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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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黑,没有月亮,没有星星,伸手不见五指。
我一身黑衣,蒙着黑面巾,拎一黑色包袱,在黑夜中艰难前行。
夜深了,突然有点发困,我索性闭上了眼睛走路。因为重重黑幕里,睁开眼实在和闭着没什么两样。
下山的路极其难走,而且为了掩人耳目,我选择了一条偏僻的小道,这是我在一次逃跑时无意中发现的。
说是路其实算不得路,满地的荆棘,偶尔还有粗木横亘其间,两旁杂草丛生,古木苍天,这条“小道”也许是上山砍柴的樵夫无意间踩出来的。
此时我正置身于一片密林之中,身上的衣服已被荆棘树枝刮得支离破碎,被割裂的伤口汩汩流着血,火辣辣地疼。
会不会有蛇,野狼,或是鬼?
我心里想着,但这些都不是我恐惧的源头。我的恐惧,来自于山顶上的“青云山庄”。那是我的坟墓我的噩梦,我要逃,逃离这个讨厌的地方。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甘于平凡的人。
曾几何时,我也是书香世家的少爷。祖上世代在朝为官,独我父亲,虽满腹经纶,却仕途坎坷,为官不得,只能在乡下开设学堂。父亲将他一身都无法实现的梦想寄于我身上,“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这便是父亲对我的期待。
在“青云山庄”中我只是一个低贱到连奴仆都称不上的下下等奴隶。一天到晚十个时辰劈柴跳水我可以忍,动不动的拳打脚踢指责怒骂我也可以忍,最忍受不了的是我忙里偷闲看一次书便被撕一次书,四年下来,我从家里带来小心翼翼地珍藏在床板之下的书被撕得一本不剩。
“这样的贱命,居然还想考功名,下辈子吧……哈哈……”猥琐的笑容,扭曲的五官,那张脸在大笑,满脸的横肉一颤一颤地上下抖动……
我使劲地甩甩头,不愿再想。
这条路通往哪里,我不知道,但我想应该没有比那个“坟墓”更黑暗的地方了,哪里都好,只要不是这里。
穿过这个树林,前面就是一片草地,上次我就是在那里被抓回去的,希望这次不要了,我在心里祈祷着。
选择今晚逃跑,可是经过我的重重考虑的。
首先,今晚天上无光漆黑一片,占了天时;其次,这条路除我之外并无第二个人知道,这是地利;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今晚是我家少主人娶亲之日,大家伙忙里忙外,肯定没有人会注意一个微不足道的我,此乃人和。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之下,我若再逃不出魔窟,恐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想着,我信心倍增,忍着痛朝希望奔去。不一会儿,凉风习习,空气也没之前那般压抑,身旁的藤藤蔓蔓花花草草全都感受不到了。
终于到达了那片草地,我心想。
光,我终于看见光了,在很远的地方,一闪一闪,渐渐地朝我逼近逼近……
是灯笼!我心下一紧,想返回树林躲入杂草丛中,刚一转身,却发现树林中点点红光,有如漫天星子散落林中,慢慢地,这跳动地火焰组成前后夹攻之势,朝我逼近。
不会吧,我这下下等贱民,连一头小猪都比我值钱,竟然还值得整个山庄劳师动众,连夜追捕。以前也就只是工头领着两三个彪形大汉把我扛回去了事了。
怎么办,前有狼后有虎,左边是绝壁,右面是深渊。我目瞪口呆,立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慢慢的,那些闪烁的灯光在我身上投下几道修长模糊的黑影,耀眼的光照得我眼睛都睁不开,我下意识地举起手臂,摊开五指,挡在眼前。
“少爷,只发现一个黑衣人。”忽有声音这样说道。
适应了有光的环境,我微微睁开眼,从指缝中看着周围的一切。人,很多人,我在山庄中从没发觉原来山庄里竟有这么多人。
说话的人我见过,是山庄里的总管,一个面目祥和的老头,见他时都是一身青衣,说话也是温文儒雅,颇有儒生风范。他也是我在山庄里面见过的最大的“官”。那也只是见过几次而已,他并不曾看我,每一次都只跟工头说几句话,便匆匆离去。
我的注意力突然被他说话的对象吸引了去,一个年约二十岁左右的英俊男人。身穿大红色的吉服,乌黑柔顺的长发高高地束在金色的发冠之中,面如冠玉,目若寒星,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
那双如剑锋一般犀利地眸子正紧紧地盯着我,我心里陡生出一股凉意。
突然我的胳膊被人反手一带,缚于身后,然后膝部被人一踢,双腿不由自主地朝红衣人跪了下去。
不用说,我也知道那人是谁了,只是为什么新郎放着新娘不理,反倒来管我这个无关紧要的贱民来了。
“说,你把新娘拐到哪儿去了。”说话的人满脸横肉在我眼前一颤一颤,我的心也是一颤一颤的,是总工,我最害怕的人。他揪着我的衣服领子,一脸地不善。
我惊吓过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眼可怜兮兮地望着穿红衣服的男人,我知道这里只有他说话算数,或者他一高兴让我走也说不定。
他却一句话都不说,冷冷地盯着我,面无表情。
青云山庄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奴才是这样,主子更好不到哪里去,我暗骂。
突然脸上一疼,照在脸上的面巾被狠狠地扯了下来。
“是你……”工头一脸不信地望着我。
“他是谁?”那个不说话的男人突然冷冷地冒出了一句,我承认他说话的声音很有磁性,对女性很有诱惑力,但是我只觉得冷,如剑锋一般地生冷。
“少爷,他是柴房的下等奴隶,因为他老子犯了事,上面把他流放到我们山庄做十年苦力。”工头放开了我,一脸谄媚地对红衣男子说道。
“还有这种事?”红衣冷男皱了皱眉头又打量了一眼可怜兮兮跪在地上的我。
“皇恩浩荡,这家伙还不懂珍惜,屡次三番想要逃走。”
看着工头叽里呱啦一脸谄媚猥琐相,还揭我老底,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可怜他此刻注意力只在他的主子身上,我的白眼他压根没看到。
“逃走?”红衣冷男低低地说着,挑挑眉,一脸玩味地看着我。
“是啊……他在我们山庄待了四年……一共逃了……呃……十三次……”
我看到总工脸上的赘肉在我面前一下一下地**,实在有点讨厌。
“有意思……”红衣冷男脸上似笑非笑,似对着工头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他不可能拐走新娘……少爷……把他交给阿成……我们到别处找找吧。”那个一脸祥和的总管对着那红衣冷男极其儒雅的说道。
阿成就是那个满脸横肉的工头的贱名
“不用了……她既然不愿嫁给我就随她去吧,”然后他突然对工头说道,“阿成,他以后就不在伙房干了,我房里正缺一个人。”
“可是……少爷……这个人脾气臭的很……我怕他会伤害你……”
“别说了,就这么决定!”红衣冷男生生地打断了他的话,冷着脸,转身离去……
一大帮人紧跟其后,渐行渐远……
嗬……怕主子受伤?
是怕我爬到他头上伺机报复他吧。
“还不快走”阿成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也朝大部队走去。
我也回瞪……瞪……
现在我还怕你不成,我可是主子房里的人。
逃跑是没什么戏了,不过这次逃跑也算有收获。就凭那红衣冷男刚才对那工头的态度,那可真叫人拍手叫绝,看来红衣冷男这个称呼得换一换,就叫……红衣美男吧。
“等等我啊……”我跟着远处的灯光,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