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嵩山只是初相见 暮春结伴游蓬莱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4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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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婉云自离了朋来客栈后,一路上又气又恼,又悔又急。气的是一向最疼她的师兄竟然当着外人的面说她任性、不懂事,恼的是自己偏偏又确实是这么个小性儿的人。
    悔的是不该一气之下跑了出来,撇下师兄,现在却又不好再回头。而将肖默然和柳若兮留在一处又叫她怎能安心?
    自从上了天际山之后,肖师兄就与她亲密,处处让着她,护着她,每每两人发生小争执,到头来总是师兄给她赔不是。她便一心一念的认为肖默然是上天赐给她的宝物,是只属于她的守护神。
    可万万没有想到,这刚一下山,一切都变了——肖师兄他竟然对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这般的好,而偏偏这个女子又生的清丽秀美,性子又极柔,硬生生的把自己给比下去了。
    也许在旁人看来,肖默然对柳若兮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而在他这个小性又多疑的师妹看来,已经足够打碎两大缸醋了。
    婉云正郁郁难安,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嵩山下的小镇上。是时天色尚早,只是这个小丫头寻思着自己走的太快,师兄带着那个弱弱泱泱的柳若兮八成追不上,就想在此地先住一宿,等等师兄。
    打定主意,婉云便在此镇上慢慢闲荡,欲寻一个客栈寄宿一宿。
    这镇虽小,但是由于是上少林寺的必经之地,过往香客甚多,也不免繁华起来,各色店铺应有尽有,人群川流不息,小贩们的叫卖声,耍杂儿的吆喝声,夹杂着路人三三两两的话语,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只是婉云心里不快,早将平日里的贪玩好奇都抛到一边,只闷闷地走着。忽然,只觉一袭白衣在眼前晃过,婉云心里一喜,抬眼一看,且不是肖默然,只是衣着身形相似罢了,复又由喜转悲,心里早已将他师兄怨了千百遍。
    恰在此时,耳边传来一个小孩的哭声,寻声望去,只见一个体形粗犷,约莫五十左右的光头和尚在哄一个小孩,又听得那小孩哭道:“把小糖人还我,看我告诉爹爹去”。
    婉云哪里看的下去,她平日最爱管闲事,性子又烈,而今日心境又如此之不畅,便径直走了过去,一把夺过那和尚手中的糖人,照着那和尚的胖脸便是一巴掌。
    那小孩早已吓得一股烟儿跑了,只是光头和尚愣了一下才忿忿的道:“你这丫头怎么打人呢!”
    那青衣女子冷笑道:“你连小孩都欺负,我打个浑蛋和尚怎么了。”
    谁知那和尚不气反倒急了,慌忙解释:“谁说我欺负小孩了,我那是和他闹着玩儿”。
    “哼!看你就不像个好人,一个大和尚浑身酒味!”那青衣女子却是看也不看他,丢出这么一句话,扬长而去。
    当夜婉云便胡乱找了个客栈休息了,一宿无话。
    次日,婉云见师兄尚未到,而她又是个极耐不住寂寞的人,在客栈闷了半天,早已坐不住了,遂换了男装,一个人上少林寺去了。
    这一路风光倒也好,涓涓的溪流,茂密的竹林,又有鸟儿鸣唱,怪石云海,只是这弯弯曲曲的山路很不好走。
    婉云在岩石密林中跋涉了半天,又爬了好一会儿的石阶,才看见尽头高耸着少林寺的院门。
    自打被师父领上逍遥宫后,婉云还是第一次走出西域,对中原的世界感觉好陌生,更不用说这深山佛门了。
    她只知道出家人要慈悲为怀,普度众生,还要遵守清规戒律,摒弃世俗杂念。婉云并不信佛,但对佛门却心存敬畏,早将平日的嬉笑之态隐藏起来,正颜以待。
    及至少林寺门口,送上拜帖,自有小沙弥领着她进去。少林寺乃中原第一大庙,耸立在这嵩山之巅,三面都是绝壁,寺在密林里,远处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点金碧辉煌的屋顶,寺内极其庄严,毫无喧闹之声。
    由于不是正日子,香客三三两两,处处檀香萦绕,天井中正有一群和尚在练功,与逍遥宫的飘渺奇幻的剑式不同,少林和尚的功夫却如定云止水,力不从虚。
    婉云暗自叹道这少林功夫果然铿锵有力,名不虚传。婉云还想到各处逛逛,只是由那小沙弥领着,不能随意走动。
    那小沙弥领着她从大雄宝殿侧面石阶上过,再穿过一个穿堂,转过藏经阁,从西角门绕过,便到了少林寺的后山。
    婉云纳罕这少林寺的后山且不像前面那等森严,倒像是逍遥宫般幽静自在,只是花草少些。
    她一边观看景致,一边问那小沙弥一些诸如和尚平日吃些什么,念什么样的经之类的琐事,以满足她的好奇心。
    远远望见前面溪流上面立着一个六角亭榭,这水亭相映却是别有一番滋味。亭上一个大理石做的桌子,又有几方石凳,一个身着藏蓝色长衣的年轻和尚正在下棋。
    婉云心想当和尚还真乐的自在,正好奇想过去看看这和尚棋艺怎样,比师兄又如何,为何不用念经参佛,而在此地悠闲对弈,只见那领路的小沙弥喊道:“觉远师叔,这位施主从西域天际山来,欲见戒空师叔!”
    那年轻和尚遂起身站立,请婉云上座,举止落落大方但言语间且是淡淡的。
    这婉云坐下后便觉得浑身不自在,她平日虽嘻嘻哈哈,到了寺内绕不得要守些规矩,况且这个和尚并不像刚才那个小沙弥随和,便越发不得主意了,只好静静的看那和尚下棋。
    棋盘之上,早已杀的难解难分,只见黑子步步奇险,大有急促猛攻之势。而白子则以守代攻,却也堵得黑子占不到半点便宜。黑子一阵狂攻之后,却成了强弩之末,一条长龙被活生生的困死了。
    婉云看了就直叹气,大有英雄难过江东之感,便一时忘记前番对这和尚的冷漠印象,随口说道:”这黑子好可怜啊!”。
    说着便抬起眼,只见这年轻和尚眉如剑锋,眼若清泉,笔挺的鼻梁下且是似笑非笑,似冷非冷的唇,好一个清秀俊俏的少年,只是眼中的漠然之态似有拒人于千里之感。
    只听的那和尚淡淡的道:“人生如棋,总有取舍”。
    婉云听得迷糊,又不好再问,便说:“想必你就是戒空大师的徒弟,觉远了!”
    那和尚不答,只说:“师父下山去了,劳烦女施主稍等。”
    婉云一惊,自己分明已经换了男装,竟被这和尚一眼看穿,好一个厉害的人物,当下复又不敢唐突说话。
    忽见远处传来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婉云倒是松了口气,心想:必是那戒空回来了,这下不用呆坐了,况且师父说过这戒空毫无和尚之态,甚是有意思。转而又纳罕眼前的这个和尚竟是戒空的徒弟,莫非戒空出家后心性大变?
    正胡乱猜想着,那人已走近了。婉云一见,不是别个,却是昨日打得那个花和尚,心想这下可得罪人了,若是他不肯去天际山,师父岂不怪我,绕不过得赔个不是才好。
    刚要开口,只见觉远向那和尚介绍到:“这位女施主是逍遥宫主任逍遥的徒弟,来给您送信。”
    戒空和尚冷眼看婉云,且不是昨日那般蛮横,气已不觉消了大半,他本是那种粗犷无心之人,而自己本也有错在先,倒是不好意思起来,忙用话打圆场:“果然是逍遥子的徒弟,脾气和你师傅年轻时竟是那般相像,一样的率直可亲!”
    当下又寒暄道:“不知令师近来可好?”
    婉云见那和尚言语和善,且松了口气,只说:“家师一切安好,烦您记挂,只是近来怀念旧故,恰逢结义二十周年,师傅特命我下山请您回去共饮莲花醉。”一语既出,这婉云便觉心里堵得慌:“我长这么大,还第一次说出这般文酸的话,莫非被这佛门净地渲染了!”
    那戒空一听到莲花醉,肚里的酒虫早就乐开了花,脸上却不露喜色,不紧不慢的道:“承蒙令师挂念,老衲不胜欢喜。近日对令师也甚为思念,近来少林倒也无事,老衲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旁觉远听到,且是吃了一惊,心下纳罕到师傅今天怎的说话如此文雅,不由抬眼细细打量二人。
    只听得戒空又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明天便启程,直捣黄龙吧。”
    话刚出口,已觉不妥,原来这戒空肚子里本没有多少墨水,和婉云说了半天已用尽平生所学的文雅词汇,顺便用了一个“直捣黄龙”便闹了笑话。
    婉云一听,早已把装来的文雅样子抛到脑后,笑得直不起腰,拿手指着胖和尚说不出话来。一旁的觉远,也忍俊不禁,戒空见状,自己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三人好不容易止住笑声,婉云欢喜的说:“你这和尚好有趣,我也不装了,但是你也不能把集市上那件事告诉我师父去。”
    戒空说:“难怪你这丫头刚才像变了个人似的,原来怕我在你师父面前告状啊”。
    觉远听罢,暗自揣度,便猜着了八九分,只不当面点破。戒空不察,对他徒弟说:“你带着这小丫头去厢房歇着,咱们明儿一早就上路。”
    婉云听了,心里一急,竟拉着戒空的衣襟道:“我初来少林,还没有逛过玩儿过,你们就这样尽地主之谊吗?”心里却是记挂着肖默然。
    戒空虽馋那莲花醉,却也觉得婉云说得在理,于是便不好意思起来,笑着对婉云说:“我叫小徒陪你去玩儿便是,咱们且不忙上路。”
    婉云这才放下心来。
    当夜婉云与戒空闲聊,原来这二人皆是外向直爽之人,甚是投机,戒空恨不得将婉云认着干女儿,婉云也觉戒空十分有趣,遗憾自己还要和师兄一起去空山,不能和这师徒二人一起回逍遥宫。
    次日一早,婉云便闹着要出去逛,戒空寻思这少林寺山脚下却是有一个好去处,只是自己不便同行,就让觉远带着婉云下山去。觉远知道这里头的缘故,只好答应,而婉云却执意要与戒空一同出游,一则她觉得这个胖和尚极为风趣,和自己性情相投,同游肯定很好玩,二则不喜觉远的冷漠之态。无奈戒空找了诸多借口,死活不肯。婉云无法,冲着戒空做了个鬼脸,心里便觉有点扫兴,但还是跟着觉远去了。
    二人下了少寺山后,一路西行,奔了大约半个时辰,只见一片湛蓝湛蓝的山岭映着晨光,一条碧清碧清的河蜿蜒而流,那时正值暮春时分,河畔柳树成荫,花草斑驳,美不胜收。婉云见此美景,心中的些许不快早已抛之脑后,喜不自禁。二人牵着马,沿着那条河慢慢散步,一路上婉云叽叽喳喳的像个喜鹊,早已忘记了觉远的冷漠性情,也不顾人家乐不乐意听她唠叨,一会胜赞眼前的美景,一会而又与逍遥宫作比较,一会又说自己的师兄是何等人物,一会又不觉拿柳若兮的事来抱怨。一旁的觉远默默地听这个话匣子絮絮叨叨,少有言语。只听得婉云又说道:
    “这里可真美啊!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么美的地方。当然啦,我是第一次下山嘛!可惜师兄不在,唉,你说咱们回去时能不能见着我师兄?”
    “也许吧。”
    “我说肯定能见着,师兄最疼我了,一定会很快追过来的。最可恨的是那个柳若兮,你说她不会还缠着我师兄吧?”
    觉远不答。
    “我看八成是这样。这人真讨厌,非亲非故的,干嘛老赖着不走,如果她敢跟来,一定给她点颜色瞧瞧,哼,以为我们逍遥宫的人好欺负啊!”
    “姑娘,那位柳姑娘并没有欺负你们!”
    “怎么连你也帮她说话,她明明是仗着自己受了点小伤,就骗取我师兄的同情,我才不上她的当呢。”
    “罪过。”
    “连你也觉得她这样做不对吧?”
    “我是认为你这样想别人不对。”
    “你——,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你们和尚懂些什么。”
    。。。。。
    “咦,你头上的这些疤是怎么来的?”
    “这是戒疤,是用香烧出来的。”
    “一、二、三。。。。一共十二个,好好地头上烧十二个洞,那不疼死啦?”
    “还好。”
    “每个和尚都要烧吗?”
    “恩。”
    “昨天我来的时候看见好多和尚在练功,可你怎么在下棋呢?”
    “那些都是悟字辈的弟子,我是觉字辈的,在寺里不用练早功。”
    “喔,你们寺里都有哪些清规戒律啊?”
    “这个。。。”
    “当和尚真没劲,那你喝酒不?这些戒律你都遵守吗?”
    “这个自然。”
    “你可真不像戒空的徒弟。对了,我师父说戒空好多年都找不到徒弟,你怎么作了他徒弟的?”
    “一言难尽!”
    婉云见觉远没有要告诉她的意思,心想以后问那老和尚去,于是不再追问。
    。。。。
    二人正闲聊着,不觉又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只见一片翠绿翠绿的竹林映入眼帘,婉云甚是欢喜,急急的丢开马儿,奔了过去。原来这竹林旁边有一户人家,这位乐开了花的青衣女子竟从篱笆围栏上越过,进了院子。这屋子的主人听见声响,便出来看个究竟。婉云见一约莫四十岁的农家妇人从内屋出来,刚要上前打招呼,只见那妇人道:“儿啊,你可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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