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这下好了吧，这下好了吧，这下好了吧！夏川的脑袋几乎要低到地上去，垂头丧气，垂头丧气。。。
    交代好小六一定要等老板出楼才能带弟兄们离开，便牵着一脸感激的小云一路迈出了小院。本来是要直奔场子的，但一合计天色还早，便没由来地有些烦躁，转角直奔了那家烟店。
    “川哥，我就。。。不进去了。”
    夏川看了一眼小云，突然记起这小子是在避刚才的嫌，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看他一脸认真，到也觉得让他就这么站在门口也没什么不好。
    “也罢，就这样吧。你等我一下，我买盒烟。”
    推开破旧的木门，吱吱呀呀的声响过后，夏川慢慢地探头进去，却见氤氲着淡淡烟气的小店里空无一人。
    嗯？不在么？
    夏川一点一点地走过去，脚步轻微，却意外地听见了淡淡的鼾声。老板娘侧身躺在柜台后的摇椅上，微微轻晃，眼光透过一侧的小窗户温暖地打在她的脸上。夏川好看的眉毛轻轻上挑一下，却是轻轻拽开自己的外套给那个毫无防备的人盖上。好久没看见她熟睡的样子了，夏川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来。但他知道她不是她，相同的睡颜。。。只是相同的毫无防备的睡颜而已。或许这也是他为什么总是觉得这家的老板娘让他舒服的原因，因为。。。夏川慢慢拂过她不经意垂下的发丝。
    因为，她和她太像了。
    夏川垂下眼，却又起身，在柜台总是摆放蓝翎的位置上压下了正好的钱，摸出一盒蓝翎，便轻叹一声推开了木门。
    小云正蹲在地上抽烟，看见夏川出来，刚想搭话，却猛然发现夏川身上的外套不见了踪影。
    “川哥，你衣服呢？”
    夏川低低地“哦”了一声，只伸手比出拇指向身后的烟店大门点了点，便双手插兜再无了下文。只可惜小云会错了意，连连在心里暗敲：你个龟儿子，这烟店的老板娘就是你大嫂啊，川哥就是因为想大嫂所以才总去买烟的。你看看，这会不是又搂一块去了吗？！还留了衣服在那，恐怕只差过门了啊。瞧瞧你这蠢蛋，靠，连川哥这点心思都猜不出来啊？！你他妈的到底是不是混黑社会的啊？！
    “小云，走了。”夏川低着头，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而小云也同样低着头，想着的却是下回怎样通过大嫂讨好川哥。
    说是场子，其实就是夏川老板开的一家俱乐部，一共三层，一楼是专供外来客人娱乐的场所，二楼是餐饮与洗浴中心，至于三楼则是真正的帮派分支据点，每天晚上给上级汇报工作或是结算出支都是在这里完成的。
    说是看场子，说白了就是怕有打架斗殴的事件发生。就算是来的客人安安稳稳的，但帮派之间的挑衅却是常有的事。就好比夏川待的这个西苑，就总是受到东苑的骚扰。一个西苑，一个东苑，两大帮派本是毫不相干，但偏偏有人见钱眼红。两帮都还没漂白，收保护费，争地头，卖药，无论哪项都是纯高额的利润。东苑看不得西苑一步步强起来，而西苑也看不得东苑一直巧取豪夺，两大帮派一拍即散，哪怕当初是共同创业，而今两家老板也是水火不容。不过说到两帮不和，夏川拍拍脑袋，两帮由冷战变成热战到底是从东苑在西苑的地头卖药开始的呢，还是从西苑的黄伟上去就把东苑干部的右手砍下来开始的呢，他倒是真的有些记不住了。
    看看表现在是晚上七点了，陆陆续续地已经开始有客人来这里玩了。夏川走到换衣间，脱下身上的休闲服换上黑色的衬衫制服，因为是在里间，所以夏川很清晰地听见了外间有人走进来打电话的声音。
    “今晚都他妈加强戒备，别让内鬼抽出来。。。”
    “。。。我管你上不上级的，难道还没听说么，东苑要他妈动手。操，干不死他们，老子姓跟他们！”
    “。。。这事你别问我，这次要是让东苑得手，青帮就迟早要吞并西苑。”
    “。。。我这不是害怕么，谁知道东苑到底要怎么干，是放信给警察还是什么，总之今晚要是没事，明天就都给我在帮内查人去，别的好说，我就是怕有内鬼插进来。”
    不知道他在跟谁打电话，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刚才打电话的人就是和自己同级的春西。（看看，总有这么多忠心耿耿的人，人家本来不叫春西，就因为是在西苑混所以给自己取了个这么傻的傻名字。。。）不知道这小子又听见了什么风声，夏川只压下自己的疑问，等听见春西放下电话响起渐远的脚步声后才在兜里摸出了刚买的蓝翎。
    撕开包装，倒晃出第一排第二根香烟，扯掉滤嘴，便倒手点着塞进嘴里。果不其然，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没有滤嘴的烟太呛，尽管已经是最温和的蓝翎，也难免抽一次呛一次。
    走到里间角落里的洗手池边，夏川透过镜子，看到自己原本清亮的双眼已迷上一层水雾，眼角微红，自嘲地抹了抹眼睛，又用凉水拍拍，总算恢复了那个有点慵懒却又苍白的男人模样。
    叼着烟，却不再吸一口，小心地展开刚才撕下的滤嘴，抽出小小的棉芯一把火烧掉，余下的滤嘴纸内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
    夏川细细的看了一遍，沉下眼，沉下心，又细细的把纸撕碎，打开水龙头一并冲走。再抬头看看镜子，二十四岁的男子处处弥漫着漫不经心，想笑一下，却又不小心再次被烟呛到。看来自己始终不是抽烟的料啊，无论怎么抽都上不了瘾，都会被呛，真的，这样下去还怎么混黑社会。。。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开了换衣间。
    出了换衣间就看见小云在和春西唧唧喳喳的说着什么，夏川怕春西看见自己，知道刚才的话被听到，就故意的避开了两人。谁知刚下到二楼就迎面撞见了黄伟，那家伙上楼也是急三火四，“砰”地撞得夏川肩膀生疼。黄伟一转头发现是夏川，也惊了一下，“你怎么还在这呢？快回来上三楼，楼下有小六照应。”说完，见夏川愣着还没有反应，就一把拽过他的左手带着他三步两步又窜回了楼上。
    楼上只有不几个屋，但每个空间都很大，黄伟一推门，满屋子黑压压的干部全部起立行鞠躬礼，“少爷。”
    夏川哑然失笑，黄伟最受不了别人喊他少爷，悄悄抬头一看，黄伟的脸上果然青一块白一块，难看得吓人。
    他摆摆手，示意大家都坐下，松开夏川，马上就有一个手疾眼快的干部在黄伟座位旁边又给夏川加了一个椅子。
    黄伟皱皱眉，环视大家一圈见人都来齐了，便清了清嗓子，慢慢道：“今天这么急，不是为别的事。刚刚得到的风声，说是东苑有人在给西苑使绊子。”
    别看黄伟平时一副毛毛草草的样子，不过老板把很多事都让他来做，他个人作风的确是有些急躁，但能在紧要关头撑住场面的却也只有他了。
    看大家有的人稍稍变了脸色，黄伟笑了一下，抬抬手，便转眼有人把一支玉溪送上。他慢慢地抽，好像又在思索些什么，“西北的那块地皮，我们跟贩子讲好是两千万，尽管是口头协议，但做人也应该厚道些吧？可东苑非他妈的要插上一脚，跟贩子多出一百万，要了那块地皮。”众人已经是开始倒吸凉气了，紧握拳头，恨不得现在就冲到东苑给那帮畜生个片甲不留。
    黄伟微微扫了夏川一眼，见夏川卸去了脸上不败的微笑表情，若有所思，又微咳一下，“不过这次西苑肯定不会让的，明天老板会亲自出头和东苑的老板谈判。我也是想谈屁谈，弟兄人手一把砍刀杀到他家门口就完事。可是毕竟东苑的势力现在强于我们，我爸说能和便和，不能和也还有不能和的办法。”
    黄伟说完，几个元老级的干部都表示同意。的确，现在不是打杀的时候，老板的做法绝不是委曲求全，那是最明智的选择，夏川脸上的凝重渐渐化开一些。
    “那时间地点呢？”马上有人在底下这么问。
    “明天上午十点，华侨大厦1024，现在在座的所有人必须去。”黄伟挑了一下眼，他的眼睛稍微有些棱角，褐色的眼珠只要被激怒就会散发出摄人的戾气。真的不愧是老板的独子，同样的威慑力他竟然继承得分毫不差。
    “不过，我。。。觉得东苑会动手。你们，有没有听说过Vampire？”黄伟淡淡的看向众人。
    “Vampire？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少爷，您怎么知道这个人的？他对老板会有威胁吗？”
    黄伟不出声，低头在烟灰缸里慢慢把烟捻熄捻碎，“他是东苑的副手，刚从国外回来。我们以前应该没见过这个人。配L115A3远程狙击枪，Linder军刀，简称V。是个杀手。”
    喂喂喂，L115A3远程狙击枪号称世上最好的狙击枪，1500米外取人性命轻而易举。在阿富汗多山和沙漠地形的地形环境下，狙击手“一击必杀”的战术非常容易奏效。而这个杀手若是选择Linder军刀，那他绝对是个天才，本身刀身小巧，而那淡淡的蓝色看着就十分诱人。呵呵，夏川在心里盘算，看来是个很难对付的家伙。
    “夏川，”黄伟突然没由来的地喊了夏川一声，大家刚才的窃窃私语，也瞬间被他吸引了过去。
    “啊？”夏川刚刚从自己的思绪中转出来，却又转进了黄伟注视自己的眼眸。
    “西苑只有你最擅长用枪，你的格洛克双枪对L115A3远程狙击枪如何？”
    屋子里很静，大家都在等待着夏川的回答，数十双目光炯炯的眼眸紧紧看着夏川，看着那个一直在最底层混的慵懒男人会给出什么样的回答。
    只见夏川坐着歪歪头，轻笑一声，“毫无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