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顽劣新妇  第十一章 分道扬镳 (下)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8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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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丫头一愣,紫苏一对黑眼珠子早瞪得掉到了地上。
    夏长盈抽泣着将眼一抬,不等她俩人出言反对,她只将晶亮的眼瞳转过来又转过去,点头说:
    “算了,我知道你们不敢,你们就待在这儿好了,我从今日起,避去竹落书院!”
    说着,清扬眉眼慢慢舒展开,间或抽泣也缓缓止住:
    “竹落书院的沈夫子,从前教过沧哥哥的,他要收我做门生!我住去竹落,晚上也不回来了。
    你们俩个,不要以为我平日里对你们好就可以随便违逆我的意思,如果你们敢把我的行踪泄露出去,就算是青姐姐,我也不留情面的!”
    夏长盈说着,努力绷起小脸,从青丫头手中取过药油,自己细细擦好,想了想,让青丫头去给她拿些银两来。紫苏要伺候她起身,被她喝止。借着烛光,她自己试着穿戴起来,平日里灵巧的小手这会儿要多笨拙就有多笨拙,穿个衣裳还好说,梳个发髻,直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小脸涨得通红,才勉强收拾整齐。
    等到一切准备妥当,天色已经敞亮。青丫头默默将药油递给夏长盈,一对眼瞳深深的,望得夏长盈小脸有些绷不住。费力地翻出墙去,她对着墙头一脸忧色的青丫头和全然懵住回不过神来的紫苏挥了挥手,走两步,实在狠不下心来,转回身,故作老气横秋地叹:
    “也不能太难为你们,算了,倘若真有刀架在脖子上,就说了吧!”
    清透的赤子之心从她字正腔圆中无可遮挽地流淌出来,青丫头忍不住扑哧一笑,跟着,珠泪垂了下来。
    离开别苑,夏长盈一路走着皆如同做贼一般心虚,一步三顾,清潋眼眸警觉滴溜,不住地四下流转,一直走到唐府,上了唐无衣的马车,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唐无衣果真将一切打点得妥妥当当。笔墨纸砚、日常用具,就连衣裳也备了秋冬两季,装了满满一车子,跟在主车后面。随行的还有两个丫头和两名家丁,挤在另一辆简素的马车里,也跟在主车后面。看阵仗,此次上了竹落书院,不到新年休学时分,他是不打算回家了。
    车队沿着骊街一条偏巷子穿出去。夏长盈坐在主车里,一颗心仍旧悬着,也不说话,两只小手攥得死死地,并在腿上,自顾垂面忐忑不安。唐无衣坐在她身侧,一言不发地看了她许久,眼中兴味越来越浓,渐渐笑意盈盈,忍不住扬眉颤起。夏长盈面上一紧,抬眼横睨过去,但见唐无衣额抵车壁,转脸背对着她,斜靠在座椅上随马车悠悠摇晃,一副睡着了的样子。
    正当此时,马车的速度突然慢下来,越来越慢,最后几乎觉察不到还在行驶之中。车厢也不再晃动。唐无衣靠在车壁上,却仍旧震颤,渐渐坐不稳。待到笑不可竭,他终于转过脸来,现出满眼戏谑。
    夏长盈面上登时一臊,有些撑不住——她昨夜走时还向他表示绝不会和他一同去学画,今早却如期而至,真是什么脸也丢干净了!拗着性子冷哼一声,正要别开脸去,夏长盈转眼看见唐无衣抖眉坐直,扬手掀起车窗帘。
    脑中一轰,一时间把什么也忘了,夏长盈直直扑过去扯唐无衣的手。
    几乎同时,车子加快速度向前驰去,两人不提防,跌势难止。唐无衣松开手,倒在车壁上,车窗帘悠然垂下。夏长盈两袖一翻,滚进唐无衣怀里,倾时竭力想要坐起身。一片混乱中,就听唐无衣闷哼一声,被夏长盈一对素手掐在腿上,胳膊拐支向胸肋,从他身上借力,翻身坐起。
    怀内骤然一空,唐无衣仰在座椅上,向夏长盈斜睇过去。她束发的丝带不知道什么时候飘到了肩前,正好遮住半张脸,只现出小嘴一瘪一瘪,好不恼烦。刚刚下的狠手,却果真是故意的!唐无衣疼得直咧嘴,看着夏长盈霎那变白的面色这会儿一丝一丝涨红,又觉得十分有趣。身上疼过了,转为麻麻地痒,唐无衣回味片刻之前的狼狈,忍不住翻过身去,伏在车壁上不住地抖。
    夏长盈坐在一旁生闷气,看也不看他,只当没听见。
    却不知,刚刚马车慢下来,是因为路经凤仪楼旁的侧街时,凤仪楼侧门外停着另一队马车。人高马大的侍卫们进进出出,正往车上搬东西。其中,又有一辆华贵的双驾宝顶马车,因为太过宽敞,占去了大半个街道。所以,唐家的马车不得不减速,小心翼翼地与那辆双驾马车险险擦过,而后,才能再次加速。
    当时,端王世子屈珗正好从侧门里走出来,准备上车。唐家主车缓缓擦过,一个瞬间,屈珗在悠然垂下的车窗帘后,望见了一张眉目清扬的小脸。
    不是陆清河却是谁?
    她果真要返帝都了,却不料这么急,竟然还赶在他前头!
    屈珗立在双驾车辕边,看着唐家马车一一擦过,车队迅速拐进前头正街,消失在他视野中。痴站了一会儿,他突然回过神心急起来,再不耐烦等随行的马车打点妥当。
    只见他呼啦一声转身,唤来侍卫首领张浚,细细叮嘱一番。屈瑖晃悠悠地从侧门里出来,他一眼望见,忙不迭地唤上车。即刻启程。
    双驾马车缓缓驰动,速度越来越快,落在后面的侍卫随从们慌了,顷刻乱成一团。再也不管什么东西应该放在什么地方,也不管要用时找得着找不着,胡乱就往马车空处塞。好不容易塞完了,一群人匆匆挤上马车,按照之前吩咐下来的路线,急急追上去。一时间,车声马声人声,好不热闹。
    蓉华正街朝奉楼上,镶着金边的正红旌旗从高高的飞檐底垂下,迎风招展。李羌和王谶坐在二楼临街的宾席上吃早茶。底下街心,唐家一溜儿车队刚刚跑得不见踪影,端王家一溜儿车队又匆匆跑过去,李羌歪向栏槛,支着头默默看了一会儿,额头皱起来:
    “这不是小郡王屈瑖的马车么,怎么从帝都招摇到留郡来了?”
    王谶一面大嚼紫米糕,一面细细看跟在宝顶双驾马车后的车辆和护骑,那些骑在彪俊马背上的汉子,果然是昨夜跟在素衣公子身边的那几个人:
    “他果然是端王世子屈珗!咦,怎么不见他那个心腹随侍?”
    世子屈珗和小郡王屈瑖并非同母,长相仅有三分相似。王谶猜测素衣公子就是世子屈珗原因有三:其一,陆沧曾经向他们描述过屈珗的样貌;其二,世子屈珗南下督察河工的事早已传遍江南;其三,素衣公子气度华贵,跟在他身边的随侍也非等闲之辈。
    现在,所有的猜测进一步被印证。
    李羌撂下手中的茶盏,琢磨道:
    “小郡王四体不勤,从来不出远门,怎么会亲自南下接世子?莫不是帝都里出了什么事?”
    两人正说着,世子屈珗的心腹随侍张浚骑着一匹高头黑马从底下街心疾驰而过。
    原来,小郡王屈瑖一路南下走的都是驿道,娇贵之躯颠得几乎散架,北返帝都说什么也不愿意再赶路受罪,屈珗不得已,只好另写一封密函用蜡油封好交给张浚,差他走驿道日夜兼程面呈端王爷,以防信鹰传书途中被人给射了,误了要紧事。
    方才,张浚依照屈珗的吩咐,临行前去栖风楼替云锦赎身,现在办完事,急着出城北上。
    朝奉楼二楼,李羌和王谶默视张浚打马跑没影了,对看一眼。
    李羌沉声说:
    “我得回帝都一趟!”
    王谶点头同意:
    “正好把泗州州守和海贼勾结那事儿告诉将军知道。对了,你走前,我们去别苑那边打听打听夫人的事儿,省得将军问起来你没话回。”
    王谶说到后半句,眉尖挑起来,冲着李羌嘿嘿笑。李羌会意,竭力忍住笑意,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拉上王谶匆匆下楼:
    “咱们先得弄清楚他们是不是真地都走了!”
    半日后,留郡北上帝都的驿道上,李羌一骑拖着滚滚红尘飞奔。他比张浚晚半日出发。同样没日没夜赶路,却几乎同时到达帝都城下。进了城门,李羌目送张浚的背影驰向端王府,自己偷偷潜入将军府,差陆家管事去军营传话给陆沧。
    一路上,李羌留意到帝都城防戒备森严,处处散发出一股压人的气势。
    他离开帝都才短短月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平日威严庄穆而又繁华富贵的帝都剑拔弩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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