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赴任安北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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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明十九年五月,本该丁忧在家的韩宗昭携一家老小站在西罗人的船上,看着大安离他们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离开并非韩宗昭所愿,但确实也到了不得不走的地步,承恩伯府娶了个不肯入洞房的孙媳妇,自家嫡长孙要学问有学问,要长相有长相,眼看着议亲能娶个门当户对的媳妇,被一道圣旨给搅黄了。
七公主个性骄纵,本就不是自己看中的人选,大婚当日自是不肯入洞房,驸马都不能进屋,大婚第二日搬到公主府连大门都不让驸马进。
尚公主可不是什么好姻缘,尤其是对承恩伯府这种希望子孙有出息将来能走仕途的,因为一个韩宗昭,自家被寄予厚望的嫡长孙生生成了笑话,嫡长孙成亲后日子过的如意且还罢了,偏偏摊上一个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得的七公主,一家子人恨不能韩宗昭早些死。
面对承恩伯府的蓄意报复,韩家没有丝毫抵抗之力,别说韩家,就是梁氏一族和韩氏一族在重压之下也不得不放弃韩宗昭和梁清则。
农庄中的佃农和长工跑了大半,店铺生意被挤兑到直接关门,商队甚至进不到货物,王定边为此大病一场,病愈后颇有几分心灰意冷的模样。
还是梁清则劝他,说想留下的赶不走,想走的留不住,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们去,现在走了总比以后再走好,让王定边想想还留在庄子里的人,为了这些人,他们也要坚持住。
韩宗昭很淡定,他甚至跟梁清则说这就叫树倒猢狲散,被梁清则敲了脑袋。
开玩笑归开玩笑,坐以待毙不符合韩宗昭的个性,只是无论从身份还是地位,现在他都没有本钱跟承恩伯府相抗,既然如此还不如远远避开。
恰好涂才再一次提出出海的事,韩宗昭与梁清则同柳泉商量了很久,最终决定跟船出海,到外面看看。
出海是个风险极大的事,一个弄不好,全家老小都要折在里头,可留在大安也是被人逼到走投无路,那还不如博一下,成了,家里数十年不用担心生计,不成,一家人也在一起,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孤单。
原本计划只一家老小加上涂才主仆二人出海,柳成一定要跟上,他也想去外面看看,王定边三位老管事更是坚决反对,最后吴忠夫夫二人,两边农庄余下的青壮全部都跟着一起去。
柳泉和陈进夫夫俩见状,夫夫俩商量来商量去,最终决定他们跟着去,这是他们此生唯一一次到海外看看的机会,夫夫俩不想错过,面对劝说他们别去的韩宗昭,柳泉说朝闻道,夕死可矣,真遇上生死劫,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与其他人无关,还说如果韩宗昭不同意,他们夫夫二人就自己找船自己去。
韩家和梁家族里也有一批胆大的跟着一起上了船,最后登船的有将近两百人,韩全将自己唯一的嫡子韩宗可以及女婿潘浩也送进出海的队伍,他自己在老家守孝,同时帮忙看着韩宗昭家中事务。
这次出海一去就是三年,出发时一共一百九十七人,返程时竟达到三百八十五人,多出来得以百余人都是发色眸色与大安完全不同的西洋人。
韩宗昭一行搭乘西罗人的船从大安出发,沿途去了很多地方,见识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风俗和人种,有身材瘦小肤色漆黑的,有金发碧眼身形高大的,他们第一次知道世界这个概念,也第一次见识到海外的繁华。
尤其是在西罗国一个月里的见闻,让韩宗昭一行大开眼界,什么蒸汽动力的车,什么连发火枪,甚至还有两个轮子的自转车,甚至还有不会灭的灯,富贵人家还有一种顺风耳一样的盒子,西罗向导说那叫电话。
在大安买一块等身镜需要几百两银子,而在西罗,家家户户都用得上等身镜,不少窗户都是用玻璃做的,还有他们称为灰砖的东西,搭建房屋又快又结实。
这三年对每一个出海的大安朝的人来说都是一生难忘的经历,他们这一百多人曾在海上与海盗厮杀,也曾因水土不服差点命丧异乡,还曾因长相肤色异于当地人而遭受欺辱,甚至遭到驱赶和追杀,更曾在异国土地与异国军队作战,这是他们第一次有了世界的概念。
他们也曾在异国他乡的月下过中秋节,在海边吹着海风吃着烤全羊过春节,每天晚上他们总会坐在一起聊家乡的事,聊家里的人,聊今天的见闻,而这个时候,梁清则总会拿着鹅毛笔认真记下每个人说的话,他说想,待回去了,他要整理一本环海志略,记录一下这次的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