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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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灶台旁,看着几个偷吃的孩子跑来跑去,不得不感慨这里挺有人味儿。说什么十三四岁是男孩子最好的时候,年方二十的柳术光陪人喝茶而已……可秋故飞看到的又是什么呢?我要找的人,五个自杀,两个刚放掉,最后一个被人买走了,人还在泉州,只要跟毒教的人没关系,我总有办法挖他出来。
秋故飞,指望你是最后一个离开我的人,很不现实,对吧?
箬竹老早老早就告我,要变强一点。
过了那么久,体魄算是强健一点,却由于某个地方彻底碎掉,整体上比以前还要弱。
秋芙拿着莲子米糊给我看,那叫一个触目惊心。还好辰烟没问为什么换了一样东西吃,我是实在想说点什么:“上次是仇杀,这次是情杀。你为什么不干脆娶了那丫头,多般配。”
“她还小,下不了手。”
我愕然,“你说什么?”
“年纪太小,看上去厉害,见了死人,还不是吓哭了。”
我不满他轻描淡写的语气,“人可是你杀掉的!为什么……对我就下得了手呢?”
他放下调羹,看着空空的碗说:“你大概一直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你。”
“我知道一点。”
“你说。”
看着他的眼睛,我连那一点点也说不出来,只好别过脸。
那一点点深入骨髓的,不想把它说轻,说薄了。
说到底,他才有最终解释权。
他踌躇一下,说:“我晚一点再告诉你。”
那一瞬间,有点像多年前的告白。
我也对那个人说,晚一点再告诉你。晚到,不能再晚。
这世上还有一样东西能帮我。想到这里,我把空碗叠起来说:“我要出去一下。”
“小心一点。”
问题是一出门就差点被一对鸳鸯撞翻,定睛一看,还是早上见过的那个小倌。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我们窝在这里的身份是教内贵宾,真难得不用被人盯着,这件衣服太素,如果不想被人当成佣人使唤,应该换件短的,穿着能打的,看起来像侍卫那种。话说回来,熏衣在这里的日子真不好过,正为没保护好老大而惴惴不安,双手抱臂守在楼下,这时有个媚兮兮的男孩子跑去扯她袖子,而女侠保持雕塑的形态:
“姐姐,你那么漂亮……”才不管说这话的是不是瞎子,是女人都会暗爽。
“功夫又那么高……”我放轻步子,想听那个男孩子还会说些什么。
“打打杀杀的事情不适合姐姐,要是哪天像那样被人扔出来,人家会心疼的~~~”
熏衣吞了一下口水,四处望望,无视他。很快熏衣看到我了,推开他,掸袖子。
我低头往厨房挪动,特想听那孩子接下来说什么——
“姐姐你月俸多少呀,我们这里鸨儿缺得紧,会功夫的更是奇缺,月俸百两……”眼看熏衣要抽鞭,我急忙压下抽搐的嘴角,插到二人中间,那孩子也看得不妙立马跑了,熏衣素不施脂粉,拼命把身上的味儿掸干净之后,说:“还好你不是跟他一路的。”
我苦笑一声,问:“秋大哥在哪里?”
她指了指一间没去过的屋子,我把碗塞她手里就跑过去,暗自祈祷别真把那东西当衣冠冢埋了,也不要扔了。
还没进屋,就听到器物碎裂的声音,心下一凛,踢开门一看,秋轻寂还在死无全尸的“朝远”上踩了几脚!
有了上次的经验,我首先要问他:“你刚才在里面看到什么了?”
他漠然抬头,又低下去寻扫帚,我几乎是用喊的:“你铁定是看到什么了!无论是什么早晚会发生的!为什么你们都可以知道,都可以作准备,只有我一个人什么都不明白!”
等我泄完了火,秋轻寂说:“你那里的一块,要藏藏好,睹物……思人。”
临走前还给了我四个字:鱼于熊掌。
当时想,如果少了哪一个,这个故事就可以结束了。我就找个没人的地方饿死去。
真是命中注定,要晚那么一刻,面对遗骸。秋轻寂好像恢复自由后一直没出那屋,一人一镜,淡然躲过屋外纷乱。
***
断袖的心比女人还难懂。我还以为他把人堵这里是要逼人学点什么的呢,不管了,提热水进去。
过了半天才想起来问,“挑手脚筋的,你随口说说的吧?柳术不是自己能走的么——”
辰烟轻轻避开倒入的热水,“是真的。他例外,因为他是自己找上门的,当时还受了重伤。”
我的手顿在半空,说:“我了解了。还请了个特老的大夫是不?”
“医术高。”在温泉泡惯的人哪,挤桶里自然不太爽。他大方地洗,我就大方地看。水声阵阵,雾气腾腾,他做了个要巾子的手势,我就忙不迭地把东西递过去——“你帮我擦可好?”
我犹豫。
趁他还没说出“又不是没擦过”的话来,擦就擦吧,但是在方巾碰到他背的前一刻,他突然转过身来取了巾子:脸上还有点湿:“我从没想勉强你——一直在等的是,真正的爱慕。”
他仰头的时候,平时不易察觉到的那道剑伤就露出来了,粉色的,很浅,什么样的痕迹在他身上都只是点缀而不是瑕疵,但在暖暖的屋子里看得人后背凉。
“我的爱慕,自觉不祥……美人教主,你总不能把身边的少男少女踢走了冒充没人爱的吧?”
其实担心的是他留下一个最没用的——“洗澡的时候,有人来暗杀,你不就得光着和人打了吗?”
“修罗女在外面,没事。”
“看不到。”
直接取笑,“你要能看到,就有事了。”
“呃……”
“真有那么一回,前教主刚去不久,下面又跟丐帮分赃不均,反正教内大乱,顶都顶不住,没防备有个人冲到了内院温泉,我那天累,泡得睡着了。”
鲜少听他说起以前的事,何况是糗事。“后来?”
他抿了口茶,“抓起来随护法处置,按晚樱定的规矩要废去双目。”
情节跳了很多。既然他没说哪个英雄抓的,最大可能就是那刺客在池边傻掉,直到美人睁眼,不是找死么。
“大家都是男的……你也可以收了他的,呵呵~~~啊!”居然被打了。这一下,跟以前比真是轻得很了,曾想过,我捱不了和他打不下,哪种情形发生得早。
他的眉毛不浓,颇显阴柔,蹙起来也不大明显——“我跟你说是男的了么?”
掉下巴了——“还是女刺客?”
“什么女刺客,疯丫头一个。”
这样的初遇,也实在很难忘。
一番话说得我有点想洁儿,和苏墨羽一样,都是胆子奇大的江湖女子,家世好功夫高,一个被人利用,一个自献殷勤。有幸得到什么,怎能不珍惜?有一个提议,属于那粘人的丫头——“那个,你种在我身上的蛊,可不可以自己也弄一个?这样不管发生什么,我也可以知道你在哪里……就算你再耍性子混在一千个尼姑里,也可以捉你出来。”
“你有这份心,我已经很知足了。可惜,我不需要了。”
他便不再说话。不过把头发一点一点擦干而已,从来没发现这个动作里有多少感情。
以前饥一顿饱一顿的,造就一头脏乱黄毛,而且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很多。所谓年龄,是陈皮每年在我的手腕上多系一圈红绳,树都比我们强,可以自己纪年,所以,陈皮、我、小花……一直自定义杂草。
杂草不再顽强,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他按住我握梳的手,回头道:“我总结了‘庸人五戒’给你,要不要听?”
我一愣,“白话一点说。”
“不要害怕去做一件事,不要害怕触景伤情,不要害怕说错话,不要害怕忆起过往,不要害怕面对未来。”
呆呆听罢,吸了吸鼻子,“你是怎么知道我现在很需要的……眼前这个庸人,就快自扰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