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药来了。”不多久小鬼捧着碗走了进来，坐到床头。
    “呼，”轻吹口气，他把勺子放到嘴边试了试温度，“奶奶，可以了。”
    好一幅“孝孙喂药图”啊！孙芸呆呆站在一旁，被古人的孝感动得一塌糊涂。
    “咳，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老太太喝完药，慈祥地望着自己，就像看着亲孙女似的。
    “孙芸。”她冲她露齿一笑。
    “孩子，过来。”老太太拉过她的手，“我看你也挺讨喜的，你又是我们家正道的朋友，要不就做我干孙女吧。能在茫茫人世相遇，也算是种缘分。”
    “奶奶。”孙芸顺势偎依了过去，转过头冲小鬼眨眨眼，甜甜地叫了声“正道哥哥。”
    “小芸一定也吃了不少苦吧，衣服都破成这样了。”老人看着她，眼中满是慈爱，“正道啊，把你小时候的衣服拿来，给小芸换上。”
    “啊、哦。”小鬼还过神来，马上又不见人影。
    孙芸看着自己那身偏大的行头，这个样子在这些古人眼里应该算得上是伤风败俗了吧？能够这样不动声色的祖孙两人，想必不是什么俗人。是落魄的世家贵族还是为躲避仇家而隐居于市井的神秘人物？一瞬间，孙芸心中的不安分因子又蠢蠢欲动。
    换上小鬼那身行头，孙芸对着那套破旧的青色布衫只有一种想法——自己果然是穿啥是啥，尽显明星本色。真奇怪怎么当初就没被星探发现呢？一定是自己“有才不外露”隐藏得太好了，哎，说到底自己果真是个低调的人。
    “原来我们小芸还是个俊俏的公子啊。”老奶奶您真会说实话！对自己的长相孙芸还是相当有自信的，这也是她能长期容忍许帆那样一个俊美的贵公子陪在自己身边的原因之一，要是自己长得太不入眼，那她是绝对没有勇气站在那样一个光芒四射的男人的身边的。
    孙芸第一次感到中华传统美德是多么美！果然是要好好发扬一下！改天穿回去的时候一定加入这项伟大的事业中！
    “奶奶……”故作撒娇状，孙芸扯扯她的袖子。
    “芸儿，你……”小鬼在一旁再次石化。
    “怎样，我很帅吧？这古代还真不埋汰人！”孙芸得意的看着因为自己耍宝而喜笑颜开的祖孙两个，突然觉得这古代其实也不错，至少这个时代的人淳朴善良，肯在自己温饱都有问题的时候收留自己这样一个不相干的人，这在惟利是图的现代社会实在是寥寥无几了。
    只是如果自己不回去，许帆那小子会疯了的吧？
    “恩……芸儿很好看……”小鬼痴痴地看着那张如花的笑靥，心里柔得像是有一阵风轻轻吹过，撩动了一江春水。
    经过几天相处后，孙芸终于弄清了些状况。
    小鬼五岁时家乡闹了疫情，双亲在那场劫难中不幸亡故。于是小鬼就随奶奶从东武来到汴京，刚开始的时候也还算过得去，但后来盘缠越了越少，生活也窘迫起来。无奈之下卖了原先的小屋，安顿在此，而奶奶却在一次雷雨夜里因修补屋顶受了寒，从此落下病根。
    果然啊，破草屋顶不住！难怪老杜说“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
    不过小小年纪却要挑起养活家人的重担，小鬼还真不容易。想想他这个年纪，在现代社会也该是有家人疼宠，在学校打打闹闹的无忧年华啊。何为“少年不识愁滋味”？怕他是不会懂的了。万恶的旧社会！难怪别人总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鬼果然是血淋淋的正面教材！
    孙芸认为自己虽不是什么善人，但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母性的温情在瞬间萌发出来：小鬼，以后姐姐罩着你！
    看着站在桂花糕的铺子旁边的小鬼一脸少年老成的样子，孙芸不由地凑了上去。
    “喂，小鬼！你一个人偷偷摸摸干啥呢？”
    “收集题材。”
    “理由也要找个充分点的啊，你这样偷窥其实是不对的。”孙芸嬉笑着拍了下他的肩，真高，都比自己高出半个头了，我说，我到底变成几岁了啊？不会比这小鬼还要小吧？有些幽怨，看着面前脸上洋溢着温柔笑意的小鬼，孙芸内心的不爽更盛，“正道哥哥，我知道你其实暗脸罗大娘的女儿绿儿姑娘很久了，绿儿姐姐其实也好喜欢你的，要不……”
    “芸儿！”小鬼仗着身高优势敲了下她的脑袋，脸上浮起淡淡的红，“不要胡说，我跟绿儿姑娘之间没什么的，我喜欢的不是她。”
    “这么说来你还真的有喜欢的人了啊？”孙芸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围着他转，匪夷所思难以置信不可思议，这样人前人后两个样的人也会有喜欢的人？”
    “我、我没有！”嘻嘻，又脸红了。
    “还说没有？你不是暗恋她家女儿就是对那桂花糕垂涎已久，是不是想吃啊？”要是我有钱的话，我会考虑买给你的。
    “不是。”小鬼嘴一嘟，“我只是想记下周边百姓生活的情景。”
    “靠，你小小年纪记这干啥？有这闲情逸致还不如多练练字呢。”实在请不起老师，我就义务教你，虽说现代字是简化了的，但应该还是可以辨认吧。
    “我识字的。我五岁前就已经熟读四书五经了。”
    敢情是一天才儿童！孙芸换上一副“我好崇拜你啊”的表情。
    被孙芸火辣辣的眼神看得有点不自在，小鬼轻咳了一声，“我要记住京城百姓生活的情景，将来把这一切都画下来。”
    “画？”这么多人，你画得过来吗？
    “芸儿喜欢吗？我会为芸儿画下举世无双的画！”这、这小鬼的眼睛怎么这么亮？！
    “小鬼，有志气是好事，但不可逞能啊……”呜，本想以大人的姿态抚抚他的头，作安慰状的，可恨这缩水的身体，只能拍拍他肩头。看着还像是挂在他身上，诡异！
    “我说了我不是小鬼！”怒了。
    “呵呵，我知道。你叫正道嘛。”就目前看来，孙芸的身高明显居于劣势。
    “正道是我的字。我叫张择端。”
    苍天啊，大地啊，我撞狗屎了吧？难道是那个张择端？！
    “你……你……你真的是张择端？”如果你说是，我就……我就找你签名！
    “是啊，怎么了吗？”
    正道，张择端，北宋，宋徽宗时期……难道还能找到第二个如此符合条件的人吗？
    孙芸紧紧攥住他的衣襟，“兄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