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一把剑初出江湖，打遍天下。
    一把美丽的剑——如同主人一样美丽的剑。通体雪白，晶莹宛若无物，在空气中掠过之时，会有一丝又一丝的浑厚内力流出，连空气，都被生生撕裂。
    人称，破痕一剑断天涯。
    光是其美，便可以一断天涯。
    “破痕剑，可望而不可求啊。”云归笑着叹气，“不知小女子是否有幸看到破痕剑出鞘，‘花伤鹤唳’呢。”
    少年向她微抬下巴：“本门主就赏你这个脸吧。”手握剑，剑出鞘。
    一声很轻微的响声，轻得几乎微不可闻，然而又真真切切的存在着，像花瓣被撕裂一般的响声。紧随其后一声尖利得穿碎人心的剑鸣，浓烈的悲伤，淡淡的绝望，一起汇聚在这声宛若鹤鸣的长唳中。
    这就是破痕剑出鞘时的，花伤鹤唳。
    “和传闻中一样的。”云归后退一步，“破痕剑出鞘，有花伤鹤唳之声，其美冠天下。不过，”她娇俏一笑，“等您到我们凤主那儿做客时，就把破痕剑交给我，可好？”
    “不好。”少年回她一笑，“破痕之主，只可是我一人。”
    然后，身形疾动。
    黑色和白色层层相交。鞭缠上剑，剑击退鞭。他们一招一式，带动得周围飞沙走石，犀利得割破体肤。
    希的招式非常凌厉。他体形瘦削，因此动作敏捷，出手干净利落，攻守兼备，一点都不含糊，其速度快到割裂的伤口要到他停止攻击后的一两秒后才开始流血。
    而云归的招式是狠。看似娇弱的她却出手皆为杀招，以攻为主，随便哪一招都会要人命。真是最毒妇人心。不过她的葫芦身材和希的瘦削身材相比就有了明显的弱势，行动速度大大慢于他，好几次希的剑都险险的划过她的喉咙。看久了就看得出来，她和他的武功，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上的。如果说她的水平是二流水平，那么希就是超一流的了。
    所有在场的人都看得鸦雀无声。我也不例外。因此而忽略了背后的一把剑。
    “喂，后面！”打斗中的希突然冲我喊了一句。与此同时，云归的乌金鞭趁此机会盘上他的脖子。
    躲闪。挥拳。夺剑。刺下。鲜血洒满身。
    好熟悉又好陌生的感觉。
    “小姑娘身手不错。”云归笑着扯扯手中的鞭子，希因鞭子的束缚而跪在地上，“夜大人失算了哦。”
    “立刻把那小子放了。要不我的剑伺候。”我尽量平静的对她说。
    “就凭你？”她不可置否的笑笑。
    “当然不是。对吧，希？”我学着希的样子回她一笑。
    “聪明。”一直默不作声的某人低低的说。
    话音未落，少年迅速转身，一掌劈断乌金鞭柄，然后反手一刺。
    云归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一剑刺中。
    剑刺偏了。刺进了云归的右肩。
    云归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口，温柔的握住希握剑的左手：“已经力不从心了呢，夜大人。”纤长的手指顺着手腕往下滑，“你……生病了么……脉搏……怪不得呢……”
    “是吗。”他露出他的招牌微笑，然后，突然松手，飞身跃起，重重一脚踢下。
    轰。
    地上出现一个大坑。
    竟然有这般怪力。我惊讶的看着看似瘦弱的少年。
    “咳咳……”云归倒在坑中吐血。
    “肺部。又歪了。”希俯视着她，“作为一个练家子，要先学会体术，然后才是剑术哦。记住了没，云归？”
    “你……”云归怒瞪着少年，忽然又笑了，“还是凤主英明，夜大人，看来您是逃不掉了。”
    “第一次见你这么狼狈啊，云归，”流赦的声音从我们背后传来，“下面该我接手了，你辛苦了。”
    “还是逃吧……”少年有些无奈，又把我一把抱起，再次飞奔。
    但是……
    “慢了很多耶。”我抱怨。
    “废话。臭女人我还不是为了你才这么狼狈的嘛！”少年一脸怨念。
    “哎哟，所以说红颜祸水哦。”流赦那家伙在后面紧追不舍居然还没有忘记吐槽。
    “那个……希……有件事问下……”我扯扯他的衣襟。
    “别非礼我。有话快说有P快放。”少年已经开始暴走了。
    “呐……那个……别激动啊……”我小心翼翼的说，“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急刹车。
    “好像是的。”他面无表情的说。
    老大，拜托你别这么冷静好不好！
    “所以走吧。”他依旧面无表情。
    ……啥？
    “喂喂喂喂！！！！”我差点从他怀中跳起来，“你不会相信什么狗屁跳崖不灭定律吧！”
    噌。我话音未落，我们已经到达悬崖边了。
    妈妈咪。
    我有恐高症。
    好深的悬崖。
    好高的悬崖。
    悬崖边还长着一棵柳树。柳条儿在空中飘啊飘，那个阴森森啊。
    ——不过还好，不是很宽。事后我胆战心惊的想。
    “跳崖不灭定律？”某纯洁的孩子写满了一脸“什么跟什么”的看着我，“我都没说我要跳崖。”
    “那你要干吗？”我不解的问。
    少年的手就那么忽然的覆上我的眼睛：“简依，乖，闭上眼睛。”
    那双手一如既往的，手指冰凉，掌心温暖，在一片莫名的令人心安的黑暗中，我闭上眼睛。
    少年在我耳边轻轻说，声音无比魅惑：“现在你就用柳条荡过悬崖，荡过去后往山下跑就行了。你有身手，你有勇气，没什么能拦住你的——没事，勇敢点，简依。”
    “那你呢。”我抓住他覆在我眼上的手。
    “我随后就到。你在这里我放不开手打。”
    “这样好吗。”真是的。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
    我第一次听到他这么温柔的说话：“我肯定不会有事的。”停顿一下，“你也是。”
    “是吗。”我伸手抱住他的脖颈，“我总觉得你是个很奇怪的人呢。奇怪得不像一般的少年。可是啊，”我在他身上蹭了蹭眼角一颗眼泪，“你是我的朋友。很好很喜欢的朋友。”
    “真笨。你刚知道吗。一直——都是啊。”
    “那么，”不知什么时候，他已在我腰间绑上藤条，“双手抓紧了。”
    “再会。”我轻轻说。
    “再见。”他松开手，然后，推了我一把。
    第一次不畏惧这万丈高空，只因为知道那个少年一直在看着我。
    给我以勇气，给我以力量之人。
    那个少年，叫做希。有着一双绝世冰眸，让我永生不能忘之人。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
    落地站定。
    回首望去，悬崖对面已无人影。
    一如他毫无声息的出现在我生命中，又毫无声息的离去。
    只是寥落了记忆中的年华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