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深宫情愁 第五章 只羡鸳鸯不羡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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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别十八里,直至长亭外。
长歌脸色苍白,多少胭脂水粉都没有掩盖住她的憔悴。春风还夹着几许寒意,刺透她娇弱的身躯。
“长歌小姐,难为你今日来送阮某了。”阮诚低头作揖。
“阮侍郎别这样说,小女子答应要来相送,怎能食言。”浅淡的笑容,在春风中更现憔悴,艳红的长袍随风飘舞。
“此翻前去,不知何时归来。长歌姑娘,阮某得此朋友是阮某的荣幸。只愿阮某归来之时,姑娘切莫相忘,来年再痛快喝个竹酒。”阮诚举起酒袋,喝上一口,递予长歌。
接过酒袋,长歌痛快喝上一口,说:“侍郎大人请放心,他日归来,长歌定为你接风洗尘。”长歌说在嘴里,心里却是另外一番天地,他日,若她还活者,当然可以前来,若是病故,何来迎接?
阮诚自怀中取出一枚金凤钗。“愿姑娘嫁个好人家,阮某无以相送,这便当赠礼。姑娘若是记得阮某,大婚之日请传信燕门郡。”
见到此状,长歌不知该不该收。按礼,这算是定情之物,按情,这又是离别相送。转头看了身旁的子言,他微微点了点头,长歌才收下。
阮诚微喜,转向子言作别。
“诚弟,到了燕门郡好生过日子,书信常来。”子言没有多余的话,阮诚也没有什么表示,见长歌在,多是不便吧。
“子言兄,我只愿你快乐幸福。”
四个字,包含了多少意义?子言看了下长歌,她眼光迷离的看着远处。她,有多少幸福多少快乐。豪门世家,有的,更多的是约束和礼教吧。
故人辞别,策马奔驰。不回头,只是怕回眸之后会不舍,不停步,只是怕停步之后要折回。
长歌低头,风把头上的丝带吹起、落下,衣服也一齐飘落、起舞。再抬头,子言觉得时间停滞了一般,眼前之人,惶若飞天仙子一样。
“夏姑娘,发钗,我为你戴上吧。”子言拿了长歌手上的金凤钗,明晃晃的金丝凤凰,刺得他的心好乱。
“公子……”长歌后退几步,“小女子,不喜欢戴金制首饰。”
子言微微一惊,才注意到,长歌身上,真的没有一点金色,除去几处银发钗,就是珍珠玛瑙,琉璃水晶。
“那,这个可以吧!”子言从袖中取出一枚琉璃钗,那是长歌几天前掉在街上唯一完好的。
不等长歌回答,子言上前,把琉璃钗插在合适的位置。
子言,你可知绾发别钗的意义?长歌在想。就算你有再多的情意,我也无以回报。
放开手,放开一头青丝,他却放不下心中的爱慕。轻轻抱着长歌,这个夏家的女子,这个让他忘却仇恨心动的女子。“长歌,你究竟出自哪家?”
我怎么可以告诉你?长歌微微闭上双眼。我已经嫁了人的,还是高高在上的嬴王,我拿什么回报你?
“长歌……”子言喃喃叫唤着,他等待回答。
轻轻推开眼前人,长歌转过身子。“长歌已经许配有了人家,公子请自重。”
“哪一家,我可以……”
“夏家嫁女,岂有悔改。”长歌声音有点颤抖。若不是她一时的骄傲,如今还能在家中陪着母亲,陪着哥哥。骄傲,换来的是多少的离情,多少无奈。
夏家,想到夏家,子言开始沉默。这个家族,究竟给他带来了多少伤害。
一群大雁飞过,长歌望着他们的自由,脱口而出:“飞天的仙子,和他们一般快乐吧!”
子言却说:“世人,都只羡鸳鸯不羡仙。”
忽然一阵马蹄声,一侍从前来,在子言边上耳语几下,便退在一旁。
子言颜色突变,貌似几分着急:“夏姑娘,我有事在身,不能相送,告辞。”说完便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滚滚黄沙,长歌望着远去的子言,抚摩身边的马儿,说:“子言,我叫夏姬,长歌不过一把匕首,锋利无比。”
皇宫上下一片惶恐,一排排宫女,太监长跪清腾云宫外。南门一马奔驰,疾步飞向腾云阁。
来人下马,跑出几个太监上前牵住马儿,还有几个上前通报着信息:“王爷,皇上此刻正在腾云远华殿,皇后已经到了,太子殿下也在……”嬴王甩开太监,迅速走到远华殿。殿外宫女长跪到大门,他看都没看一下,径直走到龙塌边上。皇后看了一眼他,没有说话,手紧紧握住皇上。
“嬴儿来了是吗?以凤,你下去吧。”以凤是皇后的闺名,除了当今皇上,再没有第二个人敢如此呼唤。皇上的声音极其微弱,仿佛奄奄一息。
皇后也很识趣,知道到了这个时候,皇上多半要交代后事了,便起身离开。
“来,赢儿,朕,是好久没见你了。长得越来越像淑妃了。”皇上喃喃说着。
提到淑妃,嬴王心头一震,他的母亲,多少怨念,多少仇恨。太子在一旁也湿润了双眼,哭着说:“父皇,孩儿也想母亲了。”
太子也是淑妃所生,不仅仅长得标致,性格更如淑妃一般柔弱。柔弱者,难当大局。
“今后你要多帮着太子,太子生性柔和,难当大局……”皇上的手紧紧握住嬴王,目光像鹰一般锐利。
“孩儿答应就是。”
“不,父皇,孩儿不能没有你!”太子伏在皇上身旁,痛苦流嚏。
“你也是个太子,怎么这点出息!”皇上斥责道,“你学学你皇弟,多少大事小事都不怕。”口中斥责,心里却是疼爱、惋惜。
“哎……嬴儿,你原谅朕了吗?这么多年了,该是个终结了。当年鸾鸣宫,多少生灵涂炭,如今,朕给了你们这么多,还不能原谅朕吗?”
何来原谅,他恨的,本来也只有一个夏家。
“夏、高两家的争斗,无论给谁生谁死终究有着仇恨。”皇上又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年轻时候,朕见过一特别女子。苏州太守之女,单名一个颐字。那时候,皇后和淑妃都没有入宫,朕,欲立她为妃,岂料,她致死不愿留在着清华深宫,朕,便放了她出去。”
皇上沉浸在当年的回忆之中,“她不爱打扮,平日习惯素色衣裳,也讨厌金制首饰,甚至鄙夷黄金。若大的皇宫之中,就属她最为特别。出宫之后,朕,再没有她的音讯。”不喜欢金制首饰,看来这世界还真的不止一个夏长歌,嬴王想。
“后来淑妃和皇后相继入宫,朕以为再见不到她了。嬴儿,你可知,赐婚之日,我感到我再见到苏颐了吗?只是那年方十六,一身华丽的少女,却是出自夏家。朕,把她赐给了你,你可曾珍惜?”
“父皇,你可曾想过,皇儿不稀罕夏家的女子?”
皇上摇了摇头:“她不同,朕阅人无数,惟独她不同,她有着和苏颐一般的气质。”
苏颐是谁,又一个迷一般的女子,和她的王妃,有什么联系?他的王妃,那个身体娇弱,从不稀罕见到自己的女子,还真是特别。
“夏家算是享尽了荣华富贵,该是一个尽头了。你母氏高家,也该退出霸权了。”皇上闭上双眼。“朕累了,也老了……让皇后进来陪朕吧!”
太子侧妃出宫,本来就不是什么很张扬的事情,但是,夏家的女子出门,却一直有很多侍从。从嬴王府铃兰居门口到内院,都满是宫女太监,碧湖旁两袭倩影,缓缓移动。
太子侧妃姓夏,总兵夏大人的长女,复名莎莎。太子特别宠爱她,封为媛妃。
“我说这嬴王到底对你不薄,只看着铃兰居,日渐华丽,一点也不比我的迎媛阁差。”夏莎莎笑着说。
“姐姐说笑了。”夏姬温文尔雅地坐在一边的贵妃椅上,斜卧下去。太阳柔和的照射在她的脸上,全身暖洋洋的。
“妹妹就是懒!”夏莎莎也坐到了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身子,说,“皇上病危,姑姑让我带四个字给妹妹。”
夏姬依旧躺着不动,“哪四个字?”
“母凭子贵。”
好切实的四个字,多少豪门世家,都这般实用,就连深宫内院的妃子门,也依靠这几个字活着吧。夏姬看了看眼前的媛妃,笑道:“那姐姐怎么没用上这几个字呢?”按说,她已经入太子宫七年有余,没有一丝有孕的气象。
夏莎莎稍微愣了一下,才说:“父亲大人总劳烦太子,我不想这样。我受尽太子殿下宠幸,无以回报,不能再让父亲大人的贪婪,肯食了太子殿下的温和。”
夏莎莎还算是有良心的妃子,知道这些作为,也难为了她。
“姐姐,我要是这样下去,总有一日可以脱离王府,像鸽子一般自由。”
自由,谁不向往?可夏家的女子能够吗?层层朱门开启,看到的还是一个个门闩。被禁锢的人,只有死亡才能走向自由吗?
嬴王奇怪的看着铃兰居门口,从他进门到现在,没有人向他通报有客,怎么这里就满是宫女呢?
哼,知道皇上病危,特地来通风的是吧。皇后的手法也太快了!他狠狠的瞪着管家。
“王爷,媛妃娘娘是来探病的。”这么一说,他倒记了起来,家里还有一个长期生病的。
摒退前来通报的丫头,夏莎莎起身说道:“妹妹好生休息,我去会会嬴王。”
“小心点。”夏姬说道,没有起身送夏莎莎。
正欲离开,铃兰居里款款走出了一个倩影。
“王爷怎么不进去看看妹妹?难道是因为臣妾的打扰吗?”夏莎莎笑的好是妩媚,好是娇柔。
哼,明知顾问。嬴王冷哼一下,他什么时候有看过王妃一眼,甚至整个夏家的女人,他都不愿意看见。
“看来王爷也不太喜欢臣妾。”夏莎莎故意走到嬴王面前,掂起脚尖。细声说道:“嬴王该不会见到美丽的女子就脸红吧?”
嬴王愤怒的瞪了夏莎莎一眼,夏莎莎开怀的笑了起来。她看见嬴王憋红了的脸,不禁觉得可爱。嬴王怒瞪着笑着离去的媛妃,不知怎的,竟觉得与长歌有几分相似。
长歌,你究竟是哪家的姑娘,如此让我牵肠挂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