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一封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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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过去了,我已经完全适应了新的环境,所谓新的环境,是指学校和歇脚楼,至于这座城市,除了刚来那天从火车站坐公交车到学校的那一段,其它的地方我是一处也没去过。
记得什么人说过,高兴的话,周末会带我出去遛遛的。当然,他不带,我也能出去遛遛,不过要能一起的话……也挺好的。
下课铃一响,我扯起书包就跑,还没跑出校门就让班长给叫住,“陆亚,有你的信!”
“谢了!”接过信来还是跑,根本不消看是谁寄来的,除了叔叔,没人会跟我联系,也不用急着看信,无非是些勉励的话罢了。
“等等陆亚!”班长追上来,“这个周末去我家吧,先说好了,不用带礼物哦!”
哟哟,我忍不住在心里象碟那样来上两声,这家伙够夸张,不就是个生日吗?我陆亚,不,我柯亚活了十六年没庆祝过一次还不是活得好好的,有钱人家的子弟少过一次生日会短命啊?全班四十一个同学你请了四十个,少请我一个你就终生遗憾吗?
“不好意思哈,我有事去不了!”
“什么事?”
太过分了,这个也要问,笑脸是装不下去了,完全没好气,“私事!”
说着又是跑,手却被扯住,没脱臼算奇迹,“放手!”我那种想打人的欲望无限上涨。班长那种迷人的微笑也无限绽放,这家伙就有这么讨厌,老是一付宽容博爱的尊容,随时展现他超然于物外的幸福感,我靠,有钱有势我也能超然,也能象你那样保持微笑万变不惊!
“叫你放手!听到没?”
“你不跑,我就放手!”
“好的。”我笑得够真诚、够乖巧吧?跑得也够快、够吓你一跳吧?入学成绩排名第一的优等生,你的脑壳是豆腐做的!我的成绩差你一名,骗人却高你一筹哦!
“哈哈哈……”不这么狂妄地笑上几声真是不尽兴,身后却传来一个极扫兴的呼声,“陆亚,我等你!明晚七点整,我等你!”
等你的鬼去吧!叫得跟个怨妇似的,撕心裂肺还生离死别呢!够本事就追上来,我不在歇脚楼前的树林里K你一顿,我就不姓柯!明晚七点?生死约定啊?我去的话就让我变成女人,跟那些女生一样,见到你立马定身,受到你的邀请,掩起嘴来“卖糕的!”我靠!
骂你损我的德行,还是快快地回歇脚楼吧,我哥哥等我做晚饭呢!
“我回来了!”还没进屋就这么喊上一声,可见我有多兴奋,至于兴奋什么,那还真有点不好意思说,当然是想着明天就能跟他一块出去了,不知他会带我上哪儿玩?还是先别问,问了就会想,等到去了,发现跟想像的不一样,多半会有点失望呢……
没发烧吧?站在门口就想了这么多!我花痴啊?
“我回来了,哥!”
客厅里喊一声,书房里喊一声,卧室里喊一声,房前屋后喊了个遍,哥上哪去了?从来没有过的事啊,都是我一回来,他就从书房里钻出来笑一个,马上垮下脸来,“快做饭!”
每次都跟他顶上一句,然后快快地做饭,真怕他饿得出不了书房似的,中途还要遛进去看上好几眼,人家头也不抬地冲我挥挥手,我也能满意得屁颠屁颠地跑回厨房,犯贱哟!
那又怎样?他是我哥!而且那不叫犯贱,是……是……是幸福!美满家庭的幸福!对的,我跟我哥就是很幸福、很美满的一家人!他没这么说过,但也没否认,虽然我还没来得及问他,但是不用问,这一点我很肯定!
现在需要肯定的是,哥是不是出门了?
楼上楼下地又找了一遍,最后才发现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张纸,最讨厌这家伙老用这种诡异的信笺,黑纸白底格,左角一朵若隐若现的红玫瑰,标新立异还是怎么的?瞧这白色荧光笔划下的哪是字?一个个飘飘洒洒就象有生命的咒语!嗯……没得说,哥的字真漂亮!
漂亮吗?内容可让我欣赏不起来!
“亲亲小亚,哥出门办点事,你要乖乖地,回来给你带礼物!”
又是礼物!关键你上哪去了?什么人嘛,要出门,中午吃饭的时候怎么不讲一声呢?好说是……急事?
天啦,什么急事?掩起嘴来“卖糕的!”我的哥呀,你可别是出什么事了吧?到底什么事?啥时回来?怎么留言上也不讲个清楚?哪个牛人发明的便条?大便的条!
怎么办?怎么办?魂不守舍就是我这样!挎着书包进厨房,揭开饭煲掺了一瓢水,打开冰箱敲碎两个鸡蛋,下午吃什么?冰箱上没贴菜谱?小腿撒欢地跑进书房,“哥想吃什么?”
眨巴眨巴地愣了好几秒,是哟,哥出门了!究竟上哪去了呢?上哪去了?上哪去了……
只能想这个,只会想这个,想着想着天就黑了,既然天都黑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我是原始人吗?打电话呀!我是猪吗?从没问过他手机号码!归根结底,我是最原始的猪!
但是不管我是什么,你回来后,我一定要问你的手机号!一定要能随时找得到你!一定要……
要什么?我还真的花痴了呀!说得好听点,你是我认的哥,不好听点,你就一怪僻的房东!不单怪僻,而且怪异!没见过不工作能过得这么富足的,没见过足不出户还老有朋友打电话来问的,没见过啥也不干能睡二十小时的,没见过一起床就要喝牛奶的,没见过在家里还打领带的,没见过披肩发严重不对称的,没见过……
花痴了,绝对花痴了!不找点什么来干的话,我非得钉死在这书房门口不可!要不好好做一顿来吃?爆炒鸡丁、油炸排骨、红烧鱼、三鲜汤……庆功宴啊?那就再来一瓶酒,干个一醉方休好睡觉!
就是的,直接喝酒多爽快!用得着锅啊油的麻烦?酒柜里红的白的应有尽有,随便开一瓶就足够灌死我!不消什么下酒菜,不是有封信吗?拿它下酒吧!
问候的话带过,勉励的话也带过,抱歉的话还是……抱歉?
出什么事了,至于叔叔跟我说对不起?眼皮让酒精烧得沉沉的,费了吃奶的劲才鼓动眼球看清了抱歉的内容,其实真的不至于说对不起,我本就是你们的累赘,把我的户口迁走是天经地义,不说你们,我每次要用户口本,都觉得我呆在那上头特刺眼、特闹心!
迁吧迁吧,最好迁离这人世,哪怕天堂或地狱都不让我落户呢,做个没家的鬼也好过长年寄人篱下!
潇洒的话谁不会说?换作以前,我能比这更洒脱,问题我现在觉得胸口疼,火辣辣地烧得慌,一阵阵地刺见了血……
哥呀……你到哪去了?我好难受、好想见你、好想你……抱着我……
没有依靠的哭泣总是无助收场,从不肯轻易屈服的泪水在今天热情奔放,暗夜中真恐惧自己鬼一般的啜泣,晕头砸脑地服从于红酒的淫威,跌撞着冲进卧室,竟发出得意的笑声,谁让你不在家的?我就要醉卧你的床!
呵呵呵……
似哭似笑的声音飘荡开来,扩散在茫茫四野、消逝于凄凄寒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