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外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司夜黧撩开车帘向外探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城镇徐徐映入眼帘。
    清一色纯白的建筑，棋盘似交错的街道上落满暖黄色的花朵，微风轻拂，花朵摇曳如浪，纷纷飞向天空，在天空中盘旋久久不落。远处突兀幽静的朱红古堡，被落日余辉染成莫名的斑斓。
    仿佛，日光倾城。
    马车缓缓停下，洛冷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夜黧，已经傍晚了，我去找客栈，你先和夫人在马车上呆着。”
    “恩。”司夜黧应了一声，放下车帘，转过身看向一旁静坐的蝴蝶：“……夫人？”
    蝴蝶淡淡一笑，美得让人窒息的容颜透漏着些许苍白：“夜黧，我不是说过吗，叫我蝴蝶就好。”
    司夜黧犹豫片刻，歉疚地说：“蝴蝶，真的很抱歉，都是因为我的事，害你不得不流离失所，你的伤好些了吗？”
    “恩。”蝴蝶轻轻点头，目光却落在一旁，透着说不出的凝重。虽说已无大碍，可将近半月，体内还是有一股气盘旋不散，尽管试过许多次，却不能消融，也无法排出。
    司夜黧默默看着前方，静静说道：“这么久了，不知慕璇和茜雪怎么样了……”
    蝴蝶轻轻拥了他一下，松开手，说：“放心吧，她们会在奉城过得很好。”尽管有些不舍，但还是要放开手，所以只能狠下心丢下，默默看着她们的身影渐渐缩小，化作一点，最后消失不见。
    “夜黧，你跟夫人下来吧。”洛冷掀开布帘说到。
    “恩。”司夜黧理了理衣袍，朝车外走去，蝴蝶顿了顿，跟着下了马车。
    ……
    暮色四合，落日余辉徐徐嵌入地平线中，光影渐渐消散。
    浅黛色的天际没有预兆的开始落下洁白如絮的雪华，飘飘洒洒，静静的铺满一地。
    司夜黧靠着窗沿，失神地望着漫天雪白。
    ……
    “和去年一样，今年也会下雪吗？来年也会再下雪吗？来年也，后年也，之后的将来也能永远在一起吗？”
    ……
    “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的心里永远有我？我想了好久好久，一直想这件事，但是都没有答案。我要怎么做，才能更靠近你身边？”
    ……
    “我真的不知道，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你会是什么模样。”
    ……
    “你可以什么都忘了，但有件事我希望你不要忘记。无论何时，这个世界都是以你为中心转动的。只有这件事，请你千万不要忘记。”
    ……
    “夜黧？夜黧？”
    司夜黧回过神，看见洛冷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夜黧，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司夜黧讪讪一笑，答：“啊……没什么，只是很久没看到下雪了，不知不觉就入神了。啊，饿了呢，吃东西吧。”他心虚地低下头，胡乱夹了些菜放入碗中，却无心下咽。
    刚才的，是记忆吗？为什么我完全不记得？是不希望想起吗？究竟……会是如何刻骨铭心的伤痛记忆……使我不愿意想起？
    洛冷蹙眉看向司夜黧，莫名的恐惧漫上心沿。明知道他说的不是真话，但是在司夜黧失神的一刹那，却抑制不住那种分外明显的感觉——他，会随着漫天的白雪而消逝。
    ……
    一同注意到暮色雪景的，却不只司夜黧一行人。
    邻桌男子望向窗外，饮尽杯中酒，感叹道：“又下雪了啊……”
    “是啊，”与男子同桌的另一人道，“似乎每一次下雪都会发生非比寻常的事。”
    男子又斟了一杯酒，笑道：“怎么？你也会相信鬼怪之说？”
    那人摇了摇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还记得前不久的落雪之夜吗？那一夜，阳王在自己的寝宫中突然暴毙，死因不明，朝中上下彻查，却没查到任何线索。逸王登位后，却立即下令曜国上下禁止谈论关于神鸟的一切事情，违令者居然要被处以极刑，可没有人知道逸王下此诏令的原因。自那一个雪夜开始，每当下雪之日，国内便会发生少年失踪事件，各地惶惶不可终日，逸王也特派乐安王爷追查此事，据说还没查出什么名堂。这一个雪夜，不知道倒霉的又会是谁呢？”
    男子呵呵一笑，道：“一切只不过是巧合罢了，哪有你说的这样恐怖。”
    “事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巧合，”那人反驳道，“恐怕你也有所不知，不久前郁蔼国的晨明王突然病逝，可除了侍奉郁蔼王室的三朝元老外，没有一人见过晨明王的遗骸，”那人四处张望两下，对男子神秘地说道：“还有传，说葬入郁蔼王陵的，是一座空墓。短短一月，五国中便有两国国君突然离逝，难道不奇怪吗？”
    男子接着笑道：“生老病死自有定数，你想太多了。”
    两人交谈的声音虽然不大，蝴蝶却听的分外分明，她蓦地怔住，丝毫没有预料到郁蔼居然发生如此大的变故。
    相隔最近的司夜黧也将邻桌二人的一番话听的一清二楚，蝴蝶毕竟也是郁蔼国人，发生这种事……他担心地看着蝴蝶，轻声问道：“蝴蝶……你还好吗？”
    蝴蝶低头不语，神情却有些恍惚，就像风雨吹打的柳絮，零落飘散。
    “蝴蝶！”司夜黧见状连忙起身扶住蝴蝶摇摇欲坠的身体，却也引起了客栈内不小的骚动。
    大厅内的男男女女听闻声响纷纷侧目一探究竟，看见二人美得让人窒息的容貌，无不感到惊异。
    当看到司夜黧独特的深紫罗兰色瞳眸时，很多人却惊恐地迅速偏过头装作没有看见，只有极少数人还时不时瞟上几眼，但他们的眼眸中，分明带着一种不可名状的畏惧。
    邻桌方才低声谈论的那人恐惧地盯着司夜黧，对男子惶惶说道：“来、来了！我就说每一次落雪之日必会发生非比寻常之事！”
    那人慌忙唤人结帐，扔下一些碎银，便匆匆离去。
    男子淡淡一笑，饮尽杯中的甘酿，起身转向司夜黧一行三人。
    三人这才发现，男子身着尽是华贵之物，英气逼人的眉宇间透着无法比拟的雍容。
    男子朝三人微微揖了一揖，微笑道：“在下楚晨，几位似乎远道而来，不知可否邀得几位府上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