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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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梦雅从来都是相信陆昊的,而且是真的相信。就像她从不怀疑自己一样的那样的相信他。
她忘不了在那最初的最初他在雪地里拥住她时所说“相信我”时那笃定的语气;忘不了他们恋爱后的第一个十一长假时他出现在她的校园里,略带疲倦但却藏不住笑意的说“惊喜吗?”时她忍不住的鼻头的酸意;忘不了他抱着她在人山人海的雪场里肆意的转圈,幸福的眩晕;也忘不了她那时在天空中洒下的银铃般的笑声。一切仿佛都那么远了,一切都不可能再回去。
她是那么的相信他,相信他所说的一切,相信他为她编织的关于王子和公主的爱情童话。但他却在她伸手就要穿上童话中的公主服的时候倏地转身离去,让她从美梦中惊醒。
从此,她不再相信那些所谓的永远或是梦境。她可以在那样的打击之后重新面对她的人生,让笑容再回到她的脸上,但是那些笑容却再也不可能到达眼底,触到心底。
一直生活在地狱中所承受的并不是最苦的。因为到过了天堂的人都会明白,在你放下重重戒心一心一意的享受快乐时硬是被人拽出了天堂的大门,再从云端摔落、摔醒的感觉会比那地狱中的煎熬还要痛苦,痛苦千百倍。
坐在窗前的林梦雅不禁缓缓阖上了眼,扶着咖啡杯那微微颤抖的手透露着她心头的些许情绪:陆昊,如果,如果你知道我是这样的想念你,这样的无法忘记你,这样的折磨自己,也折磨着别人,折磨着一个那样爱我的江天逸,你当初还会选择和我在一起么?
然而生活还在向前,永远不会为谁停下它的脚步,做片刻的停留。就像现在的林梦雅一样,接受完安琪的怒火,翻一遍往日的疮疤之后,还有晚上的宴会在等着她。
掏出手机,按下快捷键:“天逸,晚上不要来公司接我了,直接来家里接我吧。我下午想回家。”
“你在哪?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江天逸有些惊讶,皱着眉头问。
“没有,只是。。。只是突然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休息。”林梦雅真是感觉有些倦了。
“真的没事?”江天逸还是不放心,妻子很少会主动罢工的。
“恩,真的没事,你放心。”林梦雅现在只想回家好好躺着,不想再说话了。
“哦,好吧。”迟疑了片刻,江天逸还是没说什么,他知道,以林梦雅的性子,她要是现在不想说,他什么都问不出来。
那头却仿佛是就等着他这么几个字,他的话音刚落,就掐断了对话。江天逸对着手机沉思不语。梦雅,她很不对劲呢。
“江总?江总?”对面的秘书试探性的叫了两声。
“啊?”江天逸仿佛才回过神,“刚才说到哪里了?”江天逸问道。
哎,秘书默默的叹口气。对面那对谁都温文尔雅的江总似乎只有在面对妻子的时候才能走神,才能透露出真正关心的语气,温柔的情怀。要不是她早就有了男朋友,两个人早定了下来,估计她自己现在都要嫉妒死电话那头的那个叫林梦雅的女的了。
“说今天晚上成光的晚宴。”秘书提醒道。
“哦,对。晚上我和梦雅过去。这样吧,下午的事情你帮我看看什么地方可以再压缩一下的,如果有些赶不过来的话,就推到明天去。我要早点回家。”江天逸最终还是不得不担心家里的林梦雅,想早点回去看看。
“好的,江总。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秘书说。
点点头,江天逸没再说什么。秘书也就关上门出去了。
坐在出租车上往家走,林梦雅看向手机时又犹豫了,要不要和安琪说一声,自己下午不去公司了呢?
看着通讯录里的那个名字,漂亮的指尖却在通话键上摩挲,放上去,又滑下来,再放上去,再滑下来。
算了,还是不说了,电话通了估计她都会觉得尴尬。还是先回家吧。于是把手机往包里一摔,不再做他想。
回到熟悉的家,林梦雅脱了大衣,随手就丢在了沙发背上。也许是母亲对她从小的灌输,她从来都是一个爱干净整洁的人。甚至是家里的抽屉和公司的办公室,无论再忙,所有的东西都是分门别类归整的干干净净的。像回到家随手丢衣服的行为要在平时,就算再累,也是不可能的事。
但如果心累了,就另当别论了,就不会再计较那么多。什么习惯,素养,全都远去,剩下的只是本能——简单点,能简单到多少,就简单到多少。
面无表情的站在花洒下,才觉得真的是放松了下来。慢慢蹲下,林梦雅双手抱着双腿,蜷在浴缸里,把头埋进臂弯,企图能够寻找到一丝丝的温暖。
糊里糊涂的洗完后,倒头就睡,她急需睡眠来放松那绷紧的神经。
而当江天逸悬着一颗心打开家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手提包只有大半个在鞋柜上,肩带垂了下来,估计只要稍微再碰一下就要掉下来了;大衣散在沙发背上;还有条围巾落在沙发垫上。
不可避免的,江天逸又皱了皱眉毛,伸手扶好了鞋柜上的手提包,把手机从包里拿了出来。弯下腰拾起在沙发上的大衣和围巾,和自己的外套一起挂在衣架上,这才走进了卧室。
进了卧室后,江天逸又愣住了,一股说不出的无名火腾的窜了出来。
半湿的浴巾被扔在床尾,揪成一团。林梦雅微微皱着眉头,疲惫的躺在床上,被子被她胡乱的卷起,只盖住了大半个身子。半个右脚耷拉在床沿,胸部以上也没有盖好被子,甚至连睡衣领口的扣子都没怎么扣,光滑细腻的大片肌肤裸露在空气中。头发估计是基本没擦,湿淋淋的已经将大半个枕头都浸湿了,还有一缕粘在她的脸颊上。
相比林梦雅一直以来爱干净的习惯,现在呈现在江天逸眼中的卫生间可谓是“一片狼藉”。沐浴液的瓶口没有盖严,洗头液也是倒下的,有些还流了出来,在雪白的浴缸上,那颜色甚是醒目。地上也都是水渍,滴滴答答的一路延伸到卧室的大床。
一切都显示着,女主人洗完澡后压根就没再扫过浴室一眼,连打扫的念头都没有闪过。
两人结婚后住在一起也有两年多了,这两年里,她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样子。江天逸很生气,这样的不同寻常代表着林梦雅遇到了很烦心的事,烦到她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想做。可她是怎么在电话里回答自己的?
“真的没事”
这也叫没事?
他现在真想把床上的那个女人拎起来,面对着自己,告诉自己她到底遇到了什么恼人的事。但她总是这样,遇到事情之后,永远都是自己扛着,从来不知道要和亲人,朋友分担一下。甚至是对自己,她的丈夫。
无名的挫败感就这样油然而生,江天逸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先拽过床上的被子把林梦雅盖好,把床沿上那只不乖的小脚也放到被子里去,然后拿起床脚的浴巾,丢到放脏衣服的桶里,再转身去拿拖把和毛巾打扫浴室。
一切整理妥当后,江天逸把从林梦雅手提包里拿出的手机轻轻的放在床头柜,然后坐在床沿,静静的看着林梦雅的睡颜。她一幅心情很乱的样子,睡觉睡得仿佛也不踏实。
她在做梦吗?梦里都有谁?有他吗?
还是,只有那个叫陆昊的男人?
江天逸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他在踌躇着是不是要想办法推掉晚上的晚宴,虽然说这次的宴会他要是缺席的话会比较麻烦,但是看着林梦雅的现状,他是不想让她再累了。而放这种精神状态的她一个人在家,他在宴会上也会心神不宁的。
就在江天逸掏出自己的手机,准备起身想办法推掉晚上应酬的时候,床头的闹铃突然响了。
怎么回事?!
回过神来之后,江天逸以最快的速度站起来,伸手抓过闹铃,拍了上去。
闹铃怎么会下午响?
懊恼的一转头,林梦雅“嗯哼”了一声,动了动身子,然后睁开眼睛。
“咦?你怎么回来了?”刚刚睡醒的人仿佛有些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的转身看闹铃,却发现闹铃不在床头柜上,“几点了?要迟到了吗?”林梦雅觉得奇怪。回来时她虽然很累了,但明明还是在睡觉前闹了闹铃了的呀。
“我提早一点回来了。我看你还是躺下继续睡吧,晚上我们不去了。你就在家好好休息”江天逸看着林梦雅缓缓说道,顺便把手上的闹铃放回了原位。
“哦,我就说嘛,我觉得自己听见闹铃了才醒的呀。”林梦雅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是该起来了。说着,坐了起来准备掀开被子下床。
“我说,晚上我们不去了,你继续睡。”江天逸又坐回了床上,抓着林梦雅那只准备掀开被子的手臂,隐隐带着点强迫意味的说。
“瞎说,胡闹什么呢。成光的晚宴怎么能不去,你想让陈玘山看笑话啊”林梦雅半开玩笑的说。
“你这样我不放心,还是好好休息吧。”江天逸那抓着林梦雅的手并没有收回来。他当然知道今晚成光晚宴是应该要去的。但说到底,成光晚宴还是没有她重要。
“哎呀,江总,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决定可不明智。况且,我很好的。没什么好担心的,回来睡了一觉,精神好多了。”林梦雅笑嘻嘻的说,睡梦中那脸上的疲惫之色一扫而光。
江天逸最恨的就是这个!他最看不得她在别人面前装坚强,装没事。外人也就算了,可他是她丈夫,他爱她,想宠她,想一辈子照顾她。她也一定要在他面前带面具,拒他对她的关心于千里之外吗?
“梦雅,别闹了,你看看你今天的状态!我说让你好好休息,你就乖乖的给我躺下睡觉!”江天逸有些动怒了,现在的他可以称得上是有些“声色俱厉”了。怎么怎么说她都不听!
一天,哦,或许说是几个小时之内连续两次的被人以这样的语气训斥,一个是现在自己最好的朋友,一个是最爱自己的丈夫,饶是林梦雅平时没有脾气,也有些撑不住了。
她别过脸,贝齿死死的咬着下唇,胸口巨大的起伏昭示着她现在心情很不好,她很想扁人,甚至有点想杀人。她错了么?又错了么?怎么她怎么做都错?有谁能告诉她她到底应该怎样才能不被人责难?胸口的酸涩让她觉得自己委屈到了极点,她就是这样不被人理解的么?
江天逸出口后也发觉自己的口气太重了,但是关心则乱,他刚刚也确实是有些怪她的不听话,气恼她口中永远的“没事”,现在看到她坐在床上一脸的委屈和脆弱,他立刻就后悔了。
“梦雅,对不起,我错了,我刚刚,我刚刚有些急了。你不知道,我今天接到你的电话之后就开始担心你了。我回到家看到你衣服皮包的乱丢一气,浴室都没力气打扫,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吗?”江天逸软了口气,带着一点歉疚。
听了江天逸的话,胸口那股酸涩不仅没有减轻,反而更加厚实的将她包裹,林梦雅撅撅嘴说:“心疼什么?怪我回来没打扫卫生,心疼你的地砖泡水了?”
“你。。。”江天逸被她憋得说不出话,她明明知道他不是那个意思!
“不生气了?恩?”江天逸试探性的问道。
“天逸,你觉得我是不是,是不是很不好?”林梦雅转过头,有些艰涩却认真无比的开口道,“在你心里,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是一个很自私的小人?”
她一直按照自己的意愿,好像真的如安琪所说的那样,她从来没有站到江天逸的角度为他想过。他当初求婚的时候说只要她能给他一个证明的机会,他就满足了,她就真的毫无愧疚的开始享受他给她的宠溺与牵就;她觉得爱情面前人人平等,于是她就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回报江天逸对她的好。
她,好像,真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一个,坏人。
“没有,梦雅,你怎么会这么想。”江天逸有些慌了,“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林梦雅直直的望着自己的眼睛,好像要看进他的内心里去。
“真的没有!梦雅!我。。。”江天逸开始慌不择言了,他不知道他怎样的解释她才会相信他。在他心里,她永远应该是那个被人捧在手心的小公主,他不要让她再受哪怕一丁点的伤害。她已经够苦的了,他懂。
林梦雅却一下子扑进了江天逸的怀中,脸颊紧紧的贴着他的衬衣,成熟男人的气味将那重重包围她的酸涩拨开,剩下的,只是一片宁静和感动。
“天逸,有你,真好。真的。”林梦雅有些哽咽道。
江天逸听着林梦雅沙哑的声音,心痛和爱怜同时冲击着他。面对偶尔真心流露的妻子,他只能紧紧抱着她,给她多一点的安慰。
“还有,对不起。”林梦雅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了,连声音都有些走调。
推开梦雅的肩膀,江天逸双手捧着那因为情绪激动而涨得红彤彤的笑脸,低下头认真的说:“梦雅,不要说‘对不起’。早在一开始我就和你说过,我们之间,没有‘对不起’这三个字。不要觉得歉疚。更不要哭!我保证过,让你嫁了我以后就不再哭了。不要让我食言,好不好?恩?”
“恩!”林梦雅重重的点头,逼回那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再次扑到江天逸的怀中。
“天逸,抱紧我,抱紧我。”林梦雅喃喃道。
收紧双臂,还能感觉到怀中那小女人在微微的颤抖,但确实没有眼泪打湿他的衬衣。
可江天逸却突然觉得,他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但只能如她所说的,抱她紧一点,再紧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