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等着爷给你露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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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臻带着刘婶子给的一点盐巴和花椒进门,甚至还有一小撮孜然,是前些年从边关传来的东西。
安向晨见方臻回来,便下了地,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前,倚在正屋那扇破门上看他。
方臻忙着准备晚上的伙食,也没在意,见安向晨好奇地伸长脖子看他晾在窗沿边上的黑颗粒,就解释了一句,“那是野兔的粪便,叫望月砂,药材。”
管他药不药的,一听是粪便,安向晨立马缩回脑袋,并且换了一边倚在门上。
“方臻?”
“诶,怎么了?”方臻回头问道。
安向晨却不答,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方臻便不管他,在院里的小园子里给兔子扒皮。
其实方臻离开的这些时辰,安向晨也想了不少事情。对于方臻的变化,他总觉得不止是离魂症这么简单,性情大变就算了,怎么还会了很多以前不会的东西?所以他大致又有了两种推测。一种是这人是方臻的双胞胎兄弟,因为什么事情来到这里,并且取代了方臻;另一推测是他看着方臻头上的绷带,忽然想起古书上有记载一种癔症。
书上说某县有一庸人,一觉醒来判若两人,不仅能吟诗作画,口若悬河,行为举止还颇具大家风范,见者无不称奇。可等他再一觉醒来,竟然将昨日的作为忘个干净,又变回之前那个目不识丁,唯唯诺诺的庸人了。
这两种推测安向晨都拿不准,可也是最接近现实的了,总不能是神神鬼鬼的事吧,他是文人,子不语怪力乱神。于是安向晨就想着用名字来试一试。即便是同胞兄弟,乍一听到别人的名字,应该不会立即答应。如果他答应了,人可能还是那个人,只是撞伤脑袋撞出癔症的可能性就大些。反正得了癔症,也是会忘记一些事情的。
所以安向晨才叫出原主的名字试探,结果方臻一口答应,显然这就是他的名字。可得了结论,安向晨也高兴不起来。癔症到底是病,以后如何演变尚未可知,且这人万一哪天突然恢复了原先的神志,他要怎么应对?
可惜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并非癔症,还就是神神鬼鬼的事情,只是恰好同名罢了。
“家里没油,我今晚给你烤兔子。”方臻以为安向晨在屋里闷得久了,出来透气,就不急着赶人回炕上歇着,进屋搬了把椅子放在院子里,自作主张将安向晨拦腰抱起,安顿在椅子上坐好,又给他脱了鞋子,把袜子拽松一些。
古人穿的袜子与今人不同,多是白色长长的一条,能包到小腿肚,且袜子并不是贴脚的,而是大大一只,穿的时候要裹起来。
方臻怕院子里土大,吹脏了安向晨的伤口,引起发炎,所以没把袜子全脱掉,只向下拽了拽,看上去就像在脚上盖了一块白布一样,松垮地耷拉着。
“多谢。”安向晨感念他心细,私心想着,要是他这癔症不加重也不痊愈,永远这样就好了。他这念头刚一起来,就被自己压下去。真是笑话,方臻如何,与他何干呢。难道方臻永远这样,他就永远留在方家村陪着他不成?
柴火是昨天在山上捡的。方家山上多是干草,要靠近深山才能有几颗树,因为没有准备,方臻也不敢贸然前进得太深,就在边缘转了一圈,所以捡回来的不多。
农家有一种更常用的燃烧材料,便是秸秆。只是方臻穿越过来时,秋收已经结束,这里的人家早早将田地里的秸秆收拾干净,屯在家里做柴火,冬天也能用来烧灶做饭,烧火炉取暖,烧炕保暖,用处多着呢。不然以方臻的社交能力,早就殷勤地帮着别人收麦收秸秆,还能讨一点当做报酬。
因为要烤肉,方臻就在院子里用干柴枝子,搭出一个像多棱锥的,中空的架子,并将扒干净皮子,掏空了内脏的野兔串在较粗的一根树枝上,交给安向晨举着。接着进厨房,从他昨天挑满水的水缸里䍃出一铁锅的水。没办法,家里只有一个木盆,方臻和安向晨还拿它洗脸擦伤口来着,肯定不能再处理食物。
在院子里就着铁锅里的水洗干净兔子身上的血,方臻就把它放在柴架子上。随后拎着一枝枯枝,进厨房引了火苗过来。这火种是方臻今天早上留的,给安向晨煮了野菜汤之后,就没让它彻底熄灭,所以铁锅也被熏得热乎乎的呢。
安向晨见他取了现成的火种回来,还有些失望。
他的失望表现得太明显,方臻不禁好笑地问,“你想啥呢?”
“也、也没什么。”安向晨移开视线,盯着手里的兔子。怎么好意思说,他以为方臻要钻木取火,等着见识呢。“你快些烤兔子吧。”
方臻脑筋稍微转一转,就想明白了安向晨的心思。估计是城里的大少爷没亲眼见过火是怎么出现的,好奇得紧,结果又没瞧着,这才失望了。
“你等着,用不了多久。”方臻知道安向晨脸皮薄,说不出我没见识过钻木取火这等掉价的事,所以肯定不会好好说给他听。他也不恼,从厨房里取了较粗的一块木头,又从小园子里拔了些现成的干草,堆在地上,从柴火里挑出一根毛笔杆子粗细的木棍,一边在地上磨光滑,一边朝安向晨露出得意的笑容,“等着爷给你露一手。”
“谁稀罕。”安向晨嘴上说着不稀罕,眼睛可是一直瞟着方臻的动作。
准备就绪,安向晨用菜刀在粗木头上挖出钻杆大小的洞。没办法,原主家里唯一的一把刀具,就是这个菜刀,这两天方臻就提着菜刀到处转悠。
“瞧好了啊。”方臻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脚踩着粗木,粗木底下垫着干草。双手手掌握住钻杆,开始飞快地搓动。
“啊。”有烟冒出来时,安向晨就忍不住发出叹息。
“还没完呢。”方臻顾不上理他,把冒着烟的粗木倒向干草堆里,接着趴在地上,不断朝着干草吹气,直到窜出明亮的火星。然后将干草推进事先架好的柴架子底下,一点点加柴。
“怎么样,厉害吧。”方臻站起身,离远一些拍着身上的土。
哪知安向晨毛病多得很,一句夸奖的话没有,先是打发方臻赶紧洗洗干净,脏手脏脚的不许往他身边靠。
“嘿,你个小没良心的。”方臻故意凑近了,伸出食指朝他脸上蹭点灰,“前天你那一身破草叶子土灰,洗了吗。”在方臻这儿,他上辈子牺牲时有二十六岁,可比安向晨大着呢。
安向晨被他蹭了一下,脸上像是跟那粗木被钻了似的,又麻又痒,热气直往上冒,结果听了后半句,顿时顾不上脸颊那点热气,浑身都不舒服起来。他的确还没洗,因为身上伤口多,加上脚也疼得厉害,再说家里条件也不允许,连个浴桶都没有,他以往都是去村外的河边,趁着半夜偷偷擦洗的,“我那是……那是……”
“好好好,先填肚子,你先忍两天,等我空了,给你打个大木桶,行不?”方臻可谓是将安向晨的心思拿捏到位,什么时候委屈了,什么时候生气了,他看一眼就能明白个七八分。
安向晨不再争辩,缩在椅子上看方臻烤兔子。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还是那张让他恨之入骨的脸,放在眼前这个人身上,他却总是防备不起来,甚至连喜怒不形于色的基本道理都忘得差不多,处处叫方臻看出破绽。他暗自恼怒着,在心里一遍遍提醒自己,方臻有一天是要变回去的,他对你做过的事,你可千万不能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