年前我自己在巫氏族内挑选的侍卫,由我赐名,由南仓国最好的武士亲自调教其身手。他是个木讷沉稳的人,好像一座山似的矗立着。有他跟在身边,我总觉得安心,
对了,我没有名字。记忆中,母亲总是叫我囡囡;商长老一直叫我孩子;下面的人都叫我主子。似乎他们都觉得我不需要名字,而我也没有太在意这件事,名字嘛,只是一个称呼罢了。
对于父亲,我似乎没有他的记忆,并且打从心底里不愿想起他来。
第二日。卯时初刻。
我睡足醒来,没由来地忽觉心情烦闷。摇铃唤来泽雷,命他备轿,我想要去一个地方。
南仓临海,我只听商长老给我描述过大海的样子,我想亲眼看看它究竟是怎样的。王宫离海岸并不十分远,脚程快的话,辰时初刻便能到了。
隐隐地,我听见了水声,但不是我过去所听见的清泉细流之声,这声音十分雄壮,扣人心弦。我敲敲轿门,轿子停了下来。
泽雷从外面掀开轿帘问:“主子,什么事?”
我问道:“到了吗?”
“就到了。”泽雷回答说。
我走下轿子,已经能远远地看见一片蔚蓝的水域。我徒步向岸边的礁石峰走去,泽雷安静地跟在我身后。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了,金黄色的阳光照耀在海面上,一片波光粼粼。潮水奔腾翻卷,不断的拍打着岸边的礁石,激起无数白色的浪花。十里海岸钟鼓齐鸣,大有雷霆万钧之势。
这便是海吗?礁石峰顶上,咸湿的海风拂过脸上,微微感到一丝凉意。我不禁闭上双眼,张开双臂,随衣袂在风中飞舞。耳边的潮声、风声带给我异样的宁静。突然幻想着,若自己在此刻乘风归去,亦无憾矣!
“你也喜欢这大海?”
我一惊,是谁?“嗖”地转过身,原来是殷昊。是啊,除了他,泽雷是不会轻易让人接近我的身边的。他离我仅有一步之遥。
一直都知道他长得高大,此刻的情形之下,更使得他那一股天然的王者气势形于周身,卓然的仪表令人心生敬畏。
他那双看似温和的眼睛一刻也没从我身上移开。我只好平静地回视着他,猜想他究竟意欲何为。
“明日,你将成为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女人。”他轻声说道。
我微微蹙起眉头,“他的女人!”我可不喜欢他这说辞。
他轻轻说道:“你回到南仓已经十二年了吧,但是我至今都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摇摇头。他怎么突然问这个?没有名字我也安然渡过了这些年。
他又问:“小时候,你母亲叫你什么?”
我拿起他的右手,在他宽厚的手掌上写到:囡囡。
“我也这样叫你,可好?”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慢慢将右手握成拳放在身侧,问道。
我幻想着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喊出来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冷颤。我摇摇头,对他示意说:“不合适。”
殷昊抬起头,看看我,又看看逐渐平静的海潮,沉默了一会儿,他说:“今日我们在这里一起看海潮,我以后叫你潮儿,如何?”
潮儿,听起来还不错。我微笑着点点头。
他也微微笑开了,金色的阳光照耀在他身上,俊美异常。
此刻的他有如一尊神祗般,我看得有些呆了。暗想,如果东崖真如卦相所言,天下势必大乱,以殷昊的才能足可逐鹿九洲、君临天下。如此一来,母亲的遗愿……就有机会……
殷昊看着我微微潮红发热的脸,问道:“潮儿,你怎么了?”
我瞬间回过神来,轻轻地摆摆手,示意我没事。他轻轻含笑地与我对视,那目光令我浑身却不自然的燥热起来。我稳住心神,示意说:“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宫吧!”
他温柔的牵起我的手说:“走吧!回宫!”
我羞赧地要抽回自己的手,不料却被他握得更紧。我只得任由他牵着往前走,引得侍卫、宫女们一阵窃窃私语。
我这一生,即将由此展开全新的一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