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这次的交易重大，但是现在海关把的很紧。查来查去的，缅甸的贩子不能进货过来，库存也见了底。大家一起想想看有什么办法么？”老板说是在开会，但每次的结尾往往都要留下个天大的难题。
    “不走海关不行么？”春西坐着举手发言。
    夏川不出意料地看见旁边的黄伟向下撇了撇嘴，“不行，人体夹带是个麻烦事。出了岔子，谁负责啊？”
    “海关还是得走，何况这次运货量大。”说话的是一位元老级的干部了，大家叫他张叔。老人家明明是快七十的人了，不在家好好养孙子，不晓得怎么这么大的岁数还不洗手。
    老板点点头表示同意，“西苑是青帮范围内的一个小帮，除去每回上交的那些，基本不剩什么了。但是西苑也是在不断壮大，要是我们这回多进一些，不上报青帮，多少还是能赚回来一点的。所以。。。我们首选海运，因为它的进货量是最大的。”
    不上报青帮？哦，西苑这个小地方胆子倒是很大嘛。夏川在兜里摸着烟盒，来来回回地考虑着。偷运白粉，那就是有所动作了？不过。。。这帮家伙好像遇到点小难题。。。
    众人沉默下来，老板在黄伟那里点了一支烟，慢慢地抽着，眼睛却是透过淡淡的烟雾在仔细的扫视着所有人。渐渐地有人开始互相小声交谈，大家议论纷纷，却不知如何是好。
    夏川仰头懒散地倚着座位，目光涣散，好像又开始神游物外了。没办法，他百无聊赖地捏着烟盒，人家干部级的议论还不要插手的好，摸清时间地点还是最重要的。
    “夏川？你有好办法吗？”
    干吗老叫我啊，当了干部级副手后钱没多发几个，事倒是一天比一天多了。早知道还不如当个白领，起码加班还有小费挣。。。
    看着老板一脸认真的样子，夏川慢慢坐好，勉勉强强地笑笑，“在座的都是干部级，我刚做这个没几天，其他人应该会比我有想法吧？”
    “我想听你的。”
    夏川见自己是肯定逃不掉了，只好收起那副恭恭敬敬的表情。站起身来，左手掏兜，弹指，一颗糖果飞起。他又转手接住空中的糖果，一拄桌子，探头看向老板和所有的人。
    “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吃糖？”
    把白粉混进糖精做成糖？！黄伟现在有些佩服夏川这小子的头脑了，这损招都能想出来。。。不愧之前在青帮待过，到底见过些大世面。
    是你们太笨了吧。。。夏川不太满意地看了满脸敬佩的黄伟一眼，心里很清楚这小子在想些什么。和他走在大马路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那天自己包着耳朵在大马路上闲逛的情景。想起了那天有一个幽怨的人在向自己吐露心声，想起了花小青。
    黄伟的性格。。。能接受花小青么？花小青那么爱老板，夏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同情他，黄伟是不会让那种人来纠缠自己的父亲的。
    “我说。。。”
    “我说。。。”
    两个人同时发问，时间之齐让两个人着实微微吃了一惊。互相诧异地看了一眼，低头笑了笑，很好奇对方究竟想说什么。
    “你先说。”
    “你先说。”
    喂喂喂，这是怎么搞的？！夏川耸了耸眉，怎么好象两个高中女生一样婆婆妈妈的？！但毕竟还是黄伟早了那么零点零一秒，夏川撇撇嘴，伸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晚上的风凉凉的，都市的夜景不知道有多么辉煌。黄伟曾说他爱死了这般灿烂的景象，人活一世，就好像这灯一样，就算黎明将近，霓虹没落，却也曾是极尽绚烂。
    “你。。。是因为什么被青帮赶出来的？”
    “哦？”
    夏川停下脚步，回头莫名地看向黄伟。这个问题他以为他早要问他，谁知，竟拖到了今日。索性不动，低头在兜里找烟，燃起火焰的一霎那，夏川看见黄伟的神情竟然有一丝痛苦。
    撤掉滤嘴，狠狠地抽上一口，笑着被呛，模模糊糊地说，“靠，还能因为什么？搞上了老板的女人呗。”
    “你？搞上？”黄伟突然像憋了一肚子的笑一样，慢慢地说，“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也是个男人，又不是不行。”
    看夏川一脸的认真样，黄伟摇摇那头黄毛，他完全不信。以夏川那小子的精明样，没好处的东西他从来不做。搞老板的女人？除非他活的腻歪了，否则，打死任何认识夏川的人都不会相信他是因为这个才被赶出去的。
    “你好好说话。”
    “我怎么不好好说话了？”
    夏川觉得自己这个理由挺正当的。你看，电视连续剧里每个搞老板女人的人最后下场不都挺惨么？怎么，觉得不真实？奇怪，那怎么可能呢？
    黄伟叹了口气，想想还是转移话题的好。他早在枪击那日就向夏川承诺从此信他，眼下再这么问下去，实在有违自己说过的话。
    “对了，夏川，我爸给你买了个房子。”黄伟指指前面的一处洋房，“四面环河，就是前面这个小区，一楼，挺大的，还有个园子。”
    “你。。。公寓我住的挺好，干什么又搬？”夏川皱眉看了一眼前面，住这么豪华，自己一个小人物怎么对得住那些干部级的人呢。
    “拜托哥们，你是干部级了好不好？每个干部级都要配车和洋房你懂不懂啊？”黄伟有些急了，这夏川是怎么回事，每回都在吃饭的时候冲自己嚷嚷工资少，但每回却硬是要拒绝到手的好处。
    夏川掐灭烟蒂，拧了拧，扔在地上，“我和底下的弟兄在公寓住得好好的，我不搬。还请告诉老板，心意我领了。”
    “你就还指望和小云小六挤一起是吧？我告诉你，不可能！帮有帮规，你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份了！”
    “我说我不搬，少爷，您别强迫我。”
    少爷？！黄伟听到了他最不想听的一个词，脸色“唰”地沉了下来。少爷。。。夏川，你不是把我当哥们，你是还把我当外人啊。我这么对你，就换你一句少爷？你要我信你，可是你要我怎么对你才行？！
    “你不搬是吗？”
    “是。”夏川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黄伟，我知道你和老板是好心，可是树大招风你知道吗？我升了这么多级，一个帮外人竟然掌管整个海杰俱乐部，有多人不服气你知道吗？帮派最可怕的不是帮帮之争，而是帮内之争。我有一个最大的把柄，经不起别人调查的。现在又顶着浪尖硬上，给我洋房，你和老板的好心会要我的命的。
    “你！你真他妈是个贱命！”黄伟气得原地乱转，但碍着毕竟是自己哥们，又想不出更好的词来骂夏川，便一脚揣在道旁的垃圾桶上，恶狠狠地盯着夏川，“不搬也行，这次白粉过海关你必须亲自护送。你想的招你自己圆，出了半分差错你就看着！要是真顺利过海关，你就一辈子住死在那个烂公寓，我黄伟也二话不说！”
    夏川的脸色比平时白了不少，霓虹灯光打在他脸上，让人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真实。他万万没想到，黄伟竟然为这点小事做出这样的决定。但他毕竟是少爷，说出的话不是狗屁，这是不可更改的命令。但是，那又怎么样，做就做好了，护送海关，在青帮他又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
    “谨遵吩咐。”夏川面无表情的回应一句，便转身离开。
    路灯照着他绝决的背影，黄伟丝毫却没有觉得自己威胁到了那个人。夏川啊夏川，你为什么能对着普通人微笑，对着自己手下的弟兄微笑，对着花小青那样的人微笑，却唯独总是把那副无所谓的表情留给我呢？你冲我微笑一下，偶尔听听我的话，会要你的命么？
    会吗？
    会吗？
    “你说！会要你的命吗！夏川！发现你的人是我！救你的人也是我！首先和你做哥们，把你带到帮里的人也是我！为什么，为什么你的眼里就从来没有我！”
    黄伟撕心裂肺的大喊让远处的夏川微微驻了驻足，黄伟狠狠地盯着夏川的背影，他以为夏川能够回过头来，然而他错了。夏川只是稍微停顿一下，便又迈开步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黄伟，对不起。但我是真的拿你当哥们。你不知道我是谁，你不知道我为什么出现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会带给你什么。等你知道的那天，你会无比的厌恶我。我不敢给你希望又给你失望，因为那样的伤，没人能够医好。
    黄伟，真的真的对不起。
    “呵呵，呵呵呵。。。”黄伟看夏川的身影渐渐缩成一个小点不见，才慢慢的抚着额头蹲了下来。捡起夏川扔掉的烟蒂，仔细地看了又看，看了又看，才猛地摔向一边。
    夏川，你行！你够可以！你负我，又如何叫我不负你！我黄伟算是你的什么人，到头来你玩我玩的这么狠！我，是西苑的少爷，你要跟我较劲是吧，看咱们谁先向谁低头！
    “哦，西苑最近要开始进货了是吧？”V坐在沙发的一角，眼神专注的擦着手上那把莹蓝色军刀。长发虽是被他高高竖起，但垂下的一缕黑色正好挡住了他的左眼。
    老板坐在他的身边，笑的有些猥琐，“东苑上次损失重大，这次再不捞点，恐怕。。。”
    “你是说。。。劫货？”V勾了勾嘴角，魅惑地看了老板一眼，却转眼变成了一副冰脸，“没兴趣，不做。”
    老板悄悄的咬了咬牙，下定决心拿出杀手锏，“不过，这次听说是西苑夏川亲自护送呢。”
    “哦？”
    V转了转眼睛，一瞬间眼底的黑色深沉了不少，擦着刀的手不知不觉的停了下来。没办法，有一种叫做兴奋的情感喷薄而发了，他突然感觉有些口渴，心脏却是一抽一抽的剧烈跳动。嘿，那个夏川吗？好漂亮的那双琥珀色眼睛吗？哦，我可很是心动啊。。。
    “呵呵，知道霓虹灯的绚烂吗？”V松松垮垮的站起身来，右手执刀，刀锋指向窗外，映射出一片湖蓝。
    老板的拳微微抽搐一下，又。。又来了。。。V莫名其妙的诗人言辞。。。
    “霓虹灯虽是灿烂，可能闪耀的也只有在黑夜。当天空发白，无情的人们合上他们的开关，剩下的也不过是一片空白。”
    “是。。。是吗？”老板擦了擦汗。
    “所以我，就是有着自由之躯的人。他的绚烂，只有我才可以掌控。”
    “精。。。精彩。”老板鼓了鼓掌。
    V微微笑一下，伸出粉色的舌尖，轻舐刀尖，笑得心满意足。夏川，只有我才是可以支配你的人。夏川，只有你才是我一生追求的猎物。
    来吧，来吧，暮色已散，黎明将从此刻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