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靖国边关鸣金收兵。太子自请戍边，实则被软禁在漠北苦寒之地。赫连铁树”暴毙”在归途，白鹿部赫连家族三百二十余口全部斩杀，不留活口，斩杀时，草原十一部族长全部在场，自此后十年内，无人敢犯上作乱。
    而肖崇此刻站在金帐前，看着叶冉亲手为阿蝶戴上长命锁。小姑娘已经不怕生了，正揪着叶冉的袖子要糖吃。
    ”打算怎么安置她？”肖崇问。
    叶冉擦掉孩子脸上的糖渍：”送回岳国皇宫。新帝不知情，会善待这个“妹妹“。”
    ”你舍得？”
    男人沉默良久：”比留在靖国强。”
    远处传来驼铃声，岳国使团即将启程。访琴走过来行礼：”公主，该出发了。”
    肖崇突然蹲下身，与小女孩平视：”记住，你是岳国的明珠，不是任何人的棋子。”她将师傅留给自己的匕首装在牛皮袋中，递给孩子，”是敌人就用这匕首杀了他。”
    阿蝶懵懂地点头，突然扑上来抱住她脖子：”姐姐也跟我走好不好？”
    叶冉别过脸去。肖崇轻拍孩子后背：”姐姐有自己的战场。”
    送走使团后，金帐内只剩二人。叶冉正低头整理文书，突然被肖崇按在案几上。
    ”现在。”她用小金刀抵着他咽喉，”该说说师傅信上那句“勿信叶“了。”
    肖崇在金帐里坐了整整一夜。黎明时分，她掀帘而出，发现叶冉靠在帐外睡着了，怀里还抱着她的狼裘。
    她蹲下身，发现男人睫毛上结了霜。这么弱的身体，怎么敢在戈壁夜风里守一夜？
    ”。。。傻子。”她轻声道。
    叶冉倏然睁眼，眸中清明得不像刚醒的人：”想通了？”
    旗杆轰然倒地，惊起飞鸟无数。十一部的首领们慌忙聚拢过来，却见他们的可汗正拽着靖国二皇子的衣领：
    ”你欠我个解释。在说清楚前——”她扫视目瞪口呆的众人，”这位“贵客“会留在草原做客。”
    涂二小声问：”关地牢吗？”
    肖崇踹了他一脚：”关我帐里！”
    众人哗然。叶冉突然低笑出声，笑着笑着又咳起来。肖崇粗暴地给他拍背，却在无人处悄悄勾住他的小指——就像小时候师傅教她的那个暗号。
    拇指按心口，小指相勾。
    心向西，死向西。
    叶冉在肖崇帐中”做客”的第三日，草原上刮起了今冬第一场白毛风。毡帐被吹得猎猎作响，炭火盆里的火星不时爆出噼啪声。
    ”你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肖崇踹了踹榻上裹成蚕蛹的人形。
    狼裘里探出张苍白的脸，叶冉眼底泛着青黑，却带着笑：”可汗的待客之道，就是半夜掀人被子？”
    肖崇把药碗怼到他眼前：”喝。”
    褐色的药汁散发着刺鼻的苦味。叶冉皱眉抿了一口，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药汁溅在肖崇的手背上，烫出几点红痕。
    ”你！”肖崇刚要发怒，却见叶冉咳得整个人蜷缩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丝。她下意识去拍他的背，触手一片滚烫。
    ”伤到肺了？”她声音不自觉地放轻。
    叶冉摆摆手，从枕下摸出个小瓷瓶，倒出两粒药丸吞下：”老毛病。。。死不了。”
    叶冉的老毛病在肖崇的监督下，半死不活的好了起来，多日未洗过澡的叶冉，清洗了一番，白色狐裘裹着清瘦单薄的身子，缓步走出营帐，草原的天是真蓝啊，阳光将又眼刺的几乎睁不开，肖崇正盘腿坐着，看一群士兵玩摔跤，旁边的落子一会递点吃的过去，笑的放肆张扬。
    叶冉轻咳一声，走了过去，站在肖崇身后，落子刚想说话，被叶冉制止了，接过落子手中的点心，肉条，蹲在肖崇身后，时不时递过一两块奶酥，奶饼之类，捏着嗓子低语：可汗再吃就要成猪了。“
    肖崇不回头也知道是谁在后面，抬拳向后挥去，叶冉灵活的躲了开来，那边的士兵尚在酣战，这边的二人已交手十多招了，这一下摔跤的停了比赛，纷纷围了过来，看可汗与这个靖国来的病秧子的对决。
    肖崇已经第七次被撂倒在的草甸上。她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额前碎发被汗水黏在鬓角，像只炸毛的小狼崽。
    ”手腕要沉。”叶冉单手负在身后，青衫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刀不是棍子，你甩那么用力做什么？”
    ”要你管！”肖崇抹了把脸上的草屑，突然矮身突进。这次她学了乖，刀锋斜挑时故意留了三分力，果然骗得叶冉侧身格挡。谁知脚下突然被什么一绊——叶冉的袍角鬼魅般扫过她脚踝。
    第八次脸朝下栽进草堆。
    ”卑鄙！”她吐出嘴里的草根。
    叶冉蹲下来，用未出鞘的剑挑起她下巴：”战场上敌人会跟你讲规矩？”光透过他发丝，在肖崇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魏闲没教过你燕回身法？”
    ”师傅说我轻功了得，打不过跑的过。”肖崇突然抓住剑鞘借力跃起，这回终于成功把叶冉扑倒在地。她膝盖压着他胸口，得意洋洋地晃了晃小金刀：”兵不厌诈！”
    叶冉也不挣扎，就这么躺着看她：”是吗？”
    肖崇突然觉得腰间一轻——自己的金刀知何时到了对方手里，此刻正抵着她后心。男人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这叫黄雀在后。”
    远处传来牧羊少女的歌声，惊飞一群云雀。
    夕阳西沉时，整个部落都飘起烤羊肉的香气。涂五抱着马头琴摇头晃脑乱弹一气，几个少女围着篝火跳起旋舞，裙摆转成盛开的花。
    ”可汗来一个！”一群士兵喝得满脸通红，把肖崇往场中央推。
    肖崇脚底拌蒜地撞进人堆，差点带倒三个跳舞的姑娘。人群爆发出善意的哄笑，不知谁喊了句：”让二皇子教教可汗！”
    叶冉原本倚在帐边喝酒，闻言差点呛到：”教她？不如教山羊跳火圈。”
    肖崇一把夺过他的酒囊：”你行你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