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 告别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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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钊是在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得知杨梦住院的事情的,他先是大吃一惊,继而担心的不得了,他跑到教室外面,掏出手机给陈叔打了个电话,吩咐他去市中心医院看望一下杨梦,然后把看到的情况通过知他。
难怪昨晚自己总觉得心神不宁的,老天,求求您保佑杨梦没事!从来不信鬼神的李明钊此刻在心中默念道。
一个眼睛红肿的女生经过他的面前,那不是张微微吗?她的脸是怎么了?那湿湿的是泪水吗?她怎么搞得那么憔悴?头发像雀巢一般蓬乱,腿走起路来还一边高一边低,是因为昨晚的缘故吗?
“喂,张同学,你等一下!”李明钊叫住了张微微,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他第一次和张微微说话,尽管两个人同学将近四个月,尽管李明钊的座位和她仅仅隔着一条窄窄的过道。
“有事吗?”张微微没精打采的说,还带着重重的鼻音。
李明钊轻咳了一下,尽量把语气放的很轻松:“我想问你,听说你们宿舍昨晚出事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虽然听到周围人的议论,东一句西一句的,也不知是真是假,还是问问住在同一个宿舍的人,可信度较高。
张微微盯着李明钊看了两秒钟,用手背抹了一下脸上的水:“哦,昨晚杨梦睡觉的时候从上铺掉下来了!”
“她不是睡下铺的吗?怎么会掉下来?”李明钊急了,想都没想就冲口而出,等到话说出来,才发现说错话了。
果然,张微微眉头一扬:“你怎么知道她睡在上铺的?”言外之意就是难道你们很熟吗?
李明钊扭了一下脖子:“哦,刚才听同学们说的——很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她现在还好么?”
“还不知道呢,她没有手机,我们也联系不到她。她是跟我换的床铺,我的脚扭到了,不能爬到床上去,就跟她商量一下换了个位置,谁知道……”张微微脸上难掩内疚之色。
“你为什么要和她换床呢?你难道不知道她很睡觉很不老实吗?”李明钊找到了罪魁祸首,语气变得不友好起来。
“我不知道啊,要是知道就不会和她换了!”张微微委屈的说。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人朋友的,她那么了解你,还说是好朋友呢,你居然连她睡觉喜欢乱滚都不知道……”李明钊口不择言,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杨梦,哪怕是间接的伤害也不行!
张微微瞪大了眼睛,半晌没说话,她是没反应过来,等到李明钊因为激动而溅出的口水喷到她的脸上时,她突然间爆发了:“喂!你以为你是谁啊!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啊!”由于声音过大,许多同学看了过来。
张微微脸涨得通红,她双手叉腰,恶狠狠地剜了李明钊一眼,同时从鼻孔里挤出一个“哼”字。
李明钊张了张嘴巴,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他丢下一句“对不起”,悻悻地离开了。
“神经病!”张微微恨意难平,使劲用胳膊蹭了一下脸上溅到口水的地方,真倒霉,从厕所洗脸出来就遇到了一个疯子,大清早的,真不吉利!
张微微转身往教室里走,走了一半停住了脚步,她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为什么李明钊这么了解杨梦,甚至连她睡觉“不老实”都知道,再联想到上次那件XS的运动服,虽然杨梦说是自己买的,刚好遇到有人退货,当时自己相信了,但是依照现在这种情况看来,里面肯定有猫腻!
杨梦看着天花板发呆。
想妈妈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舒服,所以才特别的想妈妈,想躺在她怀里撒撒娇,让她用温柔的手轻轻地抚摸自己的头发。
小姨说给昨天妈妈打了个电话,妈妈问自己最近好不好,小姨说一切都好,也跟她说了自己从床上掉下来的事情,不过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下,一带而过,怕妈妈担心,妈妈还笑着说,这孩子从小就不会睡觉,睡觉跟翻跟斗一样。妈妈跟小姨说了很多关于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尽管杨梦没有和妈妈亲自聊电话,自己所知道的都是小姨通过讲述的,但是杨梦依旧觉得心头暖暖的——原来妈妈还惦记着自己。
杨梦眯着眼睛,笑着进入了梦乡。
又梦到了郑路遥,他穿着天蓝色的T恤,泛白的牛仔裤,脚下蹬着一双半旧的运动鞋,虽然都是很普通的衣服,可是穿在他的身上,映着他的笑脸,永远都是那么的好看。
明明知道已经过去了,明明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梦,可是还是觉得很心痛。
郑路遥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杨梦的脑门:“傻瓜,又在想什么呢?”
刹那间,泪水化作倾盆雨。
2002年的夏天,那时候距离升高中考试还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大家都在热火朝天的准备着复习,整天都泡在题山试海之中。
考前的杨梦显得很焦虑,她怕自己考不上县重点高中,郑路遥关心道:“梦梦啊,你为什么总是走神呢?”
杨梦说出了自己心中的不安:“我总觉得自己要落榜似的。”
“傻瓜,你忘记了你中招的时候是以全县第二名的好成绩考到我们学校的吗?你放下心来考就是了,成绩肯定不会差的!”
杨梦摇摇头,她知道郑路遥是在安慰自己,是的,刚开始时自己成绩是不错,可是今非昔比,现如今好多同学都比自己学习要好,如果正常发挥的话,还有可能考上重点,但是自己心理素质极差,考试就会紧张,一紧张就会出错,不是忘记写名字就是忘记答题,要不就是一下子脑袋什么都记不得了,空白一片。别人不知道,可是自己心里清楚的很。
“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万一你考上重点高中,我没考上,那你会不会忘记我啊?”这可是杨梦最关心的问题。
“又说傻话了,我怎么会忘记你呢?不会有这种万一的!就算真的是这样,我会天天给你打电话,有时间就去找你——行了吧?”郑路遥宠溺地捏了一下杨梦的鼻子。
杨梦并没因此静下心来学习,只是眉头锁的更紧了。
由于太过紧张,家庭方面(主要是由于爷爷奶奶那边)或多或少又施加了一些压力,老师也成天把“拼上命也要考出最好成绩”挂在嘴上,终于,在考前最后一次模拟考考数学的时候,杨梦晕倒了。
之前已经提到过,杨梦有轻微的心脏病,速效救心丸天天带在身上。
杨梦在医院里一呆就是一星期,当时所有的人,包括杨梦的父母,包括杨梦的老师,甚至包括杨梦自己,都认为杨梦这次升高中考试,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那时候手机还比较稀少,至少在他们那个县城里还不普遍,学生很少有手机,杨梦在病床上躺着的时候,最想念得就是郑路遥了,期间两人一直没法联系,直到第四天,正当杨梦望穿秋水的时候,郑路遥提着两个大塑料袋,哼哧哼哧的跑来了。
“你怎么来了?”杨梦又喜又惊,喜的是终于见到朝思暮想的人了,惊的是他也太胆大了,自己的母亲还守在医院呢他竟然就这么跑来了。
“阿姨好!我是郑路遥,是杨梦的同学,我代表老师和大家来看她来了!”郑路遥很有礼貌的向母亲打招呼,接着才对着杨梦说道:“你好些了吗?大家都很想念你呢!”
杨梦的母亲很是高兴,她喜欢有礼貌的年轻人,她热情的接过郑路遥送来的礼物:“好好好,谢谢大家的好意!让大家破费了,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没什么的,都是大家的心意,小礼物,不值钱的,阿姨见笑了!”郑路遥笑容灿烂。
“孩子你坐会儿吧,看你累的,外面很热吧?你先和杨梦聊聊,我去给你买瓶喝的!”杨梦的母亲说着就往外走。
“阿姨,不用客气啦!我坐会儿就走!您忙您的吧!我不渴,不用麻烦了!”郑路遥急忙摆摆手。
杨梦的母亲笑道:“行啦,你们聊吧,我也没事,正好下楼走走!”
说完就出去了,顺手关上了房间的大门。
现在病房里只剩杨梦和郑路遥两个人了。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话还没说得出口,脸就先红了。
说了些什么话,杨梦记得不是太清楚了,由于还要上课,郑路遥只呆了一小会儿就离开了,临走时郑路遥偷偷塞给杨梦一封信。
那封信不是很长,也就是三页纸吧,没用那种花花绿绿的还带着香味儿的信纸写,是那种很普通的稿纸,划横线的那种。内容也没什么爱得死去活来的宣言,无非就是你要安心养病,我很想念你,你要照顾好自己之类的话,无论从外表还是从内容来看,这信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可就是这么一封信普通的信,看得杨梦是如痴如醉,只要有时间,只要没有旁人在场,她都会拿来温习,一遍又一遍。因为在信得结尾,郑路遥没有留名字,而是写到:一个永远爱你的人。一个永远爱你的人,真好!
考试的结果几乎没有悬念,杨梦终究是没考上那所远近闻名的重点高中。
为此,杨梦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除了偶尔出去见见郑路遥之外,她几乎没出过家门,整日就呆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看着窗外发呆。
正当家人讨论她该复读还是读那些不是重点的普通高中时,秦门卫出现了。
他那天来杨梦家里做客,8月份正是热得人心发慌的时节,秦门卫居然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踏着皮鞋出现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
他对李梅夫妇对本县重点高中的向往显得不屑一顾,他冷笑着说:“就你们说的这破高中,有什么资格称作重点啊?她那里每年有多少学生可以考上清华北大?考上重点大学的又有多少?多少老师是一级教师?他们知道什么是素质教育么?”
“所以说你们不出门就没见过市面啊!这样的高中在我们广东多的数不清,你们居然为了这样的高中而挤破头!哎呀呀!”
然后他举例说明他现在所居住的地方有多么的美好。那里四季如画,那里海产品丰富,那里水果种类多的数不清,那里的街道整洁到看不到一张纸屑,那里人民素质极高,简直到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地步。
说的是天花乱坠,滔滔不绝。
听的是面面相觑,神往不已。
最后,他慢悠悠的说:“我那里有三个可以转户口的名额,本来是留给员工小孩的,刚好有个员工的小孩不愿意去,我看啊,不如让杨梦去吧!这孩子,眼睛里透着机灵,绝对不是一般的人!”
李梅夫妇犹豫了,听起来是十分的诱人,但是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如同他所描画的那样呢?一千六百多公里呢,真要把杨梦送过去吗?
“哎,所以说你们太宠爱孩子了,我有个员工他女儿才8岁,人家都愿意送过去呢,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就当是去上大学好了!”秦门卫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继续劝说着。
三天后,李梅夫妇下定了决心,要把杨梦送到千里之外的广东。
临走那天,杨梦怕父母伤心,愣是笑着上了火车,连一句舍不得的话都没敢说。她觉得她需要换一个环境,她觉得她应该活得更好,她不愿意呆在这个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县城,是野心,也是逃避。
没敢告诉郑路遥,是害怕见到他后,什么决心都会消失的一干二净,只是把那张信折的整整齐齐的,埋在了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把自己对他的爱藏在心底。路遥,等着我,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