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2章 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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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湖隹,是个可怜的男人。
他脸上的刀伤我没去问,人人都有伤痛,揭人伤疤是很不道德的行为。
一下午的时间,我从他手指间得出,他去夜岚宫是寻他未过门的妻。他说只想再看看他爱人,别无他求。
瞎了只眼,哑巴,破了相,爱人还跟人家跑了,千里寻妻,只为偷偷看一眼,天底下最可怜的人非他莫属。
我也再次确定,他不是慕景轩,景轩每次见我都会亲吻,并念三句话,是因为禁陌的要他发了誓。
前阵子景轩搂着我,说,“三年前带你回来后,你昏迷不醒,不停地流泪,脆弱又绝望。我以为我对你仅为了誓言和报恩,而在看到那一刻的你,我知道自己错了……替你解完媚毒后,我意外地发现,其实我还是能碰男人的,至少是你。”
他那句别扭的,‘意外地发现,其实我还是能碰男人的,至少是你。’
经我我反复揣摩,得出个结论,这是禁陌对我当时在迷雾林逼他发那种毒誓所作出的报复。
……
晚上,湖隹在林子里逮了只兔子,剥剥皮,烤来吃,他从包裹里掏出个瓶酒,递给我。
我摆摆手,“隹大哥,我喝不得酒。”
他在我手心写,喝一口,好睡觉。
看他样子并不是嗜酒之徒,要喝口酒才睡得着,他心里是压着怎样的往事。
我感觉不出他对我有恶意,但吸取教训,还得防着点为上。
他似乎看透了我的想法,笑了笑,蜈蚣又在脸上爬,捏着酒瓶往自个嘴里灌了一小口再递到我面前。
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抿了一丝丝。
过了没多久,阵阵倦意袭来,打了几个呵欠,兔肉也顾不得吃,靠在他身上打起盹来。从昏睡三年醒来到现在都没睡过觉,不停地走了两天两夜,终是倦了。
恍惚间,他将我抱起放平在地上,伸了条腿给我当枕头。
……
等到醒来时,已是半夜,火堆燃得很旺,湖隹似乎没睡觉一直在添柴火。
眯着眼环顾四周,却独独不见他的影,爬坐起,他替我盖在身上的衣服滑落下来。
三更半夜,他跑去哪了。
四处走走,听到不远处一个棵树后有些细碎的声响。
走过去一看,是个人,凝神再看,竟然是湖隹。
他蜷缩着躺在地上,时不时抽搐,好像及痛苦。
我蹲下推了推他,“隹大哥?”
他没回应,浑身不停地颤抖,我赶忙抱起他,“隹大哥,你怎么了?”
他死死抓着胸前的衣服,牙关咬得紧紧地,细细的血丝顺着嘴角往下淌。
我慌了,迅速抱起他,跑到火堆边,抓了一堆衣服往他身上盖。
他还是紧闭着双眼,蜷缩着,双手紧紧抓着胸口,我立刻意识到,他一定是胸口疼。
从芥子中翻出些药,送到他嘴边又缩回来,这凡人之躯是受不住这些药性的。
怎么办,凡人的药我身上又没有了,就算有,也得对症下药,吃错了会吃出人命来。
我急得满头大汗,不停地唤着他,不停地给他揉胸口。实在不行,就只能飞到城里去抓个大夫来了。
刚把他放到地上,他似乎回了些意识,紧紧抓着我的手腕,眼睛还是闭着,却摇摇头。
我抹了下汗,附到他耳边,“隹大哥,你忍一忍,我带你去看大夫。”
他眉头紧蹙,还是摇头,脸上的蜈蚣扭曲得更可怕。
我只得将他抱进怀里,边替他擦汗边揉胸口。
过了会,他似乎缓和了些,吃力地在我手心写,老毛病。
疼成这样还是老毛病,嘴里都咬出血来了,他疼多长时日了?
我颤颤巍巍地伸手替他将嘴角的血丝抹去,“隹大哥,你身上可有带药?”
他写,不用。
写完手一松,昏死过去。
我提心吊胆地过了一夜,夜间不时地探他鼻息,不要就这么死了,他还没达成心愿呢。
第二天他醒来,正常地像昨夜那一幕仅是我做了个噩梦,幸好我没睡觉,不然还真当个噩梦。
他冲我笑笑,仅剩的眼中带着歉意。
看他没事,我也松了口气,“你夜里是怎么了,病成那样真不要看大夫吗?”
他摇摇头,抓着我的手写,不碍事,老毛病,忍忍就过去。
“忍忍?那么痛苦还忍?你那是什么病?”
他写,心痛。
我点点头,不再追问,要怎样的思念才会得这种心痛病,还痛成那样,哎,真是可怜。
第二天夜间,他的心痛病又犯,第三夜也是,问过他才知道,他所谓的老毛病夜夜都会发作。
为此,我提议骑马,早一天到达夜岚宫,他就少受一天煎熬。也不再去计较前后,任他环着我在马上一路驰骋。
摘星崖,在东国南边的一个小城里,马不停蹄五六天就能到,不过湖隹是凡人,身上又有病,晚上得找地方歇息,那么我们大概半月左右才能到。
听老三说,光宗以往是一年左右去一次,平时太忙,那些武功秘籍他自个没怎么练,倒是常常会收一些孤儿,送到摘星崖去习武。
十几年来,夜岚宫势力越来越大,有不少慕名的热血人士便找上门拜师学艺。但宫内掌权者行事低调,鲜少去参加什么武林大会,更少去斗殴,所以在江湖上算是中立,不邪不正。
不过江湖人士有一大缺点,就是及其热血,热血过了头就是鲁莽,三五不时的来场势力大战。这可能是光宗为何要把夜岚宫放在那种地方的原因吧,天子脚下,哪容得那些动不动就动刀子,抹脖子的好汉来建帮立会。
一路上,湖隹并不急着赶路,带着我慢悠悠地在青山绿水间,乡间小镇上逛过。
他的脸很丑,但他的心很温柔,他把自己的软枕垫在马背上,说这样就不会铬得我屁股疼。
我问他为何出门还带个枕头。
他写,不带上自己的枕头晚上就睡不着觉。
其实他每晚大多数都是在疼痛中昏死过去,枕头还是我替他放在头下的。
按我们这种比走稍微快一点点的行程,大半个月后才能到摘星崖,我时常催促他快些赶路。
他总是单眼含笑地望着我,握住我的手,轻轻地在手心写,路上的风景不能让你错过。
我开始后悔初遇时说的那句,我们慢慢走,正好沿途看风景。
第十天的傍晚,我们来到一个小城,今晚就打算在城里找家客栈洗洗风尘,顺便找个代夫替湖隹看看病。
哪知客栈还没找到,倒先找到个热闹看。
大街上,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丁拖着一花季少女,少女脸上挂满泪不停地挣扎,回头哭喊,“爷爷,救我……”
后面一个白发苍苍,瘦骨如柴的老头,跌跌撞撞地追过来,手里紧紧握了根扁担,“放下她……”
一凶恶的家仆将老翁踹倒在地,家丁后走出个身着白衣的富家公子哥,头略微向后仰,鼻毛都露出来了,他斜视着地上老翁,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样,偏偏手中又摇着一把白扇,故作风雅。
“于老头,你欠我那二百五十两银子还不了就拿你孙女儿抵债,你孙女儿长得又不怎么样,就算卖到窑子里也超不过五十两,你还欠我二百两……”
“二百五十两,我明明只向你借了十两用来安葬小兰他爹……”
“当初就和你说过要算利息,别说本少爷欺负人,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你还按了手印。”
说着抖开一张纸,老翁气得直打哆嗦,“老天,你到底有没有长眼啊……畜牲……畜牲!我和你拼了!!!”
边上围了一圈人,就是没一个敢上去说话的,众家丁将老翁围住,准备拳脚相向。
我摇摇头,望了眼湖隹,他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很默契地与我转身就走。
刚转过身,那头就传来公子哥的惊呼,“啊!!!谁拿银子砸我!”
回过头,我也很诧异,谁钱多得没处花,拿银子砸他……
地上是有很多块碎银,家丁们都抱着不同部位,或躺,或蹲在地上抽搐。
公子哥捂着鼻子,被打出的鼻血混和着酸疼出的眼泪一个劲地往外流。
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帮的忙,再次摇摇头,转身就走。
“站住!给我站住,戴面具的!!!”
我不觉得他在唤我,自顾与湖隹往前走。
“一群废物,还不给我把那两戴面具的抓住!”
身后传来杂乱的脚声,很快,我们被围在了中间,公子哥用一条白丝帕捂着脸走过来,用扇子敲敲我们脸上的面具。
“刚刚是不是你们打的我?”
我摇头,他又敲敲面具,“不是你打的,干嘛要戴个面具?把面具拿掉!”
戴面具和打他有什么关系?想不通,我摇头,他打开扇子摇了摇,“来人,帮我把他们的面具扒下来!”
跑来一个家丁,揭我面具,我用元气吸住,那家丁吃奶的力都使出来了,也没撕下我面具。
公子哥照着他屁股踹了一脚,“没用的东西,滚!”招了招边上另一个,“你来!”
那个家丁很聪明,看出点什么来,没碰我,挪到湖隹面前,一下就揭开他神秘的面纱。
周围传来阵阵抽气声,公子哥也吓得往后一跳,“鬼啊!!!”
我转身走到老头边,掏出老三给的银票,抽了张递给老头,“去,把钱还了。”
老头激动地老泪涟涟,伏在地上,连连向我叩了三个响头。
待那张借据撕毁后,我冲周围的人喊到,“大家都看见了,这位老爷爷已亲手还了那位公子的钱。”
大庭广众下,如此一来,跋扈的公子哥也不能再在这桩事上与那爷孙二人寻歪理纠缠。
必竟我们不会在此地久留,更不会带他们走,路上不平的事多的去了,见谁就带谁,那我上了摘星崖还能再开个木锦宫。
那些所谓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或是替天行道通通都是那些热血过头的莽夫所为。
你拔刀救人,惩罚恶徒,完了就潇洒地挥挥衣袖走了,心里还美滋滋地认为自己干了件好事,自以为是盖世英雄。
哪会知,被你所救之人明日会落得何种下场?
要么被狠狠报复,要么摊上命案官司。救人成了害人,那还有何意义,还不如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