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建元元年，郭师父过世后的第二年，我和赤霜回到太原郡。整个太原银装素裹，雪深至膝，像极了文帝十二年那个宿命中的冬天。
    赤霜拗不过我，挑了个晴日，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我亦步亦趋地行走在漫山遍野的晶莹之中。我一手携着赤霜，一手握着鹿鸣，天地静如鸿蒙初开，只听见我和赤霜踩在雪地中的嘎吱声。
    在一块被白雪覆盖的硕大山石前，我放下鹿鸣。
    这里是你我初见之地，起于此，便终于此，是我自私，束缚了你十四年，今日你便安心去吧。
    我握剑离鞘，剑身紫黑密布，好似疤痕交错。我跪下，伸手抓取地上的冰冷雪白，迟疑，最终向剑身抹去。紫黑块垒剥落，渗进白雪竟又洋溢成血珠，继而凝结冰冷，化进无边洁白。
    几番擦拭，有一处血痕却总难以尽净，我在雪中怔忡发呆，双手已被冻得通红，毫无知觉。
    “我来吧。”赤霜心疼地握住我的手，为我呵气，“让我来擦。”
    赤霜跪在雪原之上，认真而用力地擦拭着怀中冰凉，心无旁骛如同虔诚地签署着誓约。
    你之不能，唯我来继，你即如我，我即如你……
    赤霜啊……
    我眼中有温热低落，顺着剑身慢慢下滑，竟一瞬间弥散了一路斑驳。
    天地间又开始纷扬。
    “阿麂。”赤霜抬头看我，满眼柔情，“他去了吧？”
    我含泪，点头。
    “雪大了快回去吧，冻坏了你或冻坏了她我都舍不得！”
    我轻柔地抚着自己的小腹，抱剑起身。
    怀中一阵微颤，我紧张地按向小腹。
    颤动越来越厉害，却不是来自我与赤霜的血脉。
    鹿鸣？！
    十四年，十四年未曾激荡的鹿鸣开始猛烈颤动起来。我一把抓紧赤霜的手腕。
    “喂，两位大叔大婶，你们可曾见到一只麂子从这里跑过去？”
    我缓缓转身……
    漫天大雪之中一个青袄少年腰挟短刀，手持弓箭，一双凤眼晶亮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