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从青花瓷瓶下的淤泥中取出心法，段绝寒便带着小酌离开月桂庄。
    他对自己失忆的缘故已然猜得一二，胸腔中不由地浮起对殷紫袖的一丝怨恨。这个现在甘做自己手下的前教主三年前极力将他推上教主之位，并且以听起来十分合理的理由解释了他为何失忆的原因。
    “教主欲练得绝世武功，却急于求成，走火入魔。”他面不改色地说。
    一个多么平淡看似无懈可击却又让他蒙在鼓里三年的理由。若不是今日和小酌重逢，难不成自己就要做一辈子的血衣教主段绝寒？！这三年来，血衣教在他的领导下，攘外安内，发展壮大，势力范围已不可同日而语。心无旁骛的他一心练就血衣噬心决，因天赋异禀，悟性极高，武功底子绝佳，短短三年间已练至第九层，不多时日便可大功告成，成为创教一百五十年来来第三个练就血衣噬心大法的人——
    然而，这些，无一是他想要的。
    如果可能，段绝寒宁可将这些东西统统舍弃，来换取失去的记忆。没有人能理解一个只剩下三年记忆的人的感受，一种生命如同白纸暗淡般的感觉。
    两个人坐在马背上，段绝寒一手从身后圈住小酌的腰，一手随意牵着缰绳，马儿悠然信步于葱郁的林间小道。
    他们正在去小酌居住的地方的路上。小酌要随他去关外，这一走，便是再也不回头了，住的地方还有些事需要处理。
    “绝寒。”沉默了好久，小酌终于轻声问，“这三年，发生了什么事？”
    段绝寒呼了口气，把下颚轻轻靠在他肩上，“你听过血衣教吗？”
    “血衣教？小酌有些吃惊，“西域魔教？”
    “不完全是。”段绝寒不否认血衣教确实有魔教的一些特征，“总的来说那只是大多数仇恨关外势力的人的谬称。”
    “你与血衣教有何关系？”
    “我就是现任教主，血衣教第七代教主。”
    “？！”小酌转过头，惊讶地看着他，眼睛睁得好大。
    段绝寒眉心微蹙，顿了顿，缓缓道：“如果紫袖说的是实话，那么我本不姓段，而姓历，全名历子麟。我的生父就是血衣教第五代教主历阳天，在我年幼之时血衣教经历了一场浩劫，我爹尚在闭关修炼血衣噬心决，却被奸人所害，含恨而终……而我娘，本是西域小国的公主，为保护三岁的我逃脱恶人的魔爪，被迫鸩毒自尽……”
    当殷紫袖拿出一件件能证明他就是血衣教流落多年少主的证据时，他不得不相信这一切。
    炎月明轮刀、锁骨上的赤炎印，以及那个小时候时常出现在梦中的站在红花下对自己微笑的女人……所有的巧合聚在一起，便不再是巧合，而是不可改变的历史。
    他额头上渐渐浮现出根根青筋，眼中燃起丝丝火焰，“在逃亡路上，差点死掉的我，所幸被好心人收养……直到三年前重回血衣教，才继承了教主之位……”他咬牙恨恨道，“若不是紫袖已将当年残害我爹娘的奸人全部诛杀，我定会将那些人一个一个碎尸万段，以慰双亲在天之灵！”
    小酌闻言仍是十分吃惊，但更多的是心痛，没想到绝寒的身世竟是如此曲折。他握住他的手，想给他一些支持，“已经没事了，绝寒，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段绝寒生硬的脸部线条因为这句话而柔和下来。他覆住小酌握着自己的手，放在胸口之上，“小——酌，你能告诉我，我们是怎么相识的吗？”
    他惊异地发现，自己居然无意识（本能）地对小酌做出了许多亲密举动，并且很理所当然……虽然可以瞭解他们曾经可能是恋人关系，但这也太——有些超出他平时的行事风格。在血衣教时他基本上是一副冷嘴冷脸对待下属，若是让他们看到这一幕……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除了小酌，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让他变成这样。
    “因为八字命格不好，为了不祸及家族，十九岁之前，我都是着女装的……那年，我坐马车去庐陵，半路被你劫下……”
    “劫下？”
    “嗯。”小酌浅笑道，“那时你是山贼，是一个叫黑云岗的山寨的头子，专门埋伏在半路打劫路人。”
    “那样也不错啊，”段绝寒挑眉，“不是英雄也是枭雄。”
    小酌扑哧笑了出来，美丽的笑颜引得段绝寒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呀，还是这么自大。你把我掳到那黑云岗，我那时恨你入骨，以为你也是个登徒子，便一直想着怎么逃出去……可是到后来，你发现了我男儿身的身份，却告诉我你依然喜欢我……”小酌因为害羞，并没有把那时段绝寒讲过的一堆感天动地的肉麻情话说出来，“可能就是那个时候喜欢上你的吧……”他的耳根羞得绯红绯红的，“因为你说，就算我是男人，也要永远在一起，还要两个人去一个风景如画的世外桃源，盖一座木屋，种一些花，弹琴，练剑，写诗……就这么一辈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