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归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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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枫受友人之邀出外游历,刚刚回京就被那些风月场中的朋友拉去倚香院,少了汴梁城中第一风流浪子的品评,必定会成为这个新近崛起的花中楚翘唯一的遗憾。而慕容枫对于这个短短数月就红遍京城的玉玲珑,倒是也起了一份好奇之心。
老鸨子迎出门来,一见是他,忙殷勤向前,那样子活象是天上掉下一条活龙来。进入玲珑阁,鹅卵石铺就的甬路曲曲折折,庭院两边绿柳如丝、海棠盛放,众人穿过花径,转过池塘,就见到远处太湖石后隐隐露出一带红墙碧瓦,慕容枫心道这新建的玲珑阁到也颇得曲径通幽之妙。
在这里,慕容枫第一次见到了红透半边天的玉玲珑,玲珑早已得人通报,知道这位公子与别个不同,不但身份尊贵,家世豪富,而且风流俊雅,非一般人可比,因而着意装扮,卸去满头的珠翠,高挽发髻,只拣了一支翡翠金步摇和一对蝴蝶玉钗簪入发中,愈加显出乌云般的青丝,白玉般的脸儿。身上也换了淡雅的青色绣襦,系着纯白色的曳地长裙,裙角处一支绿梅斜斜伸出,真是人如梅花雅致清新。待见到慕容枫,玲珑心中也是一动,眼前这人淡青色的长衫,俊眉朗目,颀长玉立,气韵天成,确实是女子心中理想的夫君。
两人相见,慕容枫到也着意细看玲珑,然而与他俊逸的外表不同,他的话很少,大多数时间都是神情淡漠的饮着一盏茶,漫不经心的听她弹奏曲子,只有当他对上她的眼睛时,眉宇之间会不经意的流露出一丝温柔之色。
在玲珑阁逗留了一个时辰,他与她做诗填词、弹琴下棋,转眼天色已近傍晚,老鸨子满以为他会留宿,忙忙的吩咐人摆酒,然而他的做法却令众人都十分不解,他居然一反常态的没有留宿,事实上对于慕容枫这个大金主,老鸨子殷勤非常,特意嘱咐玲珑着意款待,盛装出迎,那日的玲珑也确实明艳照人、风姿楚楚,但是慕容枫却真的没有留下来,他只是用一千两银子买玲珑三日不得见客。那鸨儿虽然奇怪,见到白花花的银子却也由不得眉花眼笑,连连应承。
第二日一早,慕容枫就遣人来打听玉玲珑的身价银子,那老鸨刚刚捧得摇钱树,哪里肯卖,虽然有些害怕南安王府的权势,还是委婉的将来人回绝了。当日下午便有衙门的差役来封门,告这倚香院骗买良家妇女,逼良为娼,那老鸨子哭天抢地的闹了半晌,见无人礼理她,只得花钱找人打通关节。自古以来妓院虽是下九流,操着人世间最低贱的营生,却素来与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否则如何能够撑得住场面,正是妓院越大势力也越大。这倚香院在京城花业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与上面的关系自然也是千丝万缕,可是这老鸨子托人捧着白花花的银子跑了几日却无人肯应,众人只道:“你如今得罪了南安王爷的内侄,纵花再多的银子也是惘然,当今朝廷南安郡王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敢与他作对,如今是解铃还需系铃人啊。”
疏通了几日毫无进展,老鸨心知保不住,只得又回去求慕容枫,慕容枫倒也不为难她,只拿出一万两银子要买玉玲珑,老鸨哪里敢再强,双手捧上玉玲珑的卖身契,磕了无数的头,方唯唯诺诺的去了,当晚便着一乘青绸小轿将玲珑送入慕容府中。
在得到玲珑后,慕容枫结束了浪荡的生活,在离京城二十里的地方买了一处别墅,取名柔园。他和玲珑就在这里过起了半隐居的生活,除了和三五知己品酒填词、切磋武功之外,几乎足不出户。慕容家的公子为了倚香院的花魁娘子一掷千金,甚至不惜动用王府势力的香艳故事,一时成了卞梁城茶楼酒肆中最为流行的谈资。
事实上,慕容枫对玲珑的态度也让人迷惑,在玲珑的眼中他并不象人们口中的轻薄浪子,他待她可以说是温柔的、尊重的。起初,这忽然而来的温情让她饱受创伤的心充满了戒备,自从与爹娘失散,她经历了太多的欺骗和暴虐,生活的苦难让她不再轻易相信世间的任何一个人,尤其是男人,“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是每一个风尘女子心中最深切的痛楚,也是最大的警示。然而几个月过去了,慕容枫待她也只是淡淡的,他不常招她侍寝,更多地时候他都是静静的坐着,饮着一盏香茶,或听她抚琴或与她对弈,又或者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的望着她。
起初,当她施展在倚香院取悦恩客时的狐媚之态魅惑他时,一向待她如谦谦君子的他,满脸阴沉的紧皱着俊朗的眉峰拂袖而去,留下羞愧、诧异的她,许久不再回顾。而当她黯然独处,轻抚着一曲自伤身世的幽怨琴曲时,他却会长久的驻足细听,痴痴的遥望北方,甚至抽出随身的金笛依依与她相和。
如此几次,玲珑终于明白他要的不是一个以卑贱之心媚人的娼妓,而是一个真性情的女子,只这一点就让她冰封的心渐渐融化。几个月来他待她都是温柔有礼的,只除了有限的几次侍寝,那常常是在他酒醉之后,温文儒雅的他在床第之间是如此的狂暴,他疾风骤雨般的需索使得出身秦楼楚馆的她都难以承受,她总觉得他似乎在发泄着什么,在那最疯狂的一刻,他的眼中有着深深的伤痛。
这种狂暴只有在他对上她痛楚的双眸时,才会竦然一惊的停止下来,之后,他会略带歉意的和她温存相对。他是令人迷惑的,他的温存、他的暴戾、他激情缠绵时眼中闪过的伤痛,都吸引着玲珑,使她无法自拔的陷入对他深深的迷恋。
这一切的癫狂只有慕容枫自己知道是为了什么,虽然遭受了平生最大的羞辱,他依然无法忘记柔真,对于那不堪的一夜,他不怪她,他只有更加深切的心疼,楚楚无依的她又怎能抗拒强势暴戾的辽国北院大王。他纳玲珑,只是因为她的含着淡淡忧伤的双眸,象极了幽州城中月光下的雪衣女子,他今生唯一的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