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伊藤又打来电话。说希望能在我家对面的冷饮吧见面，还没等我答应，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他选了二楼的位置，那里的光线很暗，坐的人很少。
    他举手跟我示意了一下。
    “我知道，上次你打电话有没说完的话。”
    “是啊，想说的还有很多呢。”
    “你到底想怎么样，如果你想取代沈时，呆在壬翔的身边，那也是你和他的事，我不想干预，也没权干涉。可你为什么总要把我扯进来？”
    “因为有些事，我需要有人做听众。”
    “我没兴趣。”
    “可我只对你有兴趣。”他双手趴在桌子上，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很讨厌。
    “为什么？”
    “因为你那么爱壬翔，有些事也只有你能了解。”
    “你不觉得你很残忍吗。你明明知道我爱他，那么爱他，可你现在居然要在我面前显摆你和他的爱情故事？”
    “因为我知道，你爱他，却只是希望他幸福。这一点是别人比不了的。”
    我看着他。他的表情依然很淡定。我试着从这个人的眼睛里看到些什么，但什么都没有。沈时的眼睛是清澈透明，单纯的好像孩童一般。而现在的这个人，眼睛里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好像蒙了一层面纱。
    “我做过整容！照着沈时的样子。我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我们长得都像爸爸，身高和肤色也基本一样。我照着他的样子，手术很成功。”他摸着自己的脸，竟让我觉得他有一丝难过的神情。
    “怪不得。我也奇怪，再怎样，也不会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啊！”
    “我15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哥哥，那时候，爸爸刚死。妈妈几乎是悲痛欲绝。我知道，我不是爸爸唯一的孩子，妈妈是爸爸的第二任妻子。葬礼后的一天，哥哥的妈妈来找我妈妈……”他的叙述跟壬翔的日子里写的一模一样。
    “就是那时候，我突然觉得哥哥很可怜！哥哥的手一直在流血，可他脸上的表情居然是很轻蔑的样子。我当时觉得哥哥是不怕疼的人，后来长大了，才渐渐明白，那是绝望，对亲情和婚姻的绝望。
    我知道，爸爸对于哥哥是有愧疚的，如果不是他当年的离开，哥哥的妈妈不会是那个样子，哥哥也不会一直都不快乐。想到这些，我总是觉得对不起哥哥。
    所以，那次之后，我总想跟哥哥说些什么，可到底应该说些什么，我自己也没想好。我跟妈妈说了这个想法，妈妈说哥哥救过我，应该谢谢他。我们找到了哥哥的地址，可他和他妈妈住在一起。我妈妈告诉我，绝对不能让他妈妈看到我去找哥哥。就这样，我总在他们家楼下转悠，等哥哥一个人出来的时候，我便去找他。他开始说不用我谢他，可后来因为我的坚持，他对我也就妥协了。”说起这些事，他那压在胳膊上的脸，好像是在憧憬。
    “沈时一直是个容易顺从的人，容易受到别人的影响。”
    “说是要谢他，其实是想有机会多去找哥哥。我也是独生子，从小一个人，也很寂寞。现在知道自己有个很漂亮，很勇敢的哥哥，心里其实是很高兴的，我根本不想去理会大人们之间的恩怨。
    再后来，我就经常去找哥哥玩。好几次，哥哥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会接到别人的电话，哥哥一接到电话就很开心，眼睛都是弯弯的。可是说话的时候又总是故意掩饰这种兴奋。我当时以为是他的女朋友。直到有一次，我刚跟哥哥分开，本来是和哥哥走了相反方向的路，可刚走了几步就发现我把钥匙落下了，就回去取。这一回便看见了他和他在一起。那个英俊高大的男孩，他握着哥哥的手，哥哥笑着看着他，我第一次看到哥哥那样的笑。忍不住的，发自内心的笑。
    我很高兴看到那样的哥哥，也对那个在阳光下闪着光的他很憧憬。我说不上当时的感受，很不真实。”
    他抬起头，喝了一口可乐。
    “我还是更喜欢可乐，只有这点好像真的改不了了！”
    “沈时，是喜欢牛奶的。”
    “是啊，我也试着去用牛奶替换可乐，可是不行。反差太大。”他一边摇着手中的可乐。
    “可是壬翔做到了，他不再喝可乐了，一直在喝牛奶。”
    “最难的，就是改变自己的习惯，他为他做到了。只此一件事，就能看出他有多在乎他了！”
    “你和你妈妈什么时候去的日本？”
    “比预计的要晚，拖拖拉拉，一直到高考之后。”
    “沈时出事的时候，你们还在这里。”
    “是啊。听说这件事后，我去了哥哥的家。家里已经没人了，那成了空房。我是在壬翔去之前到的。我去哥哥的房间，坐了很久，也哭了很久，后来哭累了，就在他床上睡着了。
    紫心，你相信灵魂托梦这种事吗。我梦见哥哥回来了，就站在抽屉的旁边，手指着那里，微笑着，不说话。我醒了，打开抽屉，里面有很多录音带。上面标了日期，整个抽屉都是。不同的日期，后面却都附带着同一个名字——壬翔！我想那就是那个男孩的名字吧！”
    “像日记一样的磁带？你就是凭着那些录音带，知道他们的事情，还有那些和他们有关的人？”
    “对，你说的没错。
    那是哥哥自从认识壬翔以后所有心情的记录。我不错过分秒的听着那些录音带。感受哥哥的心情，慢慢的，我觉得我就是那声音的主人。用他的思维，用他的心情。于是，我也就爱上了那个人。那个为了哥哥刺破右手，为了哥哥弄到骨折，为了哥哥开始喝牛奶，开始喜欢D&G的男孩子！我想，处在哥哥的立场，任何人都会爱上他吧。”他扶着头，稍微侧身的坐姿，好像古典画里的美人。
    真是美得让人打颤！
    “傻孩子！你根本就是隐藏了自己的个性才爱上他的。你了解真正的壬翔吗，你为什么不用自己的立场去看他呢？”
    “我不想再做我自己了，这个想法很久了！”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有点可怕。
    “真疯狂！”
    “呵呵！我就是一瞬间的想法。但从来没有这么坚定过。
    我照着哥哥的生活习惯，模仿他的姿势，最后干脆照着他的样子整了容。然后，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以沈时的身份，回来了！”又变换了表情，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那又怎么样？每个人心里都明白，你不是他。壬翔也一定明白，他只是失去沈时的时间太长了，不忍心让自己再心痛了！”
    “这的确是个谎言，可它是善意的啊！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我只想得到重生，想和壬翔在一起，替我哥哥继续爱他。而且，我已经变成哥哥了呀！”
    “你终究不是他，你的眼睛，你的表情，是沈时不会有的。你比他聪明，比他有计划。他是一个冲动、有时甚至无法自制的小孩子。可你不是，你比他成熟太多了！”
    “所以，我要你帮我啊！
    我知道，只要是哥哥和壬翔的事，你都清楚，也都愿意帮忙。你帮我，好不好。”
    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看到他不平静的语调和表情。
    “帮你，给壬翔一个永远都醒不了的梦？”
    “是最真切的梦！可以触碰得到的梦！”
    “哼，你把我看得太伟大了。”
    “你不帮？”
    “这始终是你们的事，放过我吧，我只想离你们远远的。”
    我挪开椅子，快步离开了冷饮吧！
    外面的阳光很好，不刺眼，却很温暖。
    他说他要变成沈时，但当年我知道壬翔和沈时的事后，并不是这样的感受啊。。。。。。
    我在医院的后花园坐了很久。
    “紫心！”是壬翔？
    “你怎么在这？”
    “我一个人不知道该去哪，就来这了。”他坐在我身边。
    “你不是应该和沈时在一起吗？”
    “你不会也相信他是沈时吧！”
    “当然不会！哼，原来你知道他不是啊！”
    “怎么会不知道呢。看似一样的脸庞，其实根本不一样。
    沈时是需要我保护的，但他不是，他只是在处处示弱罢了。
    我喜欢沈时的直接，但他不是，他好像是猜着别人心思在说话似的。总是说出那些别人想听的话。”
    “那不好吗，那叫善解人意啊！”
    “不是。”壬翔喘了口粗气，点上一根烟。
    “壬翔，告诉我，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哼，你直接问我和他上过床没有就好了。”
    “对，就是这个意思！”我们之间的确已经没有可避讳的了。
    “有！”
    壬翔回答的很干脆。
    “壬翔，知道吗，这些年，我总是在做着同一个梦：有一扇虚掩着的门，我小心翼翼的推开它，里面有一扇落地窗。你就站在窗前，逆着光。我看不清你的表情，可我分明能感觉到自己的心疼！心想着，那后面的光，应该是明天，是希望，是梦想。可是壬翔，为什么你要背对着它呢……”
    我们沉默了很久。
    “紫心，我，我只能说，我不能用你想要的方式爱你，可是，我爱你，一直都是。”
    我爱你。这就是我一直以来想要从他口中听到的话，但当他以这样的方式说出来后，我竟感到了义无反顾的决绝。
    “不要随便对别人说这句话，我这样的人，会认真的。”
    “我说的是实话。我都不知道，是该跟你说对不起，还是谢谢！”
    “谢谢是应该的，但你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是我自己赖着不肯走。”
    我没敢看壬翔的脸。我怕我看了，就会忘记自己的立场，会奢求那些注定得不到的东西…。。
    “壬翔，他是不是沈时，其实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你把他看成谁！是沈时，还是伊藤仅次。”
    “这个世界上，属于我的沈时是独一无二的，不可能复制。”
    “壬翔，只有几个月的感情，真的能深厚到这种地步吗？”
    “是无能为力的怜惜吧！我看着沈时，拥抱着他，可对他心里的伤口却爱莫能助。我总是责备命运，为什么不让我们从一开始就认识，为什么当他绝望，感到孤独的时候，我不在他的身旁；可我又总是感谢命运，感谢它终还是让我们相识了。所以，我想紧紧地拉着他，不让自己再有一点遗憾！不曾相识已相思……”
    已经到了深秋，叶子落下了大半。
    我还记得，多年以前，当我上课走神眺望窗外的时候，树下的人儿，肩膀和头上飘落了很多落叶，他们头顶着头。那时的风，好像一段悠扬轻快的音乐，有满足，也有祝福。
    而此时，那其中的一个人仍然弯坐在树下，另一个人不在了……风里是不是也夹着眼泪了？
    “你们这些天一直在一起？”
    “是啊，一直在一起。
    我不知道他那些和沈时相似的记忆是怎么来的，对于当年的事，他真的是了如指掌。他甚至还拿出了那年情人节我送给沈时的项链，那把锁头。我记得，它应该一直戴在沈时身上的……”
    “他父母不是也在这里吗，找到他们问个明白好了！”
    “我想过，但不敢。”
    “不敢？怕拆穿了，他会离开，你就会又一次失去沈时？”
    “我说过，我的沈时是无可取代的。现在这个，他不是。”
    “可你希望他是，对不对？”
    壬翔没有回答我，又点燃一颗烟。
    一直到傍晚，壬翔都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后来，壬翔的手机响了，应该是伊藤打来的。壬翔搪塞了几句，便跟我打招呼，要离开了！
    “你跟本就没有拒绝他的能力！”我在壬翔即将转身的一刻说出了这句话。
    我微侧着身子，动作停顿了一会，然后走开了！
    我记得，Asa说过，他叔叔是警察，也许他能帮忙找到伊藤的父母。我拨通了Asa的电话，跟他说明了情况，他答应会找他叔叔帮忙。只是最后给我留了一句：“你对于他们的事，跟本没有袖手旁观的能力……”
    医院里关于壬翔的谣言越来越多，就好像当年一样。
    但谣言毕竟是谣言，谁也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大家也都是说说而已。
    沈时，知道吗，我好像也开始想你了。现在的每个人都是戴着面具生活，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被隐藏起来，每天看到的，都只是缺心一样的礼貌微笑。而你的笑，你的霸道，甚至最初时对我的不满，都是那么清楚的刻在脸上。或许，你的离开是对的，这个世界真的配不上你的直率…。。天使，不屑于呆在肮脏的地方。
    半个月后，Asa打来电话，说知道伊藤太太现在的住处，是一家宾馆。
    我想她应该早就了解沈时的情况，我并没有做过多的自我介绍，她便明白了我们的来意。
    她请我们坐下，给我们倒了茶。自己则坐在我们的对面。
    她的外表很纤弱，略带弯曲的黝黑头发，有着中年女人少有的明亮眸子，的确是个很美的女人。
    “真是不好意思啊，那孩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您客气了，是我们来麻烦您才是。”
    大概是在日本的时间久了，她的举止确实客道得让人有些不自在。
    “你说你是壬翔的朋友，我相信你。毕竟，没有关系的人是不愿意来趟这浑水的。沈时那孩子命不好，想想都让人心疼！我家伊藤自从见过他哥哥以后，就说很喜欢他哥哥，经常跑去找沈时。我其实是不想让他去的，但毕竟沈时救过他一次，我便只是叮嘱他不要让沈时的妈妈看见了。
    后来他就总是哥哥长哥哥短的。想想也是，他从小也没什么朋友，我和他爸爸也都没时间陪他，医生说他有半自闭，我也一直为他担心着。伊藤和沈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我以为他能把我儿子走出这种境遇。当时，心里还暗暗高兴来着。
    直到后来沈时出事，他也就好像’死了’一样。就算是和我，都很少说话。最开始，我觉得这也很正常，自己的哥哥嘛，伤心难过，也是人之常情。但后来，好像就越来越不对劲。”
    “不对劲？”
    “他爸爸死的时候他都没什么反应，可是他哥哥走了以后，他整天就痴痴傻傻的，还说一些什么天堂、地狱之类莫名其妙的话。其实，我一直都有陪他去看医生，从前他自己也很配合，但那段时间，他却拒绝去看医生，甚至不出房门。我怕他的病情加重，但也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天，他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问我什么时候去日本找姥姥姥爷。我觉得快点换个环境会比较好，所以就尽快办理了签证，我们就去了日本。之后的日子都很平静，我再婚了，他也开朗了不少，也同意了跟随继父的姓氏，我们一家人过了很幸福的几年。可就在一年前，他说他要整容，我和他继父都说他没这个必要。可他坚持，因为不是亲生的父亲，他继父害怕他会误会，所以在很多方面，他继父对他几乎是百依百顺，最后也就同意了他去整容。只是，当拆掉纱布的时候，我当时，当时，真的是被吓得魂飞魄散……”
    “他和沈时一模一样！”
    “对，真的是一模一样。
    我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问他什么，他都不回答。
    沉默了一段日子，他便一个人跑回中国来了。我也是为了他才跟回来的，可他一直不肯见我……我真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还是我真的欠了他什么……”
    她的声音哽咽了，没有办法再说下去了……
    我看着他，心想，或许，当我为壬翔的事义无反顾的时候，我妈妈也会有和伊藤太太一样的心情吧！
    “其实，我见过他，我可以保证，他现在很好。”
    “你见过他，他有没有说……”
    “他几乎什么都没跟我说，但我可以确定，他现在很好！”
    她长呼了一口气。
    “您应该会经常看到那个和我儿子在一起的男孩吧，他叫壬翔是吗，请你转告他，就说我拜托他，请求他，好好照顾我的儿子！”
    “我会的。”
    我和Asa告别了伊藤太太。
    我想伊藤仅次一定不会是像他自己说的是那么单纯的理由。一定有什么是他不愿意跟别人说起的，那应该才是他这么做的真正原因。
    “Asa！我……”
    “怎么了？”
    “等这件事情了告一段落了，我想我应该去看医生。”
    “看医生？你不是说你自己没病吗？”
    “去看医生，也许会让我妈妈少担心一些。”
    Asa愣了一会，然后笑了。“是啊，这样其实很好！”
    生活毕竟不是电视剧，没有预先编排好的剧情和结局。一旦发生什么，就只能任其杂乱无章的发展着，时停时进，拖拖拉拉。
    我已经搞不清楚自己的立场是什么了，从六年前到现在，我好像都是个局外人，没有插手的余地。但又好像知晓一切，正一步步随着他们走下去。看一场不知何时会结束的心酸电影。又偏偏，每一次的心痛都那么真实……
    我想要回到自己的生活，可我的生活是什么呢。从开始懂事的那刻起，我的生活中就有壬翔，他好像总是出现在我的记忆里，每时每刻……
    这一天，伊藤打来电话，问我壬翔是不是和我在一起。我很惊讶他会这么问，我以为壬翔除了上班，剩下的时间应该都是和他在一起的。他告诉我，他已经两天没见到壬翔了。壬翔一直没有回家，在单位也请了假。我跟他说也许是壬翔回他爸爸那里了。他却很坚定的说不可能，因为壬翔居然一直关机。我答应他去壬翔爸爸那里帮他看看，他坚持要一起去。
    我以我爸爸的名义去问候壬翔的爸爸和妈妈，伊藤一直在街角处等我。
    壬翔并没有回家，相反的，他父母还在跟我打听他们儿子的近况。因为六年前的事，壬翔跟家里的联系一直很少。每次见面也只是敷衍的寒暄罢了。他爸爸妈妈并不清楚这些年来壬翔的真实状况。
    沈时，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呢。为什么每个人都不愿意去信任那些最亲的人呢。好像从什么时候起，这世上，最不能信任的就是自己的父母了……
    我们没有得到想要的答复，我劝伊藤先回去，壬翔那么大的人不会有危险的。
    “我知道他不会有事，我只是担心，他可能不要我了！”
    毕竟还是20出头的孩子，也会有慌张、无所适从的时候。这时候的他好像做错事不敢进家门的孩子，充满不安。
    “你能留下来，陪我一起等壬翔回来吗？”
    他出乎意料的说出了这句话。
    “我……好吧！”
    我们回到壬翔和他住的地方，沈时的家。他一直坐在沙发上不出声。
    我打开电视机，里面都是些哗众取宠的综艺节目，还有一些情节拖沓的韩国肥皂剧，无聊的很。我知道，我们都无心看电视，但屋子里有点声音总还是好一些。
    “紫心姐姐！”他突然冒出的一句话让我一愣。
    “咦……怎么这么叫我了。”
    “我应该这么叫的，你对壬翔和我哥哥都那么好，我该叫你一声姐姐的。”
    “哼！不是有什么事求我才这么嘴甜的吧！”
    “壬翔，他一定会给你打电话的。”
    “为什么啊？”
    “你是他最信任的人，他说过的。他可以不告诉他父母，可以瞒着我，甚至他可以对沈时守口如瓶，但他对于你，是绝对坦白的。”
    “是吗？听你这么说，还真是受宠若惊呢。”
    “你恨我哥哥吗？”
    “不恨。”
    “为什么？”对我这么干脆的回答，他显然有些吃惊。
    “那我为什么要恨他，就因为壬翔爱的人是他？
    不会，我不会恨沈时。相反的，有时候，我会心疼他。我觉得，壬翔还是留在他身边比较好。我除了壬翔，还有很多，很多人可以让我得到快乐，得到幸福。但沈时不一样，他只有和壬翔在一起的时候才是快乐的。”
    “这算是同情吗？”
    “也许吧。是什么都好，反正，我是真的希望他们能好！”
    “那我呢，你是不是也愿意祝福我呢？”
    “我根本不了解你，不敢对妄下结论。”我看到他一脸的疲惫和无奈。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壬翔和我说过，在别人看来，我们都是没有理由悲伤的人。不用去追逐什么，就什么都有了。别人觉得我们应该快乐，所以我们天天微笑。可是为什么，当天色渐暗，路人都匆匆回家的时候，他能感受到的，只有心里的孤独和恐慌。在与沈时永别以后……
    接下来的两天里，我一直住在这个没有壬翔的壬翔的住所里。
    我和伊藤也没什么交谈，只是知道彼此的存在罢了。他的状态和前一阵子很不一样。那时候，他见到我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是傲慢也不为过。可是这两天，他的眼里都是些无所适从的神情，那个样子，像极了当年的沈时。
    晚上的时候，突然接到Tom的电话，按下接听，那边竟然是壬翔的声音！
    “紫心，我现在和Tom在一起，很好。”
    还没等我说话，旁边的伊藤就一把抢过电话。
    “壬翔，你和谁在一起，在哪里，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他重复了几遍，那边一直没有回音。我从他手里拿过电话。
    “壬翔，我这几天一直和伊藤在一起，他很担心你。
    壬翔，就算有什么事，也应该说清楚啊！”
    那边一直是沉默。
    “我这就回去。”壬翔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他说这就回来。”
    “我等他。”
    之后，伊藤就没再说一句话。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壬翔回来了，还跟着个Tom。我暗自苦笑，这回真是热闹了！
    伊藤显然对Tom的到来很不满。
    “你去哪了，为什么不开电话？”还没等壬翔站稳，他劈头就是责问。
    “他一直和我在一起。”Tom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在问他呢！”
    “我替他回答。”
    说实话，这场面有些滑稽。两个大男人因为吃醋而在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只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好了Tom，有什么话，我来说就行了。
    伊藤……”
    “伊藤？你不是一直叫我沈时的吗？”
    他的表情很不解和委屈。
    “你不是沈时，这个你和我都很清楚。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不管你模仿的有多像，你始终不是他。”壬翔终于把憋在心里
    想说又不敢说的话掏出来了，语气很强硬。
    “我不是他，但我可以变成他，也只有我能变成他啊！”
    “这又是何苦呢，你可以去过属于你自己的生活，不必为了讨好谁而去改变自己。”
    “我没有想要讨好谁，是我自己想要这么做的。”
    “那就别扯上我！”壬翔的语气很冷淡，也很坚决。
    他站在那里看着壬翔，眼睛不眨一下。先是惊讶，接着是委屈，带着些愤怒，然后就是没有任何感情的直愣愣的盯着壬翔。
    “我不管你说什么，你不能不要我，我不许。”
    他说得很小声，但足够每个人听得清楚。
    “我受够了，你喜欢玩游戏就去找别人，我不想用自己的回忆陪你折腾！”
    “玩？是，我用我剩下的生命，一定能好好玩完这场游戏的。”
    “你闹够了吗？我好不容易渐渐地，已经快从那个漩涡中跳出来了，你为什么偏偏要把我再拉回去呢？”
    壬翔走近他，双手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在沙发上。
    “因为你根本就走不出来，真正自欺欺人的人是你。
    那是一个漩涡，我哥哥已经陷进去了，回不来了，所以，你得陪着他！”
    他和壬翔对视着，又出现了那样不可置疑的眼神。
    “你想干什么，到底想要什么？”壬翔很大声的质问着。
    “我要变成沈时，看他所看，想他所想，爱他所爱，走完他还没走过的路。”
    “为什么要做到这样！”
    “因为我爱他！”
    伊藤说完这句话，所有的人都愣了。
    他推开按在自己肩膀上壬翔的手。站起来，走到窗边。
    “我哥哥个性隐忍，甚至有些逆来顺受，但是却总是把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他这样，也就不会有什么朋友，但实际上，他是个很需要别人安慰和保护的人。冷漠，不过是为了支撑用的空架子罢了。
    那时候，我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但也许是男孩子的逞强吧，我对自己说，我要保护哥哥，我要让他不用再硬撑着做人……”
    “那不过是年少的幻想罢了，谈得上爱不爱的吗？”
    Tom的话说得很轻挑。
    “那你呢！哼，不过是跟壬翔上过几次床而已，谈得上爱不爱的吗？壬翔他对你说过心里话吗，你又了解他多少，你们在一起的时间又有几天？
    我和你不同的是，一个是肉欲上依恋，另一个，是精神上的依托。
    我坚信这个世界上有奇迹，都是因为他。”
    “伊藤，你爱的是沈时，为什么要来找壬翔呢？”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站在哥哥的立场，用他的方式思考，
    最初，只是因为太思念一个人，所以，会把自己当成他。但慢慢的，我知道，沈时就应该爱壬翔，这是注定的，若我是哥哥，我也会爱壬翔的。所以，当我变成沈时的时候，我爱的，就是壬翔……”
    他转过头看着壬翔，壬翔坐在沙发上，没有任何表情。
    “原来，我们之间的故事，是为了祭奠沈时才存在的。”
    壬翔一直没有抬头看他。
    “一开始是，但后来，我也不知道了。”
    “计划有变？”
    “根本没有计划。只是我，好像真的分不清自己是谁了，也就不知道，现在，到底是爱着沈时的伊藤，还是爱着壬翔的沈时？”
    “那你就好好想明白吧！”说着，壬翔突然起身，抓住伊藤的胳膊就用力的向门口的方向拉扯。
    壬翔做的很生硬，伊藤几乎被拉倒。
    “壬翔，我不能离开，我也不想离开，你不能让我走，不能……”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我第一次看到壬翔这样冷酷。他一直板着脸。
    “壬翔，你这样会伤着他的。放手啊！”因为伊藤一直在朝着相反的方向用力，两个人几乎是撕扯了起来。但显然，壬翔占了很大的上风。
    壬翔一直把他拉到门口，一只手开门，另一只手则顺势将他向外抛。伊藤的一只手扶住门框，正好被打开的门又关上了，他的胳膊便被门狠狠地挤了一下。因为疼痛，他一下子就蹲在了地上，壬翔也放开了手。
    “你，没事吧？”
    “如果你不赶我走，我就没事。”
    壬翔蹲在了他的旁边，双手去扶他的胳膊。
    “我看看！”
    “还要赶我走吗？”
    “别以为这样，你就可以赖着不走了！”
    “我不会走的！”他一直看着壬翔，不眨眼的看着。
    壬翔却一直没有抬头。
    “你的胳膊没事，只是被挤了一下而已。”说完壬翔起身。
    “既然你不走，那这里就给你好了。我走。Tom，我们走！”
    壬翔转过身，拉起身后的Tom就要往门外走。
    “你不能这样，我不答应。”伊藤突然起身，抓起桌子上的水果刀，猛地朝自己的脸上划了一下。
    “啊！你干什么！”血很快就流了出来，我不禁大声叫了出来。
    “壬翔，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留下你，但我有的也只有这样的自己了。”说着，他居然又用刀向自己左腿上刺去。
    他的腿也开始流血。
    “你在干什么呀，快住手啊，伊藤。壬翔……”
    壬翔一直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我真是受够了！从前，我总是要保护那个傻瓜，明明自己也是男人，却总是喜欢娇滴滴的要我帮他做这做那。现在，我还得忍受你这个神经质。你们兄弟俩真是让人厌烦！”
    “壬翔，你别说这些了，他流了很多血……”
    “Tom，麻烦你去叫出租车，我们得把这个蠢货弄到医院去。”
    Tom看了看里面的伊藤，很不情愿的出去叫车了。
    壬翔走过来，按住他的伤口。
    “听着，现在是你硬赖着不走，不是我想留你。”
    “我当然知道啊！”伊藤的语气好像变得很轻松。无力的笑了一下，但很欣慰。
    从头到尾，我都一直站在旁边。沈时，你知道吗，这就是命运，无论当事人多么努力的用力拉扯，最后，还是会被揪回去。逃不掉，躲不开，一切就好像诅咒一般！沈时，那施咒的人，是你吗？
    我和壬翔一直把伊藤送进医院，Tom叫完车后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