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继续讲，“祈愿家中获罪，她被送往边关，充作军妓。五年，她在军中，做了整整五年的军妓。”白云不再去看归有涯，而是盯着虚空，脸色悲伤，“有一次敌军偷袭军营，元帅下令撤退。粮食、武器、军服，都安排了士兵去抢救，但军妓却是没有人管的。战火硝烟里，喊杀声震耳欲聋，而军妓的住所里，却是一群无力自救的女人。对于这些作为军妓的女子来说，这一次大战是命运改变的契机，她们或许很快会死，或许会成为另一个军队的军妓，或许有机会逃掉，或许会认识某一个改变她们的未来的人。有人拎了包袱准备乘乱逃跑，却因为跑不出去，很快返回来，有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有人撒泼大骂天地不仁。祈愿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发。”
    白云忽然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有人突然闯进来，军妓中有人开始尖叫，她们以为自己要死了。而祈愿依旧静默地坐在角落里，头都不曾抬一下。然而，闯进来的人，一身戎装，手里握着一支长枪，枪头一片耀眼的血红，头盔下的眼睛，亮的刺眼，他扫视一圈，奔到祈愿身边，将祈愿一把扯过，拉着她奔出门外。门外立着一匹大马，他将祈愿丢在马背上，而后自己也跨上马来。这个人左手搂住祈愿的腰，将她牢牢地困在自己怀里，右手执枪，力战敌兵。”
    “救祈愿的人是谁？他为什么救一个军妓？”归有涯忍不住插话。
    “这个人叫康闯。他为什么救祈愿还要从开始讲。”白云喝了一口水，“祈愿被送到边关后，第一个光临她的士兵便是康闯。十五岁的祈愿坐在那里，脸上有强撑的从容和无法掩饰的恐惧，她看见康闯进来，便起身跪在康闯脚边说，‘我是第一次，请将军垂怜。’那时候的康闯跟所有的士兵一样，整日不停地训练和作战，沉重的压力让他在休息的时候，只想抓住一切时间放纵。他看了祈愿一眼，便将她拎上床，开始办事。祈愿看求他没用，便说，‘将军，让我来服侍你可好，我会让你快乐。’她开始很努力地去取悦康闯，但是动作非常青涩，不过康闯还是被取悦了，被她那种认真的，像对待自己最爱的人的那种眼神。”
    “等一下，”归有涯打断白云，“最爱的人？”
    “我不是她，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可以做到，但是，她成功的获得了康闯的爱惜。”白云微笑，眼底堆积着无穷无尽的仰慕，“五年的时间，足够把这一份爱惜发酵为挚爱。康闯一人一马，带出了祈愿，然而外面到处都是敌军，己方的人大部分已经转移。康闯单手对敌，处境艰难。祈愿探手拿起挂在马侧的弓和箭，一拉一合之间，便有一人倒下。她力气不大，射近处的人，都不能射透护甲，不过她射法刁钻，专射手腕和脖子，一时间竟也让那些敌军都不敢靠近。生死的转变往往是在犹豫的刹那，康闯在敌军犹豫之时，打马狂奔，终于脱困。事后康闯曾问过她，只能勉强拉开弓的祈愿，为何能够百发百中。她说，她只是想如果射不中她和康闯就要死，所以必须射中，然后就射中。而这一次的逞强给她带来了一生无法消除的伤害，她肩部拉伤，再着不得重。”
    马斯也坐了过来，与归有涯一起听。
    “然而，当康闯带着祈愿追上部队时，元帅却要以‘枉顾军令’的罪名处死康闯。元帅不能容忍自己的士兵为了救一名军妓而舍生忘死，他只希望士兵的生命和价值全部留在战场上。祈愿冷眼旁观，似乎完全不在意康闯是否会被处死。康闯心里淌过冰水一样的寒冷和失望，但是他只是用力地看着她，飞快的说了一句：‘你没事就好。’然后，就大步走出元帅的军帐，慷慨赴死。祈愿笑了，很放肆地笑起来，笑声响亮而清澈，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元帅令人押住她，她还是笑，元帅令人堵她的嘴，她笑得更疯狂。已经走出大帐的康闯忍不住停了脚步，然后，他转了回来，不顾元帅和士兵的侧目，将祈愿拉进怀里，‘别笑了，’他说，‘我救你，我不后悔的。’祈愿用力挣脱康闯的怀抱，她冷笑，‘哼，如果不是我说我可以弄到粮食，你怎会救我？你怎么不跟你的元帅讲，你是为了粮食才救我的。’在场的人都愣在原地，对于祈愿的话，元帅开始皱眉，他问，‘康闯，到底怎么回事？’康闯张口结舌，看看元帅再看看祈愿。祈愿又道，‘还是我来说吧。我知道元帅虽然派人去抢救粮草，不过效果不好，所以我对他说，我有办法弄到粮食，他才救我的。元帅您认为这样的士兵，也是枉顾军令吗？’将军又问，‘你是真的有办法弄到粮食，还是骗他的？’祈愿微笑着摇摇头，表示没有说谎，‘我会帮你弄到粮食。’果真，七日之后，祈愿骑着一匹马，带着一队载满粮食的马车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