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惊雷 第十七章 朝雨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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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急忙忙回到船上,船舱里果然已经空无一人。
“沈、书、闲!”我暗自握紧了拳头,一言不发地向着舱外走去。
“唉,舒云,你还是那么冲动!”
不等我走到门口,君不凡就挡住了我,低着头看着我,脸上挂着一抹无奈的笑。我忽然没由来的气愤,冷声喝道:“遇到这样的事你怎么还能笑的出来!难道你一点也不关心她们的死活?”
“舒云,这世上有没什么事可以用关心二字解决。”他轻轻瞥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向外走去,“对于她们,你大可不必担心,因为这份筹码是有相当的重量的。”
我一个人,在船舱内,呆呆地看着他渐渐被雨水打湿的身影,眼前浮现出方才他那轻轻淡淡的一瞥,恰似这阴郁的漫天细雨,在我的心底辗转流连,久久不息。就在那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内,他敛去了笑意,眼中的和煦的柔光也在霎那间消失殆尽,而我忽然慌了神,忽然就害怕起来。我好怕这份如沐春风般的温暖就这样消失了,我知道,就算再怎么告诫自己,自己还是不自觉地靠近他,依赖着他。然而对于他,我第一次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也是第一次想要了解他的过去。那样平淡到疏冷的语调告诉我:眼前的这个人,不只像他的温柔那般简单纯粹,他的人生必定有所经历。尽管这三年朝夕相伴,同甘共苦,却依然不能够抵挡我想要了解他的渴望。是的,我想要看到更多、更多的他!而不只是温柔的他,不只是会逗人开心的他!
几乎是慌乱地,我一头冲进雨中,摸索着他消失已久的身影,狂奔起来。什么轻功,什么步法,这一刻,我通通想不起来,只靠着两条腿、零乱的步伐,奋力地快跑。有什么东西悬在心尖,微微颤抖;有什么从心底急速流过,几乎就要喷涌而出。这一刻,我只想抓住这份温暖,抓住这份属于我的无与伦比的阳光。雨水打在脸上,轻微的疼痛,而我的心却忽地敞亮起来。因为,那纷乱的细雨中,有一个人遥遥驻步,一色的白衣,泛着柔柔的光辉。
快步走去,我的歉意上一片朦胧,不知覆盖在上面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我不禁流下的泪。
“那个…对不起……”低着头,我诚心诚意地说。
“唉,看你跑的……”他抬手拨掉我头上沾上的新叶,将我散落的碎发轻轻挽起。纷纷乱乱的细雨给一切罩上了一层朦胧的柔美的光芒,也带来一份酥酥麻麻的悸动,英俊的男子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低着头的女孩,温柔地挽起女孩的碎发,本来是相当唯美的画面,可偏偏……
“让你当一个老老实实的淑女是今生无望了!随云师傅,我愧对你啊!”前一刻还神色温柔的男子,此刻竟然单手支头,大有悔恨至极的趋势。
“君不凡!有胆你再说一遍!”对淑女二字极度敏感的某人接近发狂边缘。
“啊,淑女也会打人?哎呦,淑女可不上脚啊!”
“你、去、死、吧!”我一脚往他脸上踹去。
“咳咳…淑女…淑女…可不口出脏话啊……”他一个闪身躲了过去,“还有…哎,你等我说完再踢嘛!”
一脚不行,我再起一脚。
“等你才怪!师傅说兵不厌诈,要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唰地抽出腰间长剑,一招白虹贯日,我抢先向他攻去,“看招!”
“师傅也说上兵伐谋,其次伐交……”他急急后退,避开剑锋,“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我说舒云啊,你和师傅学了三年兵法,怎么一出手就是最下之法呢!”
“哼,善战者之胜也,无智名,无勇功,故其战胜不忒。不忒者,其所取必胜,胜已败者也。故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我回撤半步,紧接着又以一招飞花葬雪只攻他的门面,“对付你,用最下乘的方法就足够了!”
“哎,话不可以这么说嘛!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终而复始,日月是也。死而复生,四时是也。”君不凡一个翻身,从地上拾起一节掉落的枯枝,轻轻一拨便化解了我的攻势,“声不过五,五声之变,不可胜听也;味不过五,五味之变,不可胜尝也;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穷也。奇正相生,如循环之无端,孰能穷之!”
“你!”见势不妙,我回剑后撤,略微一顿,紧接着急进向他刺去。
“纷纷纭纭,斗乱而不可乱也;混混沌沌,形圆而不可败也。”他嘴角擎笑,懒散地举起树枝,一个健步,枯木中平而出。只见那小小的枝柯竟像活物一般,刚与我的长剑相交,便如影随行地与长剑粘黏在一起,不断旋转划圈。我几次运力夺取,无奈那小小的树枝仿佛喷涌出连绵不绝的劲力,像一块磁力极强的吸铁石,将我的剑牢牢控制在它的磁场中,粘连黏随,无法逃脱。高速旋转的长剑在空中激起更大的水花,眼前一片朦胧,四维难辨,我不由有些迟疑。
“乱生于治,怯生于勇,弱生于强。治乱,数也;勇怯,势也;强弱,形也。舒云,胜负未分,你已自乱阵脚,这仗,你打输了!”说罢,他运力一挑,我手上的剑立马趁势而飞。猛地失去引力,我把持不住,急速向后跌去。在坠向地面的前一刻,我稳稳地跌入了君不凡的怀里。
“怎么样,舒云你……”
不等他说完,我猛地抬手。只见白光一闪,一柄细薄精美的匕首便架在君不凡的脖子上。
“师傅说‘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用兵如水,以无常形为常形,伪装假象以迷惑敌人。君不凡,输的可不是我哦!”我得意地抬起头,笑着看向他。
“哦?是吗?”他亦狡黠地看着我。
什么意思?我蹙着眉不解地望着他。忽然,我捕捉到背部几乎感觉不到的微弱的触感。用手一支,我翻过身来,只见身下是断成几截的枯枝。我顿时明白过来,在我出手之前,君不凡早已洞悉我的意图。而在明白过来的同时,我又不禁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如若那不是枯枝,而是削铁如泥的长剑,只怕我还没抽出匕首,这冰冷的铁器就已经刺穿我的心肺了吧。
“嗯,好吧,那个啊…我说…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驷马难追……”我支支吾吾了半天,虽然心感佩服,嘴上却不愿服软认输。
“你在说什么呀?输了就输了呗!什么什么……”君不凡好似听不清般,故意向我这里凑了凑,看得我恨得直咬牙。
“我说……”我的头越发的低,声音也越来越小。
“什么?”君不凡又凑近了些。
“嘿嘿,看招!”我一个隔空点穴将他点倒在地,大声喊道,“我说——我、没、输!”
“你…哈哈…哈哈…快…哈哈…给我…哈哈…哈哈…解开…哈哈……”
我看着在地上笑得直打颤的君不凡,一脸无辜地摊开手,道:“不好意思,我一下子忘记怎么解穴了。”接着又极为体贴地安慰道,“没关系,这一招我还没完全练成,五分钟后就会自行解开。所以,你的等待不是无望的!加油吧!美好的未来正在向你招手!还有啊,这衣服湿淋淋的,我就先走一步啦!咱们风源布庄见!”说罢,我嘻嘻哈哈地小跑着离开。
这么一折腾,我的心情顿时好起来。
我都快忘了,君不凡绝对不是一味温柔的!这个人天生有种让人抓狂的本领!还好我背着他偷学了一招,虽然那个隔空点穴的功夫我还是真的没有完全学会,只能在很近的距离下用。不过,不凡,你不是常说“兵者,诡道也”吗,我这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嘛!反正,能赢就行呗!呵呵!
记得在浮云岛国上,我和不凡几乎天天都在这样一边比武,一边论辩。虽然我老是耍一些小花招啦!谁让君不凡那个人实力太强!这个世界上居然有《孙子兵法》,有《黄帝内经》,而且只在浮云岛国这里才有,更神奇的是那个老头居然说这是天书,叫我潜心学习。要是我说我就是从这些书的“家乡”来的,不知道那老头会使什么表情!哦,“那老头”指的就是随云大师。由于在三年的接触中,他的个性越发趋向一个老顽童,甚至达到让我不再叫他大师的忍无可忍的地步。不过,如果他老人家还在的话,我也许就不会像今天这般为前路而迷茫不安吧!
今天的一场意外的比武又让我仿佛回到了那段无忧的岁月中。
是的,烟火熏然,岁月静好。
雨不知在何时已经停了。虽然天上乌云依旧,早春的寒意阵阵,但前方的女子笑靥如花,恰似一轮永不陨落红日,悄悄地温暖着人心。君不凡轻轻起身,温柔的目光在那娇小的身影上流连,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眼中就刻入了这个身影,然后不由地驻步,然后不由地追随。虽然她说,他是她生命中的阳光,但事实上,她,才是开在他贫瘠的心灵上的鲜花。在她身上有种很特别的东西,虽然他说不上来,却觉得那使她整个人都熠熠生辉。
香风醉人,他亦愿意为她而醉。
“唉!”
最终,男子还是不得不颇为无奈地感叹道:“舒云啊,你这招隔空点穴怎么学了一个月还是这水平哪!真是枉费我把那老头的书偷出来给你学的一片苦心啊!”
说罢,他直起身来大步向前走去,身上衣物竟不知在何时就已干透。清风吹来,衣襟飒飒作响,登有一股气沉渊跃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