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流亡漠原  第19章 影舞姬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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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天后,夜月城最后一名厉鬼疫病人痊愈,树玉在忘忧精心照料下慢慢康复,可以自己动手用膳了。
    漠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按照漠原习俗,瘟疫过后都会举办一场盛大的晚宴以示庆祝。这次来势汹汹的厉鬼疫更是空前大规模,却死伤甚少,自然归功于忘忧及其率领的学医们。
    晚宴在礼乐殿举行,大殿中心是片圆形木板地,铺上华丽的地毯,歌者舞姬乐师早已分布在舞台之上,歌者多为男性,穿浅绿长袍;舞姬多为女性,彩衣霓裳,婀娜多姿;乐师则清一色深蓝紧身衣袍,执各自乐器,坐在椅子上。
    舞台周围都是观礼席,布置得舒适雅致。
    华灯初上,五彩缤纷的礼花炮竹竞相绽放,在深蓝的夜空中描绘出光彩夺目的瑰丽瞬间。
    漠帝坐在最高处的观礼台,左右分列四名侍女,六名侍者,影卫们分布在大殿各处。
    忘忧和学医们破例登上了重臣观礼台,座位仅次于漠帝与嫔妃,而御医们只能在侧面观礼台上咬牙切齿。
    忘忧柔软黑亮的秀发垂至腰际,几根金色发带飘逸飞舞,穿白缎束腰长裙,绣纹荷叶边领口,灯笼紧腕艳**绦,腰束金锦缠丝腰带,脚蹬团云绣鞋。在华衣艳影的嫔妃女眷中,显得十分素雅,像繁花丛中一朵白荷。
    以流箫为首的学医们清一色白色医袍,端坐在席位上,不由自主地注视着忘忧,满眼崇敬。
    病秧子漠帝挑食,众所皆知。今晚用膳,不是总管随侍,而是忘忧随侍在一旁,只要忘忧挟的菜色,漠帝来者不拒,一律吃掉。漠帝素来苍白的脸庞透出健康的红润,一改以前风吹即倒的病态,端坐如山,时不时还伸手去逗弄雪儿,甚至纵容它到自己盘中抢食,注视忘忧的眼神极为温柔。
    众位嫔妃看红了眼,盛传羸弱的漠帝喜好男色,沐浴只有俊美的树玉总管随侍,极少临幸妃子,至今没有子嗣。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今晚宴会,邀请了极为出色的影舞姬。”漠帝心情很好。
    “影舞姬?”忘忧为漠帝挟了飞龙肉卷,白嫩的针菇被粉红的飞龙肉包裹,配上翠绿的芦笋粒,淋了清新的酱汁,微甜酸,极为清爽。
    “舞姬们蒙面纱,舞技超凡,整齐灵动得如同人与影子般和谐,是漠原国最好的舞姬团。”漠帝兴致勃勃地为忘忧解说,“舞姬们美貌出众,身姿绝佳,经受了极为严格的训练。”
    正在说话间,圆形的舞台上冒出环形的小树林,整个礼乐殿充满了淡淡的青草香味。伴随着清脆悦耳的银铃,七名舞姬踏着轻盈的舞步走上台,行礼后,双臂相环,或蹲或站,围成六瓣花的造型。
    舞姬头戴银色面纱,一串彩钻链坠垂在眉心,浅棕色的卷曲长发在夜风中飘动,只露出顾盼流转的眼眸,上身穿湖蓝色低领灯笼袖小围胸,突显出丰满的胸部曲线,下身穿低腰湖蓝色镂空灯笼裤,裤缘镶满长长的银线流苏,露出线条优美的腰腹,显得双腿格外修长,一颗闪亮的钻石镶在肚脐上,手腕脚踝腰间都挂着银色小铃铛。
    咚咚咚的手鼓响起,站在花芯部位的女子格外高挑,眼神柔媚入骨,从手腕扭动直到肩头,柔若无骨的身子,将铃铛与流苏扭动出让人眩晕的涟漪,引来众多喝彩。
    高昂的笛音悠扬宛转,舞姬们像湖浪般整齐凌空跃起,镂空飘逸的裙裤,显出挺俏的圆臀曲线,绷直的脚尖,轻盈得落在架空的木板上,悄无声息宛若晶莹剔透的雪花。
    三名舞姬一跃而起,落在另三名的舞姬肩头,围成三角形稳稳站住,主舞借力向上,被上层三名舞姬用力抛起,腾空而起几乎超过看台,抛接节奏落地,完全配和乐曲的旋律,或舒缓或激越,引得众人连连惊叹。
    一曲《花入梦》,众人沉浸在乐曲中如痴如醉,被舞姬们精湛的舞技折服。
    曲终舞散时,七名舞姬缓缓行礼,往看台走来。
    “舞姬们表演之后,会被大臣带回家。”漠帝知道有几个大臣贪图美色,早已垂涎欲滴了。
    笑容明显从忘忧脸上褪去,她不置一词。
    “她们有自主挑选的权力,”漠帝看出忘忧的不悦,“如果遇到品性纯良的男子,也算是幸运的事情。”
    七名舞姬围成半圆跪倒在漠帝面前,内侍们迅速用圆形屏风将他们隔出众人窥探的视线。
    “见过陛下。”舞姬们盈盈拜倒,揭掉面纱露出娇好的容貌。
    “她们很漂亮哦。”雪儿贴着忘忧惊叹不已。
    “忘忧,要不要挑一名做你的贴身侍女。”漠帝逐一看过后提议,她们自幼被卖到舞团,知道生活艰难。
    “忘忧医官。”舞姬们的目光一致看向忘忧,楚楚可怜。
    “侍女?”忘忧摇头,“我自己能打理。”
    雪儿的小鼻子动来动去,“有血腥味。”
    忘忧把漠帝上下左右查了个遍,没发现伤口。“谢陛下,忘忧不需要。”
    “你们退下。”漠帝也不再提,舞姬们企盼的眼神立刻消失,回复成之前的冷艳妖娆,轻盈离开,有一个的姿势有些奇怪,赤足微偏,脚掌不着地。
    “等一下。”忘忧突然出声,有位舞姬的脚受伤了。
    七位舞姬齐刷刷回头。
    “你叫什么名字,今晚留下。”忘忧看着咬牙忍疼的舞姬,她有双很漂亮的灰蓝色眼睛。
    “忘忧医官是在叫奴婢么?”受伤的舞姬又惊又喜。
    “是。”忘忧看着她一瘸一拐走近,她就是今天的主舞,表演最高难度的舞姬。
    “奴婢萱翎。”她正要下跪,被忘忧扶住。
    漠帝浅笑不语,在这样喧嚣的环境,还能察觉一名舞姬受伤,忘忧的观察力果然非同一般。“其他人都退下。”
    其余六位舞姬,在看台上来往穿梭,很快就被挑选完毕。
    “你的脚怎么回事?”忘忧亲眼见到内侍们在舞台仔细清理,连木板不平的地方都细细打磨。
    “不知道。”萱翎忍着脚底的剧痛,汗水从额头落下。
    “陛下,树玉的换药时间到了,忘忧先行告退。”忘忧惦记受伤未愈的树玉,顺便带萱翎治脚伤。
    “准了。”漠帝点头。
    “萱翎,能走吗?”忘忧有些担心,萱翎脸上的妆被汗水湿花了。
    “没事。”萱翎绽出甜美的笑颜,一瘸一拐跟在忘忧身后。
    ……
    安神轩内,忘忧让萱翎躺在小榻上,拿来小包,才看清楚萱翎脚底扎进了三根金针。
    “什么时候扎的?”忘忧抬头,看到萱翎受宠若惊的慌乱。
    “上台的时候。”萱翎从没想过有一天能见到忘忧医官,还被她选成贴身侍女,还为她治脚伤,像做梦一样。
    “被人暗算?”忘忧倒吸一口气,整整十五分钟让人眼花缭乱的惊险表演,她竟然撑了下来。
    “这点伤不算什么。”萱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忘忧,双手紧紧抓住毛毯,影舞姬里有一项常规训练就是带伤表演,她早已习惯。
    “忍着点。”忘忧抓住萱翎的脚踝拔出金针,已经凝固的伤口又流出殷红的鲜血,急忙上药包扎好。
    “啊!”萱翎压抑的呻吟脱口而出,吓得她脸色苍白。“忘忧医官,我什么活儿都能做,什么疼都能忍,刚才只是有点疼,我……”她语无伦次地抢白,生怕忘忧把她退掉。
    “你的脉象很弱,生病了?”忘忧看她煞白的脸色,现在是盛夏时分,萱翎却手脚冰凉。
    “咕……”与美丽舞姬不相衬的饥肠辘辘,从萱翎平坦光滑的小腹传出,她满脸通红。
    “雪儿,把你的宝贝分点给这位美丽姐姐吧。”忘忧瞄了眼越来越肉的雪儿,以前站在肩上感觉不到份量,现在像块砖一样,压得她肩膀酸疼。
    “好。”雪儿吧嗒吧嗒蹦上梳妆台,拉开小抽屉,取出大包小包,摆了满满一床,“凤梨酥、葡萄干、奶酪脆饼、杏仁、榛子,漂亮姐姐,你喜欢吃哪个?”
    “咕……咕……咕……”饿极的萱翎,肚子里的声音越来越高,羞得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吃吧。”忘忧听说过舞者表演不能吃很饱,但没想到她这么饿。
    “谢谢!”萱翎起初还力持优雅,控制不住越吃越快,最后把所有东西一扫而光。
    “吃完就去洗个澡,脚不要沾水就行。”忘忧取来干净的衣服递给她。
    萱翎抱着衣服,很是不安,最后像鼓起勇气才开口:“您这里有剪刀吗?”
    “有。”忘忧从抽屉里拿出剪刀。
    “忘忧医官,舞服是按照每个人的身子现缝的,没有扣子,没有系带,可以展露曲线,让每个人的价钱更高。”萱翎向忘忧介绍舞服,“反正最后也会被撕掉。”
    忘忧满脸问号,“这么美的舞服,为什么要撕掉?”
    “忘忧医官,我们七个人都是清白的身子来参加皇宫的舞宴,参加完就会被送人,说到底舞姬就是为达官贵人培养的性奴,喜欢时像掌上明珠,不喜欢就任打任卖。谁也没想到,陛下会从舞姬里为您挑选侍女。”萱翎笑得凄凉,她们训练很多年,突然不再练舞就会发胖,进了达官贵人家,也比奴婢好不了多少,很多舞姬不到半年就被玩弄而死,或者转卖到妓院。
    “影舞团不是最好的舞团么?为什么要把你们送人?”忘忧百思不得其解,培养出一名优秀的舞姬,需要花很多人力财力,送出这样的舞姬,岂不是很亏。
    “今天看台上那么多官员,能得到我们的寥寥无几,没有得到的官员就会四处寻找,最后都会到舞团去买舞姬,说到底我们就是被卖来卖去的货物,只是标价比较高而已。”萱翎不敢想象其他六个姐妹,明天还剩几个。“为了能让我们卖出好价钱,每天要做很多训练,包括怎么伺候男子。”
    “不说这些了,你先去洗澡。”忘忧放下窗纱,把剪刀递给她,“浴池在那边,自己剪吧。”
    “这是要随身携带的,”萱翎从上衣小袋里掏出两个小环,“他们可以随意处置我们的身体,让我们笑就笑,哭就哭,跪就跪。”
    “父母亲怎么舍得把你送到舞团去?”忘忧皱紧眉头。
    “家里孩子多,养不活。”萱翎苦笑,“能把孩子卖出好价钱比较重要。”七岁那年,她苦苦哀求娘亲别卖掉她们,却得来一顿毒打,捆好手脚卖给了舞团。“舞团收孩子看相貌挑身材,然后给价钱。再分批挑选,只有相貌好却没有舞蹈天赋的就转手卖到妓院,相貌舞蹈都不太好的就卖给富家当使唤丫头,一轮一轮挑选,留下最好的送到皇宫来表演,结识权贵。”
    忘忧心底泛出寒意,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
    “忘忧医官,您救了我。”萱翎颤抖着,忘忧摇头的时候她彻底绝望了,谁知自己的脚伤竟然换回一条生路。
    “别这么说,”忘忧把萱翎推到浴池外,“我能做的不多。”
    “忘忧医官,我求您,把萱羽救出来吧!我求您了,她是我的亲妹妹。”萱翎一咬牙,跪倒在地上,无论如何她要试一下,“只要您开口,陛下会同意的,我求您了,如果您只能救她,我去和妹妹换。”
    忘忧很为难,漠帝不会为她坏掉漠原习俗,也不可能把舞姬从大臣手中抢过来,但也禁不住蒙翎苦苦哀求。
    “带走萱琴的喀宁大人是个很凶残的人,之前就有舞姬被他虐死过。我求您了。”萱翎清清楚楚看到萱羽强颜欢笑,刚进青柳宫她不敢提,怕忘忧医官看不起她们姐妹,眼前的忘忧有愤怒有同情,没有一点鄙视,让她心底燃起一线希望。
    “你先去洗澡,让我想想。”禁不住她的苦苦哀求,忘忧想了又想,只能去试试漠帝的意思,一直警告自己不要管闲事,到头来还是忍不住。“记住,你任何地方都不准去,不准和侍女们说话,不准和任何人提起。不然,我立刻把你送走!”
    “谢谢医官!”萱翎泪如雨下,急忙走进浴池。
    忘忧赶到礼乐殿时,心里当下凉了半截,曲终人散,内侍们已经在打扫清场。拉了一位内侍问话,答说漠帝宴散之后回勤勉阁去了。她又急忙赶去勤勉阁,站在楼下听总管说漠帝正在批阅奏章,谁都不见。
    忘忧只得走到外面,突然灵机一动,不通过漠帝去大臣家抢走一位舞姬,不算什么大事吧?像银枭那样的身手,易如反掌,她当下打定主意,要找银枭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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