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七章 第一次吵架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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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阴沉起来,风掠过脸颊,脚下旋转一周,轻点右脚尖,腾身将手中的剑推了出去。面前剑光闪烁,我只觉得手中一震,麻木感瞬间而来,握剑的手不稳,几乎脱手将剑掉了下去。
    “林儿小心!”耳边是焦急的大喊,我因停滞而造成不稳的身子被紧紧抱住,脚下踉跄两步才站直了。
    “吓我一跳,”我心有余悸,“我还是不行。”
    “哪有人才练两月就能顺手的呢,你不要着急,咱们慢慢来。”李逍遥把无双剑从我手中取走,握着我的手呵气:“手都冰成这样了,今天就先练到这里吧。”
    “可是我现在连剑也握不住,这样什么时候才能把剑法练好。”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逍遥哥哥,对不起。”
    “傻林儿,你为什么要跟我道歉,咱们又不是要练武报仇。”他忍不住笑了。我也笑了:“我就是觉得你都练熟了,可是我总也不行,还让你在练武的时候总是照顾我。”
    “我都练剑多久了,你才多久,怎么能比?”
    “也没有多久啊,你很快就把武大哥教的东西学会了,也不过一个多月。”
    “那时候我也不太熟练,还不是后来每天修习才熟练起来的。我们按部就班的来,一定没问题的。”他上下搓着我的手,“都是我一练起剑来就什么都忘了,刚刚没控制力道,疼不疼?”
    “我哪有那么金贵。”我笑着说,脸上突然传来冰凉凉的触感,抬头看去,天空飘洒下点点晶莹的雪花。忍不住惊喜地叫道:“逍遥哥哥,下雪了!”
    他也抬起头,笑着道:“我看萧前辈他们是玩疯了,两个月都没回来,难道入冬了也不打算回来吗?”
    “这几个薄情的人,也不知道有人会担心!”我哼了一声,“不管他们了,反正咱们有吃有穿的,而且都不用自己掏钱,他们不回来才好。”
    “林儿,说起来咱们已经整整两个月没有下峰了。”
    “你不说我都没觉得。”我有些惊讶,两个月没下峰我竟然都没有意识到,每天都是在吃饭睡觉练剑还有和李逍遥的打闹中度过,时间就这样飞逝我们两个却谁也没有感觉。忍不住笑道:“咱们都要变成山顶洞人了,等下峰的时候人家一看——哎呀,哪里跑出来的两只猿猴?!”
    他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道:“应该是一个大侠身后跟着一个猿猴。”
    “对,我是大侠,你是猿猴。”我立刻回嘴,他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拉着我往屋子里走:“好好好,这位大侠,外面下着雪,你还想站在这里赏雪不成?”
    我由他拉着进屋,见屋里的炉子快要没柴了,赶紧添了些。峰顶的温度比山下低了许多,所以早早便生了火,因此屋子里比外面要暖和许多,吃饭的时候商量着明天一早下峰去看看,买点东西回来。
    第二日天色朦胧的时候我就起了床,生拉硬拽把李逍遥从床上拖了下来,收拾停当后就携伴下峰。时值初冬,但拓沙境本来偏北,再加上多沙漠戈壁,所以比起别的地方本来就冷些,峰下的人们已经开始准备过个漫长的冬天了。买办了些吃用,正值晌午,我们两个就走进一家酒楼,想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胃。
    李逍遥一下子要了五六道菜,我忍不住叫道:“太多了,这怎么吃的完?”
    “咱们好不容易下峰一次,总得要好好吃一顿。”
    “哦,你是说我做的菜不好吃是不是,真是委屈你了!”我故意撇嘴,他连忙摆出一副指天发誓的样子道:“林儿做的饭菜是这世上最好吃的,就算吃一辈子都吃不腻!”
    “傻话,谁要给你做一辈子的饭,我又不是厨娘!”我瞪了他一眼,却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轻轻附耳过来,道:“我这是要你做我妻子呢。”
    我的脸腾地红了,叫道:“逍遥哥哥!”用眼神示意身后不远的地方就坐着人呢,会听到的,他这才假装正经地坐了回去。身后的那几个人没有听到我们说话,因为他们自己沉浸在长篇大论中,我却忍不住听了起来。
    “这拓沙的鬼天气真是要命,老三,你是土生土长的拓沙人,你看这还有多久就入寒冬了?”
    “再有一个多月就冷得不能出门了,这城镇还好,沙漠却是不能再走了,冷得要人命。”
    “都是老刘家的那几个臭小子,以前做生意的时候都很守时,偏这回慢了两个多月,害的咱们这时候才来拓沙,这下子好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及时回来。老大,你看呢?”
    “赶不回来怕什么,多备些棉衣烈酒就是了,咱们走南闯北做生意的还怕这些?我更担心的不是拓沙的冬天,是怕拓沙变天!”
    “变天?老大是指拓沙的王位——”
    “老大说的是,听说焱王的军队已经打到函欲了,再往前走,可就是拓沙的王城了。”
    “依我看,拓沙的王位肯定是要换人的了,估计明年开春的时候,这拓沙就要有一位新王了。你说是不是老大?”
    “只盼那焱王不会把这拓沙的王朝翻个底儿,不然咱们可就要喝西北风喽!”老大长长叹了口气,老三低声道:“老大,如果焱王真的打到了函欲,咱们这笔生意反而好办了。”
    “怎么说?”
    “我自小在拓沙长大,函欲到王城的那段路千里荒无人烟,若真打起来都是荒漠,根本没有躲避的地方,更不用说现在是冬天,那里晚上冷得吓人,根本不能安营扎寨,估计双方的军队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主动打起来,只能对峙过冬了。”
    “那就是说快到明年开春的时候才会再有战事?”
    “应该没错,今年冬天拓沙多半是不会有仗打了。”
    这三个商人高高兴兴地继续聊起了生意的话题,我收回耳朵,看着李逍遥道:“看来今年冬天,拓沙的百姓能过个安稳年了。”
    “安稳年不过是个表象,那个老二说得对,明年开春的时候战事会再起,那时候多半就是凌霄的天下了。”李逍遥筷子一挑,“林儿,你希望谁赢啊?”
    “谁赢都不重要,只希望战事快些结束,如果一直打仗的话,受苦的还是百姓。”我生长在和平年代,从来没想过安稳的日子竟然是这样的难得,更没想过战争竟然可以如此残酷,我只不过在军营里过了十几天,还没有上过战场,可是心里已经是对战争反感到不得了。从拓沙到景国,再从景国回到拓沙,眼见有战争和没有战争的地方百姓生活差距如此之大,心下已经凄楚。
    “原来咱们林儿还是个忧国忧民的巾帼英雄。”李逍遥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好了,不想那些打仗的事情了,快些吃吧,一会儿菜就凉了。”
    我点点头埋头苦吃起来,这些菜着实花了不少钱,总要吃够本才行。快要吃完的时候就听见酒楼门外一阵喧闹的马蹄声,似乎有几匹马奔驰而来,中间夹杂着马车的轱辘声,很快停在了酒楼门口。随着杂乱的脚步声,一个粗犷的男声在酒楼里响起,声音很大、很清晰:“掌柜的,赶快准备最好的雅间,十四道最好的菜色,我们吃完马上就要走的。”
    我心里“咯噔”跳了一下,不自觉把头低下去,压低声音道:“怎么办,好像是忽特尔的声音。”
    “不是好像,就是忽特尔。”李逍遥对着门的方向,所以能看得清楚,“不仅仅有忽特尔,还有那个人和那个人……”
    我稍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出来。李逍遥就是有这种本事,总是能让我在很严肃很紧张的气氛中被逗笑,我更夸张,还真的每次都不自觉中配合了他。什么那个人那个人的,根本就是他不愿意提凌霄的名字,不过那个人……还有李逍遥不愿意提名字的人吗?没理由书剑也跟着凌霄来了吧?我忍不住低声问:“哪个人啊?”
    李逍遥摇头不语,害得我好奇心更重,实在忍不住偷偷回头瞟了一点点。
    那个人……竟然是兰儿。
    我感觉自己好像窒息了一瞬,慌乱中用手捂住了胸口。脚步声向着楼上的方向去了,寂静中突然一声女子低低的呻/吟,低沉而高贵的声音立刻响起:“兰儿,你觉得怎么样?”
    “我不要紧的,王——公子不必顾虑我。”
    “忽特,还有多久才能到飞花峰?”
    “回公子,咱们已经在飞花峰峰下,只等吃完饭就出发上峰。”
    “不要那么多菜了,只管做些快的来,咱们马上吃,吃完就出发。我担心兰儿的身子越来越受不住了,就算把飞花峰翻过来也要找到鬼医。”
    他们在找鬼医?找鬼医前辈做什么?兰儿怎么了吗?我心里奇怪,忙抬头看向李逍遥,这一看却是愣住。忍不住出声唤道:“逍遥哥哥。”
    “逍遥哥哥?”
    “逍遥哥哥!”
    “嗯?”他仿佛才回过神来,“怎么?”
    我赶紧道:“你的脸色很难看,是不是不舒服?”
    “不是,”他又看向凌霄他们的方向,一边道:“林儿,我看兰——她的脸色很不对,很苍白,好像是重病了。”
    兰儿病了?我回头看去,这一回看得仔细,果然看见兰儿的脸色苍白的吓人,简直像个死尸似的。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虽然裹着锦袍的棉制披风也能看得出来,可是她这样苍白纤细的女人挺着个大肚子看起来却诡异万分,简直像是……像是僵尸,还是一尸两命的那种。
    “他们要找鬼医前辈,难不成是什么难治的大病?以凌霄的实力不可能连一个好大夫都找不到,除非是万般无奈,不然凌霄怎么可能离开军营来到这里找鬼医?”他自顾自说着,“林儿你说是吧?”眼睛竟然未曾看向我。
    “嗯。”我说不出什么多余的话来,只能应和他,“大概是吧。”
    “看样子似乎很焦急,多半是这病已经很严重,半点耽误不得了,可是他们到飞花峰也没用,鬼医前辈不在飞花峰上。这可如何是好?鬼医前辈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
    “嗯……逍遥哥哥,我吃饱了,咱们走吧。”我放下筷子,他机械地点着头:“哦,好……他们一会儿就要出发的,估计会跟咱们碰上……”他说着把头转了回来,想了些什么,不一会儿抬头看着我道:“林儿,你怎么不吃了?”
    “我——”“你要是吃饱了,咱们就到楼上去看看,至少要告诉他们不要白跑一趟耽误时间,早些找别的大夫才要紧。”他说着就站起身来,我慌忙拉住他:“逍遥哥哥你疯了,凌霄可是说过再见到你就要杀了你的!”
    “你放心,我又不是去找他打架,我是帮忙救人,一片好意凌霄再怎么也不会不领情吧。”他轻轻推掉我的手,我摇头:“我上次已经说了,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什么情分可言了,你还要去管他们做什么?”
    “林儿,这可是关乎人命的大事啊!”
    “我知道,我也想帮忙,可是别说咱们帮不上忙……哎呀,如果凌霄没差点让你没命,如果他没说过再见面就要杀你的话,今天不用你去我早就说了,可是万一他就是要杀你,万一……总之你不要去!”
    “林儿!”
    “逍遥哥哥!”我跺了跺脚,“你怎么就是不听,你……你自己不记得,难道我会不记得那天……那天……我现在一想起来心都会发颤,你绝对不可以再冒险了!”
    “好林儿,我保证一定没有事情的,好不好?”他急忙忙地道,“你相信我吧,好不好?”
    “我——”我咬住下唇,“好……你去吧。”
    我松开了手,他的衣袖在我手中滑走,掌心失去实物的感觉空荡荡的,我的心里七上八下,泛着酸气,有些堵还有些担心。最后我坐回了座位上,不知道李逍遥会进去说什么,凌霄他们见面会怎样,他们会相信李逍遥吗?
    不知等了多久,小二来了几次,我结了帐,他将东西收拾干净,然后再到他用眼睛瞟我,间接赶我走。
    楼上雅间的门突然开了,几个人从里面走出来,李逍遥径直走到我身边拉起我的手道:“林儿一定没问题,我相信她。”
    我微愣,转头对上了一双熟悉的凤目,凌霄的脸就在我面前,眼神中说不出是什么东西。许久未见,见了面却仿佛已经隔了几个世纪。忽特尔站在他旁边,恭敬道:“公子,我现在就去备车。”凌霄轻轻点点头,忽特尔看了我一眼便走了出去。
    我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所以选择不说话。
    “小七,”凌霄突然这样叫我,让我愣了一下,他的声音有几分低沉,有几分憔悴,不知是不是赶路的缘故。他看着我淡淡道:“你真的能医好兰儿的毒吗?”
    我怔住了。兰儿的毒?兰儿中毒了?我能治好兰儿的毒?我什么时候能治好兰儿的毒?我愣愣地看向李逍遥,他的眼睛亮亮的,缓缓道:“林儿,兰儿中了一种很奇特的毒,这世上除了鬼医前辈可能只有你能救她了。”
    “兰儿中毒?好好的怎么会中毒呢?”我惊讶,“还有,我除了给你解毒,从来没有给别人解过毒,我还不如街上的大夫,怎么能救兰儿?”
    “你一定行的,你有萧大侠的医术,还与鬼医前辈相处了些日子,会配制各种药,一定也能帮兰儿解毒。”李逍遥说的斩钉截铁,简直好像我就是鬼医第二一般。我忍不住急了:“你别胡说!鬼医教我的针法是一针一针教的,都是给你解毒的步骤,我怎么知道怎么给别人解毒呢?解毒可不是说着玩的,是要出人命的!”
    一直站在一旁的凌霄突然开口:“你可是还怪我?”
    “啊?”我又一愣,立刻叫道:“你怎么也跟着他胡闹?现在不是怪不怪你的问题,问题是我根本不是大夫,也不会解毒,我只看过医书,这也算懂医的话我把医书给你们,你们看着给兰儿解毒就是!”
    “林儿!”李逍遥皱起了眉,“你怎么能将人命当儿戏?”
    “我拿人命当儿戏?你们才拿人命当儿戏呢!”我一下子大吼起来,“你们在那间屋子里到底说了什么?怎么好端端的就叫我给兰儿解什么毒,弄得我莫名其妙的!兰儿中了毒就该去看大夫,为什么要找我?”
    “拓沙最好的大夫都解不了这种毒,”凌霄一字一字道,“所以我才来找鬼医,想尽办法打听到鬼医所在,却没想到鬼医竟然在这个时候离开了飞花峰。”他顿了顿,“小七,你若还怨我,可以在我身上捅一刀,可是兰儿怀着孩子,请你救救她。”
    “你什么意思?”我怔怔看着他,“你是不是说我不答应给兰儿解毒是为了报复你?”
    “不是的!”他的语气忽然有了丝慌乱,半响轻声道:“不是的……我只是……只是不太会……会求别人……”
    我竟是呆住,心中有一丝苦涩:“是啊,有谁天生就会求人的呢?我原也是不会的……”抬头看着他,说道:“我去看看她便是了。”
    “林儿——”“小七——”他们两个一同开口,我截住他们要说的话,继续道:“这是你们求来的,若是治死了,你们可别怪我。”
    “不会的,林儿你总是妄自菲薄,其实你比自己想的要出色的多你知道吗?”李逍遥笑着对我道,我径自走了出去,路过他身边只摇头苦笑:“逍遥哥哥,你还是不要这样相信我了。”
    他愣了愣,才慢慢跟上我。
    逍遥哥哥,你还是不要这样相信我了,你问都不问我的意愿便替我做了决定,这样的相信,我是该笑还是该哭。你还是不要这样相信我了,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还应不应该相信你。
    相信你对我的感情,相信……我是你的唯一。
    ……………………………………
    银针在烛火的映衬下发出耀眼的光芒,我感觉道指头上滚烫的温度传来,可是我不能松手,就这样忍着痛楚烤着银针,将银针刺进了兰儿的额头。
    我看见兰儿豆大的汗珠流下,开口道:“如果太痛咱们就说说话吧。”
    她点点头,可是我们却谁也没出声。半响后在我烤着第二根银针的时候,她突然道:“燕姐姐,李大哥他……他真的没有死。”
    “是的,他没有死。”我将第二根针刺入她的额头,她浑身一哆嗦,半响又在我烤第三根银针的时候开口:“我……我没想到你们还愿意救我……”
    “这个人情不要算在我头上,是逍——是你李大哥要救你,你丈夫焱王陛下要救你。”因为扎针的缘故,我们的对话异常困难和缓慢。
    “我记得燕姐姐一直都说李大哥不会死的,你一直都相信李大哥不会死……我真傻,没有相信你。”
    “你没相信的不是我,而是你李大哥。”我说完这句话以后又半响无语,最后还是我打破沉默:“你的孩子,多大了?”
    她露出了笑容:“六个月了。”
    “是男孩还是女孩?”
    “燕姐姐你精通医术,应该看得出来吧?”
    “照着医书上所写,你怀的应该是男孩。”
    “大夫也说是男孩,”她微笑着,“我也希望是男孩,这样陛下也就有后了。”
    “什么话,生个女孩他就没后了?”我烤着银针道,“你放心,焱王喜欢女孩子。”
    “燕姐姐怎么知道?”单纯的兰儿啊,结婚这么久还是这么单纯。我笑着道:“他要是不喜欢女孩子,就不会娶你了。”
    兰儿睁着大眼睛,半天才反应过来,忍不住跟着我笑了。我们这相视一笑颇有点一笑泯恩仇的感觉,虽然我和兰儿之间并没有恩仇,但是始终有疙瘩,总之再也回不去当初的日子了。至少现在能相视说笑,就已经算是很好了吧。
    “燕姐姐,兰儿知道有些话不该说,可是不说兰儿实在难受。其实公子他对姐姐真的是牵肠挂肚的,他——”
    “兰儿,有些话,现在说了也没用了。”
    “燕姐姐为什么一定要和公子闹翻呢?难道燕姐姐还嫌公子对你不够好么?”
    我想了想,笑着点了点头:“是的,硬要说的话,应该就是他对我不够好吧。”
    “兰儿真不明白,公子那样对燕姐姐,燕姐姐竟然还觉得不够好。”
    “兰儿,其实我——算了,我还是不说了,我心里认定的‘好’要是说出来,恐怕要把你吓坏的。”真要说出“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话来,兰儿肯定是不会明白的。“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出去了。”我收拾好东西打开门走了出去,门**着三个大男人,见我出来都盯着我,我点了点头,他们这才放下了心。
    “兰儿还没睡,你们可以进去看看她。”我说,“我先去给她煎药,你们不要耽误太长时间,她还需要休息。”说完就往后院走去。
    飞花峰的夜晚宁静地出奇,我拿着扇子扇着炉火。原本只是想看看兰儿的毒是什么,没想到她的症状竟然真的与医书上所写的“臧红”之毒一模一样,我也就破罐子破摔试着按照医书所写给她治疗,幸亏臧红虽毒,只是无人能识罢了,解起毒来还不算复杂。当下便将兰儿接到峰上,这里的空气好,易于康复,而且有一些药材也只有鬼医才有存货。
    我看着熬药的瓦罐,想要掀开盖子看一看里面,却不小心碰掉了瓦罐,耳边一声大喊:“小心!”瓦罐在即将落地的一刹被稳稳接住。
    李逍遥大叫起来:“烫!烫!烫!”赶紧把瓦罐放回炉子上。我立刻站起来叫道:“你没事吧?”转身跑到屋子里取出治烫伤的药,拉过他的手给他敷药。
    “你真是的,一罐药而已,掉了就掉了,大不了再煎一罐,你做什么这么紧张?”我小心给他敷药,他的手都被烫的通红,看得人揪心。他笑着道:“这点小伤不要紧的,最重要的是药罐没有掉下去。”
    “这药不着急,兰儿本来就是要半夜才能喝的。”我轻轻给他吹着气,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不是怕兰儿喝不到药,我是怕药罐掉下来烫到你。”
    我心里一紧,松开了他的手。他愣了愣,问道:“林儿,你怎么了,你一直怪怪的。”
    “没事。”我坐回炉子旁,他便也做在我身边,犹豫地问:“真的没事吗?”“没事。”“林儿,你有事瞒着我。”“没有。”“你到底怎么了林儿,不是说好了有什么事咱们一起分享,一起承担吗?为什么你要瞒着我一个人扛着?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我都说了没事——”“林儿——”他说到激动处伸手抓住了我的双手,指尖的痛楚传来,我忍不住缩了缩手指。
    “你怎么了?”他慌忙问,“你的手怎么了?”他强硬打开我的手,叫道:“你的手指怎么这么红?你——你这是怎么烫的?”他见我不说话,突然想起了什么,“是不是给银针加热的时候,银针上涂的草药会让你烫伤?”
    “不要紧的,你不是也说了吗,这些只是小伤。”
    他皱起了眉,将那治疗烫伤的药拿起来,仔仔细细地给我涂在手指上,一边道:“怎么不知道涂药?都是我!都是我!”
    我愣愣看着他,突然“噗嗤”笑了。
    他莫名其妙地道:“林儿你笑什么?”
    “我只是想起来一些事。”我笑着道,“逍遥哥哥你记不记得,那时候咱们救了武大哥,你睡着睡着突然跳起来从那个茅屋跑了出去,嘴里还叫着‘没了没了’。我当时担心你就跟了出去,发现你跳到了那个陷阱了,把你拉上来以后你特别高兴,原来你不顾危险只是为了给兰儿找回那支簪子。”
    “我记得,我还记得当时为了拉我上来,你的手都流血了。”
    “那支簪子你花了整整三十两,那是你在赌坊赢的全部财产。”
    “那些钱其实是你赢回来的,不是我赢回来的。”
    “你不觉得很像吗?你出的本金,我赢回来的钱,你给兰儿买了玉簪子,你为了找玉簪子衣服都划破了,我为了帮你找玉簪子手上流了血。就像今天,你要我救兰儿,我去救她,你为了她求我,为了她的药罐烫伤了手,我也因为救她伤了手指……”
    “这怎么能一样呢?”
    “有什么不一样呢?”
    “林儿,你误会了。”他的眼眸正落在我的眼睛里,“我救兰儿完全是出自当年的救命之恩,再加上我毕竟与她相处了三年,兰儿对我来说就像是亲妹妹一样,我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我只想知道,今日之事与那日,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林儿!”他抓着我的肩膀,“今日之事与那日完全是两码事,我可以发誓,至少我的心情是不一样的!”
    “逍遥哥哥,请你不要发誓,若是真心信任,又何须发誓了?”
    “林儿,你这根本是无理取闹!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我是取闹,却不是无理,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不再闹了。”
    “我已经说了,是你不相信。我不喜欢兰儿,我喜欢的是你!就算我当时喜欢的是兰儿,可是我现在喜欢的是你啊!”
    “我不想知道你喜欢的是谁,我只想你告诉我今日之事与那日有什么不一样!”
    “我已经告诉你了你又不相信!你到底想要我说什么?不该救兰儿吗?你是觉得我不该救兰儿是吗?我救人反倒救出错了!”他站起来看着我喊道,“好,是我错了,我不该救兰儿,我不该救她!我现在就把他们几个赶下去,从此就和你住在峰上再也不下峰了行不行?!”说着他转身就要走,我也站起来叫道:“你干什么?关他们什么事?我问的是你,我想知道的是你的感受!”
    “我说我的心情不一样了你不信,你想知道什么?是不是要我说我现在还喜欢兰儿你才高兴,你才相信?”他指着兰儿住的我的房间,“你是不是就想听这个——”
    “我想听这个?”我截断他,声音都在发颤,“没错,我就是想听你的感受,你心里真正的感受。因为在我看来,今天的事与以前没两样,都是你欠兰儿的,我欠你的,我欠你还不够,我还要还到兰儿身上!”
    “你这是什么话?!”
    “实话!”我大吼,“这就是实话!我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问的是感觉,事情可以千变万化,可是感觉是不会变的。李逍遥,你摸着自己的心问一问,你今天所有的心情是什么?你今天所有的感觉是什么?”
    “我今天的心情?我今天的感觉?”他的胸膛起伏,“我的心情很不好,我感觉像是第一天才认识你这个人。林栖雁,你真是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我不可理喻?”我的心都要爆炸了,我感觉自己头上一顶都有白烟了,“李逍遥,你怎么不说你自己自欺欺人?你说我不可理喻,你有理解过我吗?”我说着,心中的委屈就汹涌而出,“我告诉你凌霄,我告诉你书剑,你问我什么我都告诉你,可是我呢?我只敢问一问苏姑娘,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知道你不喜欢苏姑娘。兰儿……兰儿的名字,我连提都不敢提。在亲眼看过你为她做了那么多事以后,我怎么敢提她?我害怕,她都已经嫁人了我还是害怕!我知道自己不好,我知道兰儿好,她什么都比我强,她温柔灵巧漂亮又善解人意,我看见你喜欢她喜欢地不可自拔!凌霄说喜欢我的时候,兰儿已经喜欢上了他,我说要公平竞争,可是我从来没有认为我会赢!可是我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就只有一点点……你知道凌霄给我那么多伤害,就算利用我,就算骗我我都能勉强接受,可是当我知道兰儿早就已经是他的妻子,而且还怀了他的孩子的时候,我觉得我自己一瞬间变得一文不值!什么是一文不值的感觉你知道吗?一个口口声声喜欢我的人转眼就娶了和我竞争的女人!我本来生活在一个很好的地方,我有比在这里多一百倍的自由和尊严,可是我突然被带到这个地方,举目无亲,我只能一点一点放弃尊严,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我觉得自己终于长大了,有存在的价值,有爱的人……李逍遥,我求求你,如果你喜欢的还是兰儿,还是你的初恋,请你大大方方地告诉我,我甘心退出!说不定我到这个世界来就是做红娘的,墨雪和白如风,郑清和冯乘衣,凌霄和兰儿……你看,搞不好武大哥和叶嫂子能相遇也和我有关呢,我是不是很厉害?”说到最后,我听不见了自己的心跳,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果是这样,这个世界我什么也不要!我做了这么多好事,老天爷,你总该让我回去了吧!”
    “林儿——”李逍遥慌张地喊着,我叫道:“你不要过来!我现在不想见到你!这个世界的东西都与我无关了!”我心中说不出的汹涌,猛的退后两步,将脚上的鞋甩掉,外层的棉衣脱掉。李逍遥站在原地紧握着拳,我突然之间觉得身上好轻松,看着眼前的李逍遥,忍不住道:“为了一根簪子连命都不要的人,可惜,这样好的男人却不是我的……”说着想起自己头上一直一直插着的木簪,将它取下来道:“人家是宝玉,你却是枯木,还当宝贝似的,真是可笑。”
    我抚/摸着木簪,雕刻的荷花栩栩如生,可是却入不了我的心神。我握着簪子两端,用力想将它掰断,刚刚一用力,簪子突然打开了。
    没错,就是打开了!我一愣,这才看清原来木簪尾部的荷花雕刻和簪子本身之间有一个搭扣,只要捏着荷花花瓣和簪子根部就能将搭扣打开,这个设计很精妙隐蔽,我戴了这支簪子这么久竟然从来没发现过!
    更令我惊讶的是,簪子的里面竟然是空心的!我小心地从里面取出一卷很薄的纸,纸上只写着很简单的字:狼族的草原,月亮升起的地方,每个人的向往,每个人的希望。
    每个人的向往,每个人的希望……
    我看着这张纸出神,一时间脑子里竟然空了。不知过了多久,我被耳边一声声的叫唤收回了心神,再看过去的时候,李逍遥站在我的面前,他的神情中带着紧张:“林儿,你没事吧?纸上写的什么?”
    “写的什么……”我喃喃自语一般,“写的天意。”
    “天意?”他皱眉,一下子从我手中拿走那张纸,看了一眼以后脸色变了,变得有些苍白。然后他只看着我,看着我不说话。我知道他是在等我开口,因为他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办法再开口。
    于是我说:“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现,偏偏在这个时候看到,这根簪子在我这里这么久,偏偏在这一刻我才发现……你说,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不是的林儿,没有什么天意不天意的!”他急忙叫了起来,可是他说着说着自己就没了声音。
    我想那是因为他知道现在好像是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也许他也会认为这就是天意。天意让我在这个时候发现了宝藏埋藏的地点,天意让我必须完成自己的使命,天意,一切都是天意。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想哭,可是我强忍着泪,只平静地说:“逍遥哥哥,当初的约定,还算数是吧?”
    他的紧握着双拳,别过头去“嗯”了一声。
    “那,兰儿过个三四天就要走了,咱们也一起走吧。”我把手里的纸塞回簪子里,又把簪子戴到头上,“咱们到罗摩去。”
    “林儿,现在已经入冬了,等天气暖和了再出发也不迟。”他看着我,“既然……既然你已经找到了回家的线索,总能……回去的,也不必急在一时。”
    我怔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听到“回去”两个字我的脑子里就仿佛空了一般,过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然后脚下没了根基,几乎是跌跌撞撞茫茫然回到了房间。
    回去……对啊,是回去,真正的回去。我已经找到了宝藏的线索,只要找到宝藏我就可以知道这场穿越的原委,说不定就能找到回家的方法。
    终于能回家了,这么久,这么久……我受尽了委屈和痛苦,失去了那么多尊严,想尽了所有的途径,终于、终于找到了回家的线索。
    回家……可是,那是千年以后的另外的时空啊,那是一个……那是一个没有李逍遥的时空啊……不不不!林栖雁你在想什么?你怎么还在顾虑李逍遥,你不是知道今天被你发现宝藏就是天意吗!你知道自己不是李逍遥的挚爱,你知道了回家的方法,只是上天告诉你你不应该为了他放弃回家,这是上天的意思。
    对,这是上天的意思……可是我的心里很痛苦,那种感觉又痛又酸,而且让人窒息。这样的痛楚让我无法入睡,我只能穿好衣服走出房间。外面的空气冷得可以看见呼出的白气,晚风有些刺骨的前奏感,我在屋檐下静静伫立,在寂静的夜色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睡不着,也不用一个人喝闷酒。”
    我吃了一惊,才发现声音在我的头顶上,不是对我说的。接着声音又响起,我才听清是有人在屋顶上。
    “你和燕姑娘吵架了?”
    这是忽特尔的声音。我心里猛地一跳,这样说来,屋顶上喝闷酒的人是他……我不自觉将身体往后缩了缩,把呼吸也放轻,站立在了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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