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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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荡的密室,金灿灿的四壁,很柔和的光芒,一点也不耀眼。
他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这里有过怎样的一场恶斗,而这一场恶斗,又是为了什么。
“元琪,我知道你就在里面,你放我进去。”元忻第一次用这般强硬的口吻对元琪说话,他在元琪面前,似乎总是个弱者,以致让人忘了——他才是哥哥,应当保护好弟弟。
元琪方服下丹药,正运功疗伤,却听得外头传来元忻的声音,不由朝圆镜中看去
曾经,溟鸳宫主也将目光锁定在这面圆镜上,只是那时的镜中人,是他自己——即使被黑衣使打伤,依旧闪烁着狠厉嗜血的光芒,让人移不开眼。
而现在呢,如此狼狈如此虚弱,连眼神都有些涣散,他恨这样的自己。
狠狠的闭上眼,强迫自己不要再看他,集中精神疗伤。
然而,元忻的声音一遍遍的传来,搅得他心烦意乱。
“够了没有!不知道我在疗伤吗!滚出去!”
元忻果然不说话了,毕竟不好打扰元琪疗伤,但也没有出去的意思,就这么席地而坐守着他——虽然隔着门。或许……或许他会有需要自己的时候的……
两个时辰后,元琪略有些好转,睁眼,却见元忻仍然坐在外头,看上去似乎睡着了。
时下已入秋了,夜还是很凉的,就这样睡过去,可是很容易着凉的。元琪有些心软,打开机关出去,小心翼翼的抱起元忻,轻飘飘的,没有重量。
本想把它送回房间的,走了几步,还是抱到自己的内室。
有些话还是趁早说清楚的好。
柔软的天鹅绒大吊床,轻轻摇晃,火红幔帐悬挂的洁白珠花相互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和谐,悦耳。
这是元琪第二次和元忻同睡一张床了吧?第一次,是在元忻的东宫,只是,那晚之后,一个站在了权力的顶峰,一个落在了深宫的一角。
如果没有你母后……元琪攥紧了拳,又缓缓放开。那些都过去了,再多想也无意义。更何况……自己已是命不久矣。
元忻翻了个身,感觉到身畔的融融暖意,浅浅笑了。我一定会想办法给你解毒的,哪怕用我自己的命来换。
已经很少见到这样的笑容了,发自内心的满足。记忆太过久远,却从未变质。
也许很残酷,但今晚必须做个了断了。跟着我,他是不可能幸福的。察觉到身边人并未睡着,元琪坐起身来,淡淡道:“我有些话想和你说。”冷漠的外表下,也是同样冷的心吗?
元忻轻轻睁开眼,凝望着身边人,如玉的面庞,如夜的眼眸,却都显得黯淡无光,是屋内的光线不足吗?不,他的耀眼光芒从来不需要灯光的陪衬。
“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是,我也永远无法原谅你的母后。”
“那又如何?我何曾求你原谅她?就算你要迁怒于我,我也不会怪你。”元忻的眼里满是宠溺,与元琪面对面坐着。
元琪一时竟不知如何接口,难道,一到他面前,自己就变得愚蠢了吗?是啊,是变得愚蠢了呢……才会做了那么多傻事。
有些气恼的揪起元忻的衣领,“你少自作多情,我说过,我不想见到你!”
“那你为什么救我出宫。”
“毕竟你儿时待我不错,我不想欠你的情罢了。现在你既已脱险,那就各走各的吧。”
“呵呵,你也知道欠的是“情”不是“人情”啊,欠的人情可以还,情却是环不了的,这个,你也应该知道吧。”
“我……”元琪有些气结,明明思虑过了,怎会话一出口就漏洞百出了?定了定神,道:“我幽冥宫上下均是刀口噬血的杀手,断不能让你一个皇太子长住!”
“皇太子?”元忻有些好笑道,“打从出宫门那天起,我就不再是什么皇太子了。都是杀手又如何?你是宫主,你不下令滥杀无辜不就结了,朝廷向来不插手江湖,这你也是知道的,我既已不再是皇太子,就更不会过问。”
“你为什么非要留在我身边?!”元琪见元忻占了上风,越发气急。
“因为我说过,我会永远陪着你,让你永远快乐。”十年前说的话,早已成为童年的烙印,刻在心底,“我会坚守我的誓言,不管你变成怎样。”
“哼,谈什么永远!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没有永远了!”元琪冷眼看着他,难得找到他话中的漏洞,有怎会放过。
“是,十年前我没能守住你,害你吃了这么多苦,是我的错,你若无法原谅,我任你处置就是了”元忻面不改色。
“说得真轻巧,”元琪有些不屑,“那,我要你永远消失在我面前呢?!”
滴血般怨毒的语气似乎并未刺激到元忻,他平静而认真的说:“好。”
回答的这么干脆反而让元琪有些不适应,“我还以为……”话一出口顿时后悔,却被元忻接过话头,“以为我会说不,继续纠缠你,对吗?”
元气不说话,心下更加恼火,为什么,为什么他那么了解自己,又那么顺着自己?
可是,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结局吗?从此分离,再不相见,给他一片天空,让他寻找幸福,独自走向死亡……那么似乎没有什么可恼得了吧……
元琪长长舒了口气,略略放松了神经,却听元忻悠悠道,“但要等你毒解了之后。”
元琪狠狠地瞪着元忻,元忻却似没看到一般,道,“你现在重毒在身,我又怎可能安心离开?你放心,我已想到解毒之法,待你康复了,我必不再烦你。”
“哼,我自己什么状况我会不知?我凭什么相信,连汀微都难解的毒,你一个不懂医理的人会有办法解?还是不要拖延时间了,明天一早就走吧。”
“我是不知如何解毒,但我知道哪里可以给你解毒。这一次,你要听我的。”元忻的口气并不很重,却异常坚定。
也不知是不是身体虚弱的缘故,今晚的元琪对元忻毫无招架之力,撑到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再也想不出回绝之词,也只得缄口不言。
“现在,好好休息,明天让汀微准备准备,我带你去解毒。”说着按下元琪,替他掖好被角,自己也就势躺下,将他往怀里搂。
元琪略有挣扎,但他此刻的身体尚不如元忻,只是徒然罢了。不久睡意袭来,便沉沉睡去了。元忻轻拍着元琪的脊背,脸上是满足的笑容。经过这么多年,自己终于又可以保护他了。明明还只是个孩子,却那么的强势,强到以为弟弟足以保护哥哥了。
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赶我是吗?觉得自己双手染血配不上我罢了。
你不是不想看到我,只是不敢面对自己的心,对吧?
当元琪悠悠转醒时,已是第二天下午了。睁眼环顾四周,小小的空间却是熟悉无比。他们已坐在来时的马车原路返回,只是这次由汀微驾车罢了。
由于得到汀微的帮助,这一路十分顺利。元琪一天有七八个时辰是睡着的,醒时也因体力不济难与元忻计较,最令他气恼的是,连自家护法汀微也听元忻的安排。
“蠢货,回宫又能如何?你知道是谁下的毒?还是知道怎么拿解药?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元琪料定此去必是九死一生,不由大骂元忻。
“你就这般信不过我?只要我还活着一日,你便不会有事,就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闯,更何况是再熟悉不过的皇宫?”元忻倒不生气,只是有些失望。
元琪撇了撇嘴,细细想想,元忻说的也对,他好歹当了这么多年太子,助理朝政,若真对宫中凶险一无所知,怕也活不到今天了。至于元宥派人行刺之事,自己既然猜得出,以元忻的资质,怕也已猜到。元忻不是鲁莽之人,或许真有一线生机。可那之后呢?之后又该如何?继续做手握权柄的七皇子?还是……长长地吁了口气,往元忻怀里靠了靠,那里很柔软温暖,让人舒心,安心。
“这才对嘛……我可是你哥哥……”元忻知道弟弟是个嘴硬心软的家伙,自不会与他较真,待到元琪入睡,方唤汀微进来。
“元琪带我出宫时,应该吩咐过宫中亲信如何解释我们的失踪吧?这些天宫中可有异动?”元忻神色凝重地问。见汀微不语,道:“汀微,我知道你有难处,但你若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又怎能将回宫的风险降到最低?”
汀微自然不愿元琪涉险,只得违命告诉元忻:“宫主离宫前吩咐贴身太监寿公公上报皇上,太子殿下病情加重,频频昏厥,有生命之虞。殿下当年在外修行时,曾听方丈说过天尘山有种奇花名曰雪色芙蕖,对垂危之人有起死回生之功效,只是这雪色芙蕖难寻之极,花期又短,而无尘山却在千里之外,七殿下只得带太子殿下同去。”
元忻皱了皱眉,这理由并不新奇,且容易惹人怀疑,宫中朝中必有不少质疑,只是敢言与不敢言罢了。依元琪的个性,当安排得滴水不漏才是,除非……他是有意为之了……
“宫中局势并不明朗,几位殿下趁机丰满羽翼,元宥殿下更是拉拢了不少重臣,朝中也是众说纷纭,或曰无尘山是传说中的地方,雪色芙蕖更是闻所未闻,寿公公所言纯属无稽之谈,不足为信,当以欺君之罪论处;或曰储君之位关乎社稷将来,元忻殿下命在旦夕,人心浮动,当速立新储,以安民心。此言一出,当下被众位大臣驳回,或曰许是有人意图造反,劫持两位殿下以备日后要挟皇上,为争取更多的时间而编造谎言混淆圣听,应速速审问寿公公……”
元忻听了,冷笑道,“哼,这帮闲人不思如何为父皇分忧,却想着这弄权度势之事,真是枉为人臣。父皇是如何处理此事的?”
“皇子只说了句‘够了,别再争了,静候太子归来’,谁也没有处置,似乎是有意纵容。”
“嗯……”元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续赶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