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痛。”司夜黧皱着眉看着左肩一层一层缠绕的纱布，轻叫出声。
    洛冷将纱布收紧，熟练地打了个结，将多余的布料剪去，教训道：“现在知道痛了？当时怎么不叫痛？还把枪拔出来，差点连骨头都废了！”
    “那时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司夜黧委屈地说到，像极了要不到糖的别扭小孩。
    “没办法的事？”洛冷白了他一眼，微怒道：“亏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乱跑，洛泽怎么可能会有机可乘？！”洛冷又拿起一卷纱布，命令说：“把衣服脱了。”
    “我没……”我没有乱跑，司夜黧嘟着嘴，看见洛冷拿着药和纱布，生生将剩下的半句话咽了回去，乖乖地将上衣褪去。等下洛大哥还要为自己包扎，他可不想自讨苦吃，刚刚也是不知道说错了什么，他在打结的时候就特别用力，差点把骨头都扯断。
    司夜黧环顾着简陋的草屋，自洛冷抱着他从百草堂后门出来后，便径直走向城外，来到一户僻静的草屋中，简单帮他清洗了下伤口，随即返回潇淼城，买些了必要的药品和衣物回来。
    洛冷剪去最后一段纱布，转身收拾剩下的药品，司夜黧动了动身，换了套干净的衣物穿上。
    司夜黧疑惑地问道：“洛大哥，在百草堂时那些卫兵怎么突然倒下了？”
    洛冷整理着物品，漫不经心地答道：“那个啊，我只不过在空气中混了些加了硫化氢的麻醉粉罢了。”
    硫化氢……司夜黧倒抽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洛前辈呢……”
    洛冷停下手中的事，想了想，随即说：“可能是普通的麻醉针吧，不过又好像是淬过剧毒的血影针，还是五毒梅花针？或许是七星透骨针？不大记得了。”
    洛冷这一番漫不经心话，让司夜黧不禁冒出一身冷汗，明明是极其危险的事，他却说得如同回忆上一餐吃的是什么菜一样。
    洛冷将所有的物品打包好，走到司夜黧面前，神色凝重地说道：“夜黧，等下你想去哪？”
    司夜黧疑惑地说：“怎么？不回潇淼城吗？”
    “不，已经不能回去了，”洛冷摇摇头，面色愁郁，“正如洛泽所说，潇淼城各界人士都在寻找一位名唤‘鸳鸯’的人，城中的孩童都普遍唱着一首关于‘鸳鸯’的歌谣，里面描述的，与你的样貌有八、九分相似，只怕回去后，同样的事会再度上演。夜黧，你打算怎么办？”
    “我……”司夜黧哑然失笑，“我还能去哪里？哪里会有我的容身之所？”
    洛冷皱了皱眉，轻声安抚道：“夜黧，不要这样……”
    司夜黧颤抖地阖上眼眸，缓缓说道：“鸳鸯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唤我鸳鸯？正是这一声声鸳鸯，我的一切便在冥冥之中被摧毁、被湮灭，最后，还将它从这个世界彻彻底底的剥离，消失不见……为什么，为什么非是我必须要承受这些？如果，如果没有鸳鸯，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是不是就能回到原来的样子……”
    洛冷紧紧抱住司夜黧颤抖的身体，连连摇头：“不，不，夜黧，不是这样的。是你告诉我，很多时候，承受不了的，还是得接受，总有一天，一切都会弄清楚的，不是吗？夜黧，我也说过，无论他人怎么说，我始终相信你，无论以后怎么样，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陪你走过，好吗？”
    怀中的人儿没有言语，只是轻轻颤抖着，半晌，渐渐安静了下来，洛冷能感觉到，怀中如同受伤的幼兽的少年轻轻点了点头。洛冷轻抚着他柔顺的长发，温柔地说道：“夜黧，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恐怕汜潇国已经不能呆了，往西是煚国，往东是郁蔼国，你想去哪里？”
    煚国……司夜黧紧紧咬着下唇，依稀看见那个如火焰一般温柔的少年，握着他的手将幽蓝的长剑贯穿他的胸膛，满身血迹地倒在自己的怀中，艰难地扬起一抹微笑，断断续续说着：“黧……我喜欢你……”
    司夜黧悲泣地摇摇头：“不要去煚国……不要……”
    洛冷温柔地安抚着他，轻声说：“那我们，去郁蔼国吧。”
    司夜黧轻轻点点头，洛冷轻拍着他略显单薄的脊背，待怀中疲倦的少年沉沉睡去，洛冷轻身将他放在床榻上，徒步走出屋内。
    倾盆的大雨不知何时已悄然停歇，昏暗的天空暗暗风起云涌，淹没了逃离的星河。空气中弥漫着雨水潮湿的气味和泥土独特的芬芳。
    洛冷深深凝望着天之穷尽迤俪蔓延的黑暗，独自喃喃吟道：“黧，若是到了知晓真相的那天，你还会像如今一样，安然地倚靠在我的怀中吗？”
    世界寂静得如同一潭死水，轻盈的呼吸化作了一阵阵清风，拾起了一把被撑开的白绸伞随风飞扬，伞柄坠着的兽形檀香同心结吊坠摇晃着，发出清脆的声响。风渐渐停歇，素白的白绸伞缓缓降落，握在了少年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