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流亡漠原 第28章 狭路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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溶洞
“树玉,该往哪儿走?”忘忧累得再也迈不出一步。
“这里可能有迷踪图。”收掉翅膀的树玉,用木系法特有的追踪术,却始终查不出方向来。(迷踪图,幻术法器的一种,在预设的地点埋进迷踪图,可以使方圆内十里的人和动物迷失方向,常协助设置陷阱和偷袭的布局。唯一的破除方法就是毁掉迷踪图。)
“那怎么办?”忘忧大口喘气。
“碰碰运气。”树玉找到一块平坦的泥地上坐下,用手指在泥地上画出无数叶脉纹理,“木舞寻踪!”泥地上的纹理像生长的叶脉般向四周延伸,转眼间布满整个溶洞。
忘忧惊讶地看着,钟乳石的表面、石块、泥地……就连小水洼里全都有叶脉纹路,真不可思议。
“找到了!在那边。”树玉跳了起来,有一朵黑色的纹路正泛出浅浅的莹绿色,一直延伸到十字木桩边,终止在石像下面。
“树玉,他们是……”忘忧看着木人石人。
“管不了这些,把这个搬开。”树玉使劲移开石像,又翻了好几个石块,终于找到了浅棕色的纸张。
“要怎么才能毁掉?”忘忧帮忙扒土,大概有两个手掌大的皮纸,空白一片,什么字都没有。
“木舞,毁!”树玉将皮纸捏在手中,眨眼间纸张像被叶脉锯裂似的,碎成很多片,飘落在地。
“忘忧,还走得动吗?”树玉拉起忘忧,觉得她脸色又苍白了些,喘得厉害。
“还行吧。”忘忧担心着雪儿,完全顾不得自己的状况,“我们快走。”
他们尽可能地快跑,光线越来越强,空气也越来越清新,很明显,大约百米之外的光亮处就是出口了。
突然一道黑影遮住了光亮,“该死的东西!”刺耳的怒骂声在洞口回荡,撒耶怒火冲天。
“忘忧,你躲到那边去。”树玉把忘忧安置在安全的地方,转身迎向撒耶,上次是他身受重伤才会被俘,这次休想赢过他。
撒耶张开双手,十指尖立刻冒出深蓝的火焰,他转动双臂,瞬间,六团圆形火焰围绕在他的周围,“火焰,尽情燃烧,魔巫之火,熊熊不灭……”
忘忧虽然不会魔法,但知道木系法的克星是火,上次树玉被烧得那么严重,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她偷偷探出头不由倒吸一口气,撒耶的咒语还没念完,树玉已经被燃烧的火海团团围住,她只能透过火焰依稀看到树玉的身影。
树玉沉着接过撒耶的二十团火焰,周围越来越热,汗水从额头沿着脸颊滑落,环顾四周,溶洞的石壁上残留的石英,被烧得闪闪发亮,他使出的攻击全被撒耶的火海吞没,不管多快多强多猛烈。
“哼!”撒耶一脸鄙夷,“火聚!”他的双手像魔术师般不断抛出巨大的火团砸向树玉,转眼间,半人高的火海蹿到了溶洞顶部,越燃越旺。
华美的蓝色火海中,几滴汗水流进树玉的眼睛,模糊了他的视线,很热,眩晕一阵又一阵,热浪烤得他几近虚脱,浑身烧灼的疼痛越来越强烈,不清楚还能撑多久……
忘忧眼看着树玉的身形摇晃,举起木棍使出浑身力气,扔向撒耶。
“轰!”洞外喷进来深紫色的火焰,将蓝色火海灭得一干二净,把得意洋洋的撒耶燃成了火人。
“你是谁?救命啊!!!”慌忙转身的撒耶无法逃脱,火焰淹没了他,没一会儿便倒在地上。
脱困的树玉和忘忧面面相觑,怎么火海变了颜色,撒耶就把自己点着了。
撒耶焦黑的尸体旁,熊熊燃烧的深紫色火焰中,走出一名神秘男子,深蓝色的帽兜里露出些许黑色长发,额前的长刘海下,一双冰冷的紫晶色凤眼,眼睛以下被竖起的衣领遮住,长斗篷衬托出修长的身材,敏捷如猎豹般的脚步,慢慢向忘忧走来。
异常狼狈的树玉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拦在忘忧前面,他是谁,瞬间烧死了魔力极强的撒耶。
“你没事吧?”男子无视树玉,望着忘忧。
“谢谢,我没事。”忘忧低头行礼,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你受伤了。”男子伸手握住忘忧的手,垂着密长的睫毛,仔细查看她受的伤。
“我……还好,只是些擦伤。”忘忧触到他温暖的手,疑惑地看着他,不懂他复杂的眼神。
“今晚就在这里暂时休息。”男子拿出随身携带的小药瓶,为忘忧涂上伤药,动作很轻巧温柔,长叹一口气后,转身处理掉撒耶的尸体,用结界封住洞口,靠坐在巨岩石边闭上眼睛,似乎就此与他们隔开,互不相干。
“忘忧,我去夜月城报信。”树玉扶着溶洞壁,像古稀老人一般摇晃。
“自不量力!你最多还能走五步。”男子冷笑,像讥讽挡车的螳螂。
“魔兵要毁掉夜月城,我必须去!”树玉艰难地迈出一步又一步。
“哦,原来漠帝是个废物?”神秘男子言语尖刻。
“胡说!”树玉猛地回头,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你是何人,敢对陛下不敬!”
“连魔兵进攻都察觉不了,漠原的鹰眸是瞎子的眼睛么?”神秘男子似乎对漠原的情形了如指掌。
“你到底是谁?!”树玉自从当上主管,从来受过这样的嘲弄,他绝不允许任何人看轻漠原国。
“树玉,苍林人,曾经的漠原皇宫总管,培训了六千精锐内侍,擅长木系法,座骑是绿蜥王。”神秘男子的话语,在高高的立领遮挡下,有些沉闷,都仿佛在某个庭院里闲聊般懒散,但周身散发出不容置疑的威严。“对了,还刚出了妖孽祸害的翅膀……”
“放肆!”树玉硬撑起来,想使用木系法,却使不出一丝力气,他的身份是漠原皇宫的一个秘密,为什么会轻易被这名男子知道。
“树玉是陛下的左右手,这时候想回去解围,也是理所当然。”忘忧慢慢开口,不知为什么,她老觉得这名男子再说几句话,就可以把树玉活活气死。
“一国之君,必当运筹惟握,决胜千里,这点事情都解决不了,还谈什么治国富民。”神秘男子站起身来,从紧裹的斗篷里伸出一双手,稍一摆动,树玉便腾空而起,又摔到了溶洞中央,轰地一声响,燃起一堆红色的篝火,阴冷潮湿的溶洞里,立刻变得温暖起来。
树玉气得两眼暴睁,他从来没被人这样玩弄于股掌之上,这样的羞辱他咽不下。
“地困!”男子富有磁性的嗓音再次响起,潮湿的泥土自动筑成一个圆拱形镂空地牢,把树玉和篝火关在里面。
“混蛋!你放我出去!”树玉快气疯了,浑身却没有一丝力气。
“只有软弱的囚徒才哀求自由。”神秘男子又靠巨石旁,刘海缝隙中露出了冰冷的紫晶色眼睛,透出无比的狡猾和算计。
“……”树玉气得胸口一阵闷疼,不停地大口呼吸,不断告诫自己,冷静,冷静。
“忘忧代树玉谢谢您的救命之恩。”忘忧不知道这名男子究竟要做什么,伸手救他们,却又将他们困在这里。“树玉重伤未愈,又添新伤,我想检查一下。”
“请便。”神秘男子冷笑一声,拂开额前的刘海,露出饱满光滑的额头和眼睛,嘲弄着树玉,视线却一直在忘忧身上来来回回,最后闭上眼睛,似睡非睡。
“谢谢。”忘忧闭上眼睛伸出手想推厚重的地牢,再睁开时,惊讶发现,她已经在圆形的地牢里,检查树玉的伤势不轻,总算没伤到要害,闻了自己手上的伤药味,知道是伤药上品,想了想,又轻轻走到男子身边,“您的伤药,能不能再借我一些,等回到漠原皇宫,我加倍还你。”
男子突然睁开双眼,紫晶般的眼瞳熠熠生辉,忘忧惊得下意识后退。
“不用还。”男子掏出药瓶,递给忘忧,又闭上眼睛。
忘忧低声道谢,急忙给树玉上药,一场恶斗,虽然时间很短,他忽冷忽热地发高烧,忘忧把衣服脱下给他盖好,又把火堆点得很旺,一翻折腾下来,树玉渐渐昏睡。忘忧没有半点睡意,内裳里的花型坠子闪出金色柔光,暖意传遍全身,很舒服。
抬头望着几米之外的男子,火堆的热量传不到他那里,忘忧走出地牢,找到了溶洞里的厚软兽皮,不知道自己的视线为什么老是在他身上打转,她想靠近他,虽然他看起来像座冰雕,浑身裹得只露一双眼睛。
当忘忧手中的兽皮盖到男子的肩膀时,他睁开了双眼,紫色的眼瞳里映着跳动的火焰,很忧伤。
“他是你什么人?”男子悠悠地叹息,望着昏睡的树玉。
“……同伴……”忘忧想了想,她把树玉当成和雪儿一样的同伴,很重要。
“我是御瞳筑,你呢?”男子把自己裹得更紧了。
“我是忘忧。”忘忧蹲在男子的面前,很少有人愿意救她,不与人亲近的她,却对眼前的男子说不出的好奇,他像块磁石般吸引着她,“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只有最近几年的记忆,所以给自己取名叫忘忧,忘掉一切也包括忧伤,这样也挺好。”
神秘男子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她。
忘忧知道自己不该伸手,却还是撩开他遮在额前的黑色刘海,感觉到他的惊讶,深深望进他的眼睛,不报希望地问:“我能看看你的脸吗?”
“可以。”男子犹豫了片刻。
忘忧慢慢伸手,像打开钻研许久的魔盒,掀开他的大帽兜,露出他及肩的黑色长发,解开他高高的衣领,露出他的脸庞,她静静地看,看他的眼睛,许久……她伸手,抚摸他温热的脸庞,纤细的食指沿着高挺的鼻梁向下,他抿紧了浅色的嘴唇……她痴痴地望着,他让她觉得很熟悉,似乎在过去的某个时刻,她有相同的动作,他的颈子上有根精细的银链,轻轻拉起银链,露出了挂坠,一朵晶莹美丽的鸢尾花,她目瞪口呆。
忘忧手忙脚乱地掏出自己的那朵,两朵鸢尾花闪出璀璨的光芒,黑亮的眼睛里满满的光芒,脸上的表情复杂之极,她的心跳得乱了节拍,呼吸忘了规律,不知道为什么,她身不由己地后退,她很害怕。不要,不要再来一次,再来欺骗她一次……无数次被骗,忘忧早已不再相信自己。
“我……这么让你害怕?”神秘男子露出伤痛之极的表情,眉头紧锁。
忘忧拼命后退,男子如影随行,她贴在溶洞壁上,退无可退,抬头,视线越来越模糊,她怕,很怕,她再也无法承受一次欺骗,那会毁了她活下去的勇气……看不清他的脸,看不清他的眼睛,时间仿佛停留在这一刻。
“不哭了……”御瞳筑把下巴搁在忘忧的头顶上,双臂搂着她,紧紧地,紧紧地,“听好。”他的声音很有磁性,修长的手指抹掉了她脸上的水迹,“我是御瞳筑,从逐焱国来,这两条是我御瞳世家的珍宝,独一无二的眷链,是有情人佩戴的。”
“别骗我,别再骗我了,求求你了,我没有钱,卖成奴隶也不值几个金币……”忘忧眼神涣散,豆大的泪珠不停地从眼角滑落,经过苍白如纸的脸庞,滴在御瞳筑的衣襟上,漾出美丽的水晕,“别骗我,求求你了……我没有记忆,没有过去,没有亲人,只有我自己,我没有人可以相信……”
御瞳筑看着怀里几乎绝望的忘忧,像糼兽跳进猎人的陷阱,毫无希望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纤细的腰肢,纤细的手臂,她怎么这么虚弱,他心疼得无以复加,她怕他,她想逃开,她哭了,什么样的遭遇才会让她如此绝望,她以前的自信和神采消失殆尽,他珍藏在心中和记忆中的美丽花朵,几近枯萎。思量之下,御瞳筑只能紧紧地搂着忘忧,希望她一直眷恋着的他的体温,能温暖她,能抚慰她伤痕累累的心。
忘忧不得已靠着他的胸膛,砰然有力的心跳,传到她慌乱的内心,他的手握住她的,自然而然,十指交扣,他不容许她挣扎,不容许她逃开。他温暖的胸膛,和温暖的手掌让忘忧很惊慌,她逃避与旁人靠近,曾经舍命相救的漠帝陛下的怀抱,紧急时刻银枭伸出的手,她不敢相信任何人,也包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