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场内与场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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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珉、秦可可回家后,许延就进了浴室冲凉,出来的时候封毅正在厨房洗空调的滤尘网,眼睛溜过他密密实实的睡衣,立刻笑了。
没搭理那色情狂,许延喝了口水就去睡觉。封毅把干净网子装回去,开了冷气轻手轻脚去浴室,不一会儿出来摁熄灯也上了床。本以为他会解释些什么,不想那混蛋平躺在外侧,三两分钟不到,就调匀呼吸呼呼大睡过去。恼得许延气不打一处来,越发地烦躁。
面墙侧卧着,明明身心俱疲,神经却又高度亢奋。这段时间夜夜如是,许多杂乱无章的片段打了鸡血似的在脑子里东奔西突、接冲拔距,待要将它们删繁就简、规整收编,却又不约而同都沉下水面去了。
旁边那人正安静地沉睡,空调将夜气捋码得凉滑如丝,风口带动了轻飘的帘幕,一下又一下,缓缓诱入微茫的光亮,在那人身周拓下温暖的剪影。这两天两夜想来够他受的,许延在暗影里无声地笑了,情不自禁依偎过去,手脚轻轻攀上那人的身躯,调整着睡姿终究不满意,犹豫了半晌,手滑下去,悄悄握住内裤中那个恼人的物件,贴着散发清凉水汽的毛丛,才踏实地叹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刚想认真睡觉,旁边突然传来促狭的闷笑,手肘下的小腹也随之急促起伏,感情那贱人竟是在装睡?!许延腾地闹了个大红脸,立马丢开手翻身向内,却被人迅速抓回怀里,那怀抱困得他不能挪动分毫,气得大叫:“滚蛋,放手!”
“嘘!睡了,”封毅揽住他的肩,抬腿控住他的臀,拉着他的手塞回自己胯下:“乖,明天还要去学校呢……”说罢吻了吻他脑门,手臂收拢拘着他的身子,下巴贴在他头顶上,安静下来。
许延挣扎了会儿,见他不松手,无奈停下来,索性不客气地握紧那根东西,脑袋气愤地钻进他颈窝里,安顿好了才停下动作。置身那紧迫有力的束缚,不想竟觉得分外安心舒适,很快就睡了过去。那一夜,难得地无梦到天亮。
7月22日,阴历六月十一,周一,散学典礼。
平时巴望着放假,到了时候却又不舍,丁珉散了会就跟几个玩得来的男生推搡着往操场跑,经过许延拽了一把:“那么快走干嘛?你也来打打球吧。”
“不了,”许延跟秦可可向外走:“封毅在门口等我。”
“那正好,叫他进来一块儿玩呀。”昨天没时间去体育馆,丁珉还惦记着呢。
“……也好,”时间还早,下午也没啥事儿,许延掏出电话,问秦可可:“可可你回家有事儿吗?要不待会儿一块儿吃午饭?下午我们出去逛逛?”见她应了才拨通封毅电话,不一会儿就见那小子穿过林荫道向这边跑过来。
诺大的操场上远不止他们这一拨,还有不少精力旺盛的年轻男孩,在七月的晴天下畅快地跳跃、奔跑,毫不吝啬地挥洒淋漓的汗水。足球场让别人先占了位,许延对篮球也没兴趣,陪秦可可坐在阶梯看台上瞎聊,眼睛却一直追逐着那个矫健灵活的身影,追随着那人流畅地带球突进,快速冲破防守,气势如虹地三步上篮。
夏日的微风有股特殊的味道,阳光在那一刻很俗套地打在那人的黑发上,飞扬的金灿灿的光影隔绝了喧嚣,许延清晰地听见了左心房那道绚烂的闪电,美好而激越的声响。恍惚间收回目光,蓦然发觉旁边的秦可可也正自双眼放空,静静地凝望场内,她,又是在看着谁?
“啊……!!”不容那疑问在脑子里澄清,许延蓦然蹦了起来,快速冲出去,左侧十来米处,一个女孩破布卷似的从三级看台上连翻下来,惊呼声是张晓风发出的,这会儿还傻着眼愣在看台上。
那女孩仰躺在地面,全身强直绷紧,头向后仰,喉肌痉挛,两眼上翻,双手屈曲抽搐。
附近不少人听见动静已经围上来,却个个离远站着不知所措。许延不敢随意搬动,急得转头大叫封毅。
“去找根硬树枝来!”封毅拔开人群挤到跟前,跪下身掐紧那女孩下颚:“快!”边说边迅速解开她领口的纽扣,松开裙带,搭住她手腕探脉。
“你想干嘛?!”张晓风这时才跑过来,冲封毅大喊着想阻止,许延一把推开他,将树枝递过去。
“打120,”封毅把树枝卡进那女孩齿间,翻开眼皮看了看,脱下T恤卷起来,小心塞到她背后,抬头说:“你是她男朋友?把自己上衣脱下来。”
“干嘛?”张晓风虽不明所以,看到封毅忙而不乱的动作,不由自主地伸手解衣扣,拦住许延拨电话:“要打120吗?先送校医室吧?”
许延拿着手机也有点犹豫,低头小声问:“她怎么了?”
“快打!”封毅接过张晓风的衣服盖住她腰下,低声说:“癫痫阵挛性发作,创伤流产。”
那女孩此时痉挛频率越来越快,延及全身,面色青紫,臀下地面缓缓淌出殷红血水,骇得人群立刻骚动。许延赶忙推开张晓风,打了120才猛地一拳挥出去,单膝跪地狠狠卡住他脖子,压低嗓门说:“校医室?你今天要跟她一起身败名裂吗?!”唬得对方顷刻脸色灰败没了动作。
并非顾虑张晓风的名声,而是那女孩平时为人挺不错,不知怎么就被张晓风套上了手,此时眼见她的惨状,不由动了恻隐之心。许延紧张观察着状况,过了会儿,节律性抽搐逐渐减缓,全身突然大幅度挛缩了一次,随即静止下来。
封毅将她头部旋向一侧,一股股白沫慢慢从她嘴角涌出来,人还没有清醒,面色却已渐渐恢复常态:“那位同学,麻烦你用伞遮住她。”叫过围观的一个女生,封毅才站起身,抬手捋开额上的湿发。
过程不到三四分钟,所有人都像亲历险境,不约而同松了口气。救护车两分钟后赶到,三个出诊医生下来,小心把病人移回车内,一个四十来岁戴眼镜的男医生,诧异地问封毅:“你是三中的学生?”
“不,”封毅笑笑,俯身拾起地上的T恤,抖掉泥灰:“我是Z医大的。”
“怪不得,处理得头头是道。”医生赞赏地拍拍他的肩:“小伙子是块好料,现在没空聊,毕业前打这个电话,”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张名片,递给封毅:“我介绍你去家好医院实习。”
“好,谢谢您,姜大夫。”封毅撑着T恤套到一半,接过来微笑着看一眼,目送那医生跳上车,才把衣摆拉下来。
张晓风也跟车上去,随手拉上车门,目光突然悠悠探过来,含着一缕深知内情的意蕴。许延蹙眉撇开头,这才发现四围屯聚的女生,全都眼神熠熠地盯着封毅,有一个见他擦汗立刻羞赧地递上纸巾,外围一个美女也擎着罐可乐,脸泛桃红地挤上来,气得他满心不是味儿,猛搡那贱人一把,掉头就走:“还不走,赖这儿干嘛?!”
封毅被他推得踉跄,懵懂地跟上来,瞪大眼睛一脸纳闷:“你干嘛啊?好端端的又生气。”
“啥叫好端端的?!”许延越发着恼,回身一脚踹过去:“踢死你,到处拈花惹草!”
“我!喂,你等等啊!”封毅抱着腿单脚跳着追,委屈地哀叫:“我沾啥惹啥了?你讲不讲道理啊?”
“你说我不讲道理?!”许延腾一下站定,凶神恶煞地转过身,吓得那小子差点撞上去,立马泄了气,摆着手可怜巴巴讨饶:“讲!讲!延延最讲道理!”
丁珉跟秦可可早笑作一团,自己这片儿继那女孩之后,又再成为瞩目焦点,许延不再跟他理论,懊恼地转身向校外走去。封毅知道他不好意思,顺势蹭上前,嬉皮笑脸搭住他的肩,小声问:“老公,待会儿带我上哪儿玩儿?”
许延被他逗得一笑:“玩你个头!”
“呃……玩,玩我的头?”封毅面露窘色,压低嗓门儿商量道:“这儿人太多了呀……要不,晚上回家你再玩儿?”
“啥?!”许延错愕,见他强压着笑,两眼贼光连闪,才蓦然品出味儿,这混蛋竟然当众耍流氓!气得飞红了脸,猛一肘子捅过去:“滚你的蛋!!!”
“那怎么行?”封毅接住他手臂,挟着他肩膀目光悠远,郑重申明:“听党的话跟老公走,是我的座右铭,我要坚持到底。”
这人简直不要脸,学校里不敢闹得太过,许延唯有拖着那个大油瓶,磨着牙忍气吞声向外走。四人出了校门,时间还不到十一点,都不觉得饿,正商量着去哪儿玩儿,秦可可突然怒目指向对面,咬牙切齿道:“太过分了!简直不是人做的!”
几人循声望去,对街趴着个四五岁的孩子,脏兮兮的小脸侧贴着地面,面前放个铁盆,手脚刺眼地变形萎缩,关节翻转,一看就是人为扭断的。丁珉皱眉骂道:“那些人贩子无恶不作,真是丧尽天良!”说着掏出钱包,想过去施舍。
许延一把拽住他:“你这钱小孩能用上吗?不正好中了那些恶人的计?越给他钱,就越多小孩子遭殃!”说罢无可奈何地感叹:“G市治安管理什么时候才能完善?报纸电视天天登满寻人启事,这孩子的父母,该有多伤心……”
“哼,等着吧!”秦可可接过话头,忿忿地说:“现在的人,唯利是图、人性沦丧,不止孩子,女的拐进山沟卖给人当生养工具,男的骗去杀掉贩卖器官,这样的事儿还少了吗?走吧,别说了,看着都气。”
“嗯,”许延拧眉说:“去哪儿呢?”
“不知道,要不随便逛逛吧。”丁珉也没了心情。
“附近有网吧吗?”封毅沉吟道:“去玩儿一小时,正好吃午饭,然后再商量去哪儿吧,现在街上挺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