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番外篇——胭脂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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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阑珊,阁楼窗前美人如玉,低眉浅笑间纤纤细指中几张信纸慢慢滑落,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十八岁风光嫁入江南云家,乃是凭那云公子指天发誓此生只娶一妻,她荣华富贵均不上眼,不过是想寻求这世间的平等,然夫妻举案齐眉怎敌得世人耻笑,一夫一妻在众口铄金中变成痴人说梦。婚后一年,公婆晓之以理,落雪只得规劝自家夫君北上科考,好图个功名光宗耀祖,不料爱郎一去四年迟迟不归,盼过春秋无数,却等来新人喜帖字字断她心肠。不容妾室,颜落雪最犯七出,理当被弃,一纸休书,她弃妇的身份尘埃落定。空洞的人影突然“咯咯”地狂笑,他们喜结连理之时,也是他们共赴黄泉之日,颜家大小姐岂是温柔可欺的等闲之辈。
想她颜大小姐自小熟读四书五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认贤良淑德,孝敬公婆且持家有道。无奈一条不许纳妾便失了她所有的好,放眼江南谁人不知云少夫人心胸狭小妒心重,更可怜云少爷今世只得一妻乃人生憾事。
落雪不是不知道,但生来的傲气令她不愿向世俗起头,充耳不闻私语窃窃,她把一生赌在海誓山盟的丈夫身上。她不要向母亲一样,将大好年华浪费在尔虞我诈,终其一生不过是为了一个男人的恩宠,到死稳坐正室风光下葬又如何,父亲一句“家中不可无主母”便续弦一个比她还年小两岁。
只是盛名所累,堂堂江南云家怎能受此讥讽,公婆日日辱骂,家仆时时讥讽,落雪终于忍无可忍,以死相逼的结果换来远方丈夫的不屑责问。女人疑心向来重,多方打探才知自家相公在别人怀里情深意浓,怪不得鸿雁封封无回音,原来是早有相好就怕家中河东狮吼,减了云家名声。
哼哼一笑,落雪放开手中信鸽,三日后传来消息京城名妓“梦如烟”香消玉损,仵作查验乃是自尽,匕首入心流血致死,面容含笑似心事已了,房中只剩美酒一壶,火炉中似有焚毁书信数封,检查后并无毒药痕迹,种种迹象排除他杀,众说纷纭均觉美人为情所困。
几日后,云家公子悻悻回家,神情落寞,双眸涣散,一病数月均由贤妻照看,夫妻感情回温,如胶似漆又如从前,无奈公婆旧事重提,但云少爷心有余悸只好选择南下从商。临走前郎情妾意好一幅美景如画,但落雪心计已深早安排随嫁丫环贴身照顾。
果不其然历史重演,落雪倒是作茧自缚亲手送上个新娘。自家丫环的得意笑脸在眼前萦绕,以为看透她颜大小姐的一切计谋,步步引诱贪美姑爷入套,身怀六甲后想母凭子贵捞个凤凰当当。但她太小看了一起长大的小姐,新婚之夜才知什么叫深藏不露。
红罗帐下,美人如玉,喜娘端来龙凤交杯酒,新人对望深情无限,岂知美酒下肚却是毒药致命!
诡异怪笑后的云家新任少夫人竟当着众人取头上凤簪插进云少爷心脏,随之自尽,吓傻了观礼的亲朋,后知后觉地人群尖叫四散奔跑使得夜晚突然混乱,众人只顾逃走,无暇顾及是否还有气息的新人。
云家一片哀痛,老夫人痛骂爱子之死定是颜落雪教唆所致,然官府无奈,只因这个下堂妻此刻正在京城娘家闭门反省,千里之外如何杀人于无形。
千里外雪国冰封,一女子接过飞鸽取出纸条,看后抿嘴咯咯浅笑,回头向皱眉男子低语:“喏,你的先例,我这等蛇蝎女子,字字句句均是巨毒,我这等性格宁为玉碎。可不比那个梦如烟对你情深意切,不惜勾引我家夫君,师兄,我可不是只你一只飞鸽在京城。”
放开鸽子,将纸条递与男子。男子接过闻了闻,“胭脂?”
“味道如何?”
“青出于蓝胜于蓝,你更胜于当年的师娘!”
“既然知晓我的厉害,今后切忌负我,颜落雪今生无他,只求同心而已。”
“呵”,男子苦笑,“你既已在我身上种下钟情蛊,我又怎敢招蜂引蝶。”
落雪低眉浅笑,“原来你都知道,为何甘心受制于我?。”
“你都说了,我甘心。你可知你那云家大少在京城的作风有多荒唐,可惜杀他的不是我啊,你又知我钟情于你多久,虽不光明,但亦不无悔!”男子轻轻一览,将落雪圈于怀中,豪爽一笑,“这北国风光虽不比江南水乡,与你在此终老也不为美事,哈哈哈!”
“哦?不嫌我这双手沾血的弃妇?”
“你忘了我是帮凶,心甘情愿的帮凶。”
落雪细细地闻着这男人身上的味道,他做的事情她岂不知,颜家眼线遍布天下,她知他引诱前夫堕落的每一步,却也惊觉数年爱她如一日,这样一个男子,纵然毁了她的梦,却依然这样理直气壮,无愧于心。她颜落雪要的,不过是这样一个不与他们分享的拥抱。
胭脂,为美人所爱,润其容颜,然谁能想到胭脂亦可谓毒药,杀人于无形,母亲在世前,每每对镜精心梳妆期待父亲的到来,等到容颜憔悴,人老珠黄,却只见父亲身边依旧莺莺燕燕不绝,出自医药世家的母亲于是数年如一日的苦心推敲,终究在临死前也没做成这血色胭脂,抱憾转生。
但女儿落雪何其聪慧,借家中殷实之便,寻尽奇花异草,在出阁前完成母亲心愿。
落雪只想要一个安稳简单的家,可惜不能如愿,他誓言旦旦的丈夫终无法抵挡世人的风言风语及红尘的诱惑,逼她证明那句最毒妇人心。
次次写信,落雪都将自己最爱的胭脂研于墨中,阵阵幽香沁人心脾,落雪将对爱郎的思念全都寄托在封封鸿雁之中,可惜所有的信最终都只送到云大公子的情人手中,情人愤恨随手将张张信纸焚成灰尘,却不知这灰尘缕缕都是无色无味慢性毒药,每烧一封信,中毒多一分,日积月累待到极限,只浊酒一杯就可断肠销魂。落雪给过她们机会,可惜谁人不想做那枝头的凤凰。
落雪用的胭脂,红的滴血,用它妆点出的容颜堪称绝世,云少每次问其名,落雪只是笑笑,“你若永不嫌我,直至年老色衰,我便永不用它,陪你终老一生。”云少对落雪的回答总是云里雾里,若苦苦追问,落雪只笑不语。
此红名为胭脂醉,劝君勿贪胭脂美,落雪不会与她人分享自己的男人,因为她不想像母亲一样,用一生守一间有丈夫名却无丈夫人的空房。
是女子为何就该三从四德,而默默看男子三妻四妾?
颜落雪是性格极端,还是阴狠毒辣?
众说纷纭,谁能盖棺定论?
泪梦红尘,谁怜月宫冷清,嫦娥独舞,最是寂寞伤神。
离歌悠悠,谁言生死不弃,夕阳滴血,日日痴念君心。
清酒杯杯浊世难辨,何人笑谈贞洁,何人鄙讽休弃。
一曲容颜万芳妒,胭脂泪,胭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