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看，她的手动了，她醒啦！”细俏丽的声音恍如正在耳畔。
    明黄的帐幔上绣有大朵大朵的牡丹、杜鹃，火红的鸳鸯被锦像燃烧着的火焰；十来个穿着红艳，头戴珠钗宝珥，叽叽喳喳，指手画脚的姑娘簇拥着为首的艳丽女人，高耸的发髻，用孔雀羽毛作装饰，硕大的红宝石耳钉在耳朵上闪闪发光，刺得人张不开眼。眼角的用朱砂点成的红痣淡化了吊高眉角的威怒，增添了一分明艳。这就是印雪睁开眼看到的全部景象。
    “哟~终于醒啦，来的时候浑身又是血又是泥，不省人事，我还以为买了个死人回来呢！还算我没白操这个心！”说话间，她手中的香帕甩来甩去，呛人的香粉瞬间云蒸霞腾。
    “买？我被你买？！”印雪大惊失色道，重新打量起这间房子：雕花木门半掩着，进门就是一张红木圆桌，上面简单地放着一只酒壶和几个茶杯，另外有一盘水晶话梅，从圆桌往右走几步就是张着的屏风，屏风上的美人出浴图可谓令人垂涎欲滴，飘飘欲仙，因为美人酥胸半露，薄纱凌乱，乌云披散，眼神迷离。当然，这可能只针对男人。再到面前这十多位花红柳绿，娇俏不已的美人，印雪似乎明白了这就是众多泼辣美艳型、娇媚柔弱型、温柔知性型、活泼明丽型等各类型美人的集散地，众多江湖好儿郎、行侠仗义者、富贵难攀者、文客墨骚人等各种身份但无一不有几个银子的男士的出入地——妓院。从前面不难猜出身份的鸨母的模样来看，这就是她才不久来过的千月阁！
    鸨母不理她惊疑又变得痴呆的印雪，伸出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以挑剔的眼光左看看右瞅瞅：“长得还不错，有几分姿色，”鸨母放下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印雪，以傲慢威严主母的架势问道，“我们这儿自然是你以后的好去处。我来问你，琴棋书画通晓几分？诗书礼仪又精通几分？要知道我们这儿的姑娘不光要模样标致可人，腹内都是要有墨水才绑得住客人。你既然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人，今后可要更顺从着点，做得好了自然不会亏待你。好了，绿儿，把东西拿来。”
    门外一个丫鬟应了声出去，不过一会，七八个丫头端着盘子进来，印雪一看，上面分别盛着棋古筝、宣纸墨笔、朱丹颜料、棋盘、丝帕、诗集等。
    “嗯。”老鸨一声示意，盘子齐聚到印雪床边，把原先的姑娘们挤出屏风外。印雪硬着头皮拿指尖挑了挑古筝上的琴弦，随着“噌噌”两下，喑哑不成调的犹如枯枝被掰断的声音逗得屏风外的姑娘们捂着嘴笑了起来，鸨母眉峰微微皱起，道：“换。”
    另一丫头上前一步，上面盛着宣纸墨笔，印雪猜测这大概是要她写字，便稳稳地拿起笔，深呼吸了一口气，大笔一挥，最后笔尖一抬，一副鬼画符诞生，老鸨眉峰更紧，尖细的声音硬是沉了两分，道：“换！”
    再一丫头上来，上面的棋子已经走到中局，印雪敛首深思熟虑了好一阵，最后凝重的拈起一枚白棋往中间一放，“吭”的一声，老鸨长吸一口气，脸色变白，连声道：“拿走拿走！”那丫鬟赶忙把棋盘连同盘子端出去，以免碍眼。出门时，被挤在外面的姑娘硬是逮住看了几眼，立刻欢笑声四起。
    “呵呵……”印雪肌肉僵硬地笑着，手里已从盘子里拿起根针，视线从鸨母越来越苍白且有晕厥之嫌的脸上移下来，神色一凝，手指如白鸟翻飞，气贯长虹，“唰唰唰”三针后，只听“嘶——”的一声，好好的丝帕变成了破布。印雪还未来得及抬头，忽而众人齐叫：“妈妈！！啊！她晕了！”
    *
    印雪推开雕花木门，这间坐落在楼阁尽头的房间的确与众不同，捞开薄纱帷幕，红色地摊直铺到床脚，大理石色的圆桌上摆满了瓜果。印雪随意扭下颗葡萄塞嘴里，打量起墙上的饰品。
    通常来说，饰品的摆设展现的不仅仅是主人的品味与气度，更可以看出他的个性。四面墙上挂满了山水画，将屋子装点得简约而不繁乱。红地毯的另一支通到被轻纱帐幔层层遮掩的可坐可卧的矮榻，矮榻前的桌上端正地放着把十五弦瑶琴，瑶琴边紫檀香炉上袅袅飘起的余香像美人起舞，摆动着的细长身姿说明主人刚刚才弹琴不久，也是不久前才离开的。矮榻后面的卧房被改成书房，印雪正想进去一探究竟，却不想被一道惊疑的声音叫住：“谁在那儿？”
    印雪转身便见到穿着浅绿单衫，发髻简单挽起的女孩。见印雪呆呆地不答话，她秀美一皱，大声问：“你是谁？在如诗小姐的房里做什么？”
    印雪马上猜到她就是照顾“如诗小姐”的丫鬟，笑道：“我来拜访如诗姐姐，可没想到她不在，所以随便看看。”
    “如诗小姐的房间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小姐的花名是什么，等小姐回来了后我去通报一声。”丫鬟不耐地说着，把手里的果盘放青石圆桌上，撤下原先的那盘。
    “花名？”印雪不解地看着背对自己忙里忙外的丫鬟问道。
    “这个自然。”丫鬟亦不解地转过头来看着满脸问号的印雪，“楼里的每个姑娘都有个花名，像我家小姐就是杜鹃。”印雪见她眉间尽是傲色，惊叹不愧是花魁，连花魁的丫头也傲气十足，难以沟通。
    绿衫丫鬟见印雪迟迟疑疑，更加不满，眼睛一转，鄙夷之色更盛，道：“你不会就是那喇叭花吧？昨儿才进楼的？”印雪点了点头。“我说呢，楼里都传遍啦！昨儿个来了个琴棋书画皆不会把姨娘气得个半死的新小姐，下棋是‘自毁山河’，书画是‘群魔乱舞’，缝纫更加不堪了，原来就是你。喂！你进去做什么？那是小姐的书房！”丫鬟脸色一变跟着印雪追了进书房。
    印雪面不改色地提笔在桌上几挥衣袖，把毛笔往桌上一掷，重重的一声吓得那丫鬟一提神：“你这是做什么？不知道小姐的书房不可随意乱进？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这样不懂得规矩！”印雪不理会她，抬眼，冷光一闪：“别擦。我保证过不了一会你就会到我屋里来赔礼道歉了。”然后衣袖一拂，抬头挺胸走了出去。只余面色通红，气愤难当的绿衫丫头，以及桌上的一个“梨”字。
    *
    一路从如诗的房间漫步走到门口，还未来得及推门的印雪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四处望了望，低头一看，一道血痕沿着走廊过道，弯弯曲曲地拐进门内，而房门明显有被动过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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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章：没有想到会是你
    预告：揭晓房中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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