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风很冷，虽未下雪，肆虐的风夹杂着吹起的雪花扑面而来竟与下雪的感觉无二。我们一行十四人敲开了一家不错的客栈的大门，我拿起手巾给木桶里洗澡的墨雪擦身子，以前这工作都是其她的小丫鬟在做，所以我做起来有些手生。
    “燕七，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我自己来就行了。”
    “奴婢不累，累的是郡主。”我擦拭着她白玉般凝脂的肌/肤，舍不得移开眼睛，然后当我仔细靠近的时候，我惊奇地发现一样让我浮想联翩的东西。
    青青红红的，我虽然没有实战过，但是“自修教育”做了不少，我仔仔细细左看右看研究了半天，终于有了80%的肯定。
    我说：“郡主，你身上怎么都是吻痕？”
    墨雪背对着我的身子一颤，我看见她慌忙低下头看自己的身体，看啊看啊突然颤悠悠地来了一句：“怎么没有退呢？！”然后她缓缓回头看向我，我看见她的脸就像煮熟了的虾子，我们对视了半响，她才喃喃问道：“燕七，你……你可知道这……这些什么时候才能……退、退掉？”
    精明的墨雪，天下最聪明的女人墨雪，在男女情事上竟然像个懵懂无知的羞涩少女一样，我不过是试探着问了问，没想到还真的是吻痕。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会退掉呢？可是我更关心这些吻痕的来历，我的三八潜力一瞬间迸发，我的大脑一瞬间像被雷电击中，我现在再白痴也知道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了，白天的一切也就有解释了。
    “回郡主的话，这些吻痕明天应该是能退掉吧，不过奴婢也不确定，最好还是穿着高领子的衣服。”
    “这……这真真是羞死人了，我——”她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只听那个好听的男子声音在门外响起：“墨雪，你睡了吗？”
    墨雪的脸就红得能滴出血来了。我忙应道：“白公子，郡主还没睡，奴婢去给郡主端些点心来，你进来吧。”说完就走，墨雪惊讶地冲着我叫道：“燕七你——”她的话完全没说完，我就已经打开门快步离开，门外的白如风见我风风火火离开，只是在原地微顿，接着举步走了进去。
    我走到拐弯处就停下了脚步，悄悄趴在窗子下面偷听。最开始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过了一会儿我听到墨雪很低的声音：“你……你还不转过身去。”
    “我本来应该是转过身去的，但是你这样说了我偏偏就不想转过去了。”白如风戏谑的声音响起，“没想到竟然能看到一幅美人出浴图，看来踏月而至毕竟没有让我徒劳而返。”
    “你这人看上去就不正经，可没想到脸皮竟然还极厚。”墨雪的声音本来是带着羞涩和颤抖的，可是现在已经又恢复了那种镇静和稳重，“这么晚了，你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么？”
    “当然是有事情。”我听见椅子发出声响，应该是白如风坐了下来，“不知终身大事算不算得上要紧的事情？”
    “终身大事？谁的终身大事？”
    “我的终身大事。”
    “哦？难不成白公子要成亲了？”
    “不错。”
    “不知哪家的小姐这么有福分，能嫁给咱们堂堂白如风公子？”
    “你也觉得能嫁给我的人有福分？”
    “自然是有福分，白公子英俊潇洒，年轻有为，白家不但是武林世家，更是咱们大景国第二大的富贵人家，谁找了白公子这样的夫婿那可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这么说，若我说将要嫁给我的新人就是你，你应该很高兴了？”
    “高兴！怎么不高兴！”墨雪银铃般的笑声充满了整间屋子，“不过我的话还没说完，虽然嫁给白公子是天大的福分，可惜我墨雪就是没有消受这个福分的命。”
    屋子里先是只听到墨雪的笑声，过了一会儿白如风突然笑了起来，他这一笑墨雪倒没有了声音，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我自己早知道你不会轻易答应这门婚事，还是来这里浪费时间陪你玩儿。时候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十五天后咱们回到景京再举行成亲的仪式。”
    “白如风，你耳朵出了毛病吧，我说过我墨雪没有这个福分！”
    “有没有福分可不是你说了算。”
    “笑话，既然你要娶的人是我，嫁不嫁自然是我说了算，不然是谁说了算？”
    “自然是咱们在崖下解毒的方法说了算。”
    屋子里又没有了声音。
    “你大可不必担心这个，我不是那些个女子，不会哭着叫你负责任，你不说我不说，没有人会知道。以后你我二人各不相干，你大可再去找些个美人，不必顾虑我。”墨雪认真严肃的声音幽幽响起，但是我怎么听着这语气里有些怪里怪气的感觉？
    我听见白如风重重叹了口气：“墨雪，经过了这么多事，你对我还像对其他人一样，浑身都竖起了刺。”
    墨雪没说话。白如风继续道：“世人都以为情毒最忌动情，却不知道动情才是除了解药外唯一能解除情毒的方法……”
    “你说这些做什么？”墨雪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只想让你明白，若不是你对我动了情，我们怎么有机会解开情毒？”
    墨雪半天没有声音，我的腿都要麻了的时候她才缓缓道：“好，白如风，你赢了行不行？我对你动情了行不行？我一生中从未对谁动情，现在对你白如风白公子，一个天下人都知道的风/流公子动情了，你好了不起，你好厉害……这样行不行？”声音到后面竟带了哭腔。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白如风的声音里有着焦急：“你……你别哭啊，我的话还没说完，这情毒不是两情相悦的人在一起也是没有效用的，我本来也不知道那是解毒的方法啊！那晚……那晚我不是为了救你才……你别哭，你若不想嫁我不嫁就是，你喜欢……你喜欢凌霄也好，喜欢阮世扬也好，只要你开心，想嫁谁都好。我不应该……不应该因为害怕，就用成亲的方式把你留在身边……我——”正听到关键时刻，突然耳边响起“啪”的一声响亮的巴掌声，接着是墨雪的怒吼：“你混蛋！什么叫想嫁谁都好！你——你——你混蛋！”
    “好好好，我混蛋，你打死我也没关系，就是别再哭了，你的毒刚刚解了，身子还很虚弱，不要哭了，乖……”
    屋子里的哭声渐渐平息，然后我又听见墨雪“扑哧”笑出了声。
    “你又笑什么？”
    “你管得着吗？我偏要笑！偏要笑！”
    “好好好，笑吧笑吧……”白如风声音里带着调笑，“看你成亲那天还笑不笑得出。”
    “我说白公子，哪个说要嫁给你了？我怎么没听见？”
    “你不用听见，反正到了景京，我马上就到庆王府提亲，庆王爷一看你的毒是我解的，一定要你以身相许。就算不看在解毒的面子上，也要看咱们孩子的面子不是？”
    “喂你——你胡说什么？哪来的孩子？！”
    “咱们都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你怎么就敢说没有孩子？就算没有孩子，咱们成亲以后不就有了么？让我未来的岳父大人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有什么不对？”
    “你、你好不要脸！你敢骗我父王！不对不对！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我根本不会嫁给你！”
    “那你要嫁给谁？凌霄？阮世扬？”
    “白如风！你少给我加些个莫须有的罪名！我从来就没对他们有过男女情爱的念头！”
    “哦？”白如风拉长了声音，声音里满是笑意，“一下子就没了两个劲敌。原来我是邀月郡主第一个钟意的男人。”
    “你少捡些不重要的话说。我问你，我虽不知为什么你效命于郑清，但是我知道其中一定有重要的事情，这个时候你却要娶我，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对你、郑清、凌霄、阮世扬他们三个没有重要性，毕竟我很可能是天女之一。”
    我心里一惊，耳边已经响起了白如风的声音：“你未免太小瞧我了，我与郑清虽然有约，却不曾为他效命，不过是相互帮忙罢了。你更小瞧了自己，小瞧了我对你的情意，别说你有可能是天女，就算你正是那个人人都想得到的天女，就算他们与我为敌，今生今世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一步！如果你觉得我是因为天女的事情才想娶你，那我白如风在此发誓，若我不是因为对墨雪的情意，哪怕带了一丝其他的念头才要迎娶墨雪，就让我白如风凄苦一生，不得好死，死后坠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你干什么这么认真！人家不过是担心你的大事会因为我耽误，谁怀疑你来着？！谁叫你发这样的毒誓来着？！你——”声音顿了顿，“你……你还不出去，我这洗澡水早就凉透了……”
    “该死！我竟然忘了！”白如风懊恼地低吼一生，随即叫道：“燕七，你怎么还在窗子外面偷听，还不快来伺候郡主，郡主要是着凉了你就不许吃饭！”
    我心里“咯噔”一声，随即叹了口气，站起身小跑进了屋子，推开门就笑着说：“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白公子，奴婢偏忘了自己的脚步声怎么能瞒得住武功绝世的白公子那一双耳朵呢？不对不对，现在该改口了，该叫姑爷才是！”说完欠欠身，“奴婢恭喜郡主，恭喜姑爷！”
    “你这丫头，怕是早就看出不对劲儿了，不然怎么故意把我糊弄进屋子里，还看到这样活色生香的一幅画？”白如风嘴角挂着微笑，“放心吧，若不想让你听就不会现在才叫你了，既然故意让你听了，就不会罚你。快去服侍郡主休息吧，注意不要让她着凉。”
    “奴婢谨遵姑爷吩咐！”我笑着走过去服侍墨雪，墨雪红着一张脸怒视我，但那怒视自然只有一成是真的，那怒视比起她脸上娇羞幸福的神情简直不值一提。
    我笑着将她扶到床上，又与她说了些话，这才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睡下了。
    可是我能睡着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怎样消化。原来情毒是这样的解法，白如风和墨雪两情相悦了，他们回到景京就会成亲么？那……墨雪如果是真命天女的话，这样算不算圆满归位了？可墨雪不是那种雄霸天下的女主吗？如果她一定要称帝才能归位，与白如风成亲不反倒成了阻碍了？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我想着想着竟然笑出了声。
    白如风和墨雪没有死，而且成就了一段姻缘，墨雪有一个如此了不起又疼爱她的夫婿，这样圆满的结局我还在犹豫什么呢？这样好的故事我还在担心什么呢？我为什么不相信上苍是偏爱美好结局的呢？我为什么不赌一次，就赌这样的结局正是上苍要的，就赌这样的结局正是我回家所需要的，就算赌输了，只要我心无愧，只要我心里是快乐的，这样……就够了……
    真的够了。我对自己说，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林栖雁了，我也不是最早时候的燕七，我现在已经明白了许多，回家是我最重要的事情，可这世上有许多事情比我的事情更重要。
    那些美好的事情原来比我的事情重要得多。现在的我除了祝愿他们幸福，还能祈求什么呢？
    可是我没想到，原来幸福是那么难，需要经历那么多的挫折，美好的事情总要经历风风雨雨，最后才能给我们一个完满的结局。
    ……………………
    三天后我们已经来到了玄风门的势力范围，因为墨雪的毒解了，白如风又把他们的事情告诉了白夫人，现在整个队伍行进速度很慢，而且玄风门的人都对墨雪恭恭敬敬的，白夫人竟然与墨雪聊得很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完全看不出会有婆媳矛盾的苗头，完全就是一家亲的融洽镜头。最搞笑的是白如风还想撮合我和他手底下一个叫什么青衣使的，让我一起嫁到他们玄风门去！还自认为月下老人似的说：“燕七虽是个丫鬟，我却看着很顺眼，漠然也是我手底下四色使里武功最高的一个，到也不算委屈了你。”我赶忙用一堆“自己配不上人家”“想一辈子伺候郡主”“还不想嫁人”“连那个青衣使的样子都没见过”这样的话推脱，幸亏最后墨雪救了我一命，不过她说的是：“不行，你要是把燕七嫁出去了，霄哥哥回来还不杀了我！”
    我自然是承担了他们的惊讶、询问和嬉笑，然后我的目光就控制不住地游离了，我知道我没有再听身边的人说的一个字，我知道我的目光向着西方飘了过去。
    凌霄，你现在在哪里呢？你在做些什么？我所知道的永远都是“公子很好”四个字，我甚至不知道你是不是还在晋州，不知道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其实我只希望你在写给墨雪的信里能让她告诉我关于你一点点的细节，哪怕是你某一天吃了什么东西都可以，至少不会让我感到离你那样遥远，远的遥不可及，远的好像我们在世界的两端。
    如果，你其实没有自己想的那样喜欢我怎么办？也许我们之间的恋爱从一开始就遇到了错误的时间，你有要去做的事情，我也有要去做的事情，你从来都是先想到拓沙的江山，而我从来都是先要找到回家的方法，这样不投入又远距离的恋爱，到底能维持多久？凌霄，原来我错了，错的离谱，凌霄，如果你能在我回家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放弃找回家的方法，认认真真地和你谈一场恋爱好么？如果我自己不认真，怎么能祈求你付出真心呢？我一个人在这个异世界活得好累，我看到白如风和墨雪真的好羡慕，我也好想像他们一样快乐幸福。这世上的事情本来就很奇妙，我以后不论做什么都要用心去做，去爱人，去被人爱，我不想放弃回家，可是既然许诺了你的感情，如果你我真的有缘分，那么，请你在我找到回家的方法之前出现吧。
    上天，请你保佑凌霄平平安安。
    我在心底祈求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这马蹄声不但急促而且凌乱，让人听了很不舒服，我挑起马车的帘子向外看，这一看，竟是愣住。
    那马直直向着我们过来，马上的人，黑衫黑靴，高大挺拔，竟然是白杨！可令我愣住的不是那个全权负责白如风工作的白杨出现在这里，而是白杨的怀里竟然还抱着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竟然是清雅！
    我回头看向墨雪，墨雪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是脸色却变了。
    队伍停了下来，白杨的马直冲进队伍里，冲到白如风的马前，白杨方才勒马，骏马前蹄高抬，嘶鸣了一声稳稳停住了，可见白杨俊秀的马术，可马上的清雅却骇的睁大了眼睛。
    “公子，急报！”白杨一跃下马，将清雅从马上利落带下，清雅看到我们的马车，三步并作两步跪在马车前，眼泪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
    “郡主，你没事！你没事！”她一边哭一边说，这样子令我一时间心里没了着落，不知道眼前的情况是怎么了。只听墨雪说道：“我没事，让你担心了，你这是怎么了？”
    清雅本来哭泣的脸一瞬间凝结，她低着头半响，队伍里鸦雀无声，白杨站在白如风身边也是一语不发，令我更加害怕。可是墨雪的表情仍然没变，继续问道：“京里出了什么事情？”
    清雅只是低着头，墨雪抬起头看向白杨，她的声音威严而沉稳，她问：“白杨，京里出了什么事，让你们两个竟敢放下手里的事情一匹马赶到这里来？”
    “邀月郡主，我……”白杨竟然犹豫了，我看见一向说一不二的白杨竟然吞吐起来，心里更不踏实了。白如风显然已经知道京里必定发生重大的事情，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清雅，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墨雪，平静地说道：“清雅，你先站起来吧。白杨，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我不能起来！”清雅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郡主，清雅对不起你！庆王府——庆王府被抄家了！”
    抄家？！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抄家？！我没听错吗？庆王府被抄家？！怎么会？我们走的时候还好好的，为什么会被抄家？！
    “今日凌晨皇上下旨，庆王李成洛勾结月韶偷取景国三军兵符，证据确凿，以谋逆之罪处以绞首，庆王府其余一百二十二人全部发配瀛洲充军。”白杨的声音不大不小，一字一字清楚入耳，可我却蒙了——偷兵符？我实在不敢相信那个温润谦恭的庆王爷会做这种事情，忍不住脱口道：“谁说的！什么叫证据确凿？！”
    白杨看着我，继续道：“兵符就在庆王的书房里被搜了出来。”
    “那也不能证明是庆王爷偷的兵符啊！”
    “不但有物证，还有人证。”
    “什么人证？随便找个人说说就算人证了吗？明摆着是诬陷！”
    “偏偏这人不可能是诬陷。”
    “凭什么说不可能是诬陷？”
    “因为就算天下人都会说谎诬陷庆王，只有他不会。”
    “什么人这么了不起？”我越说越激动，“怎么就说他不会说谎，不会诬陷？！”
    “因为这个人是寻清。”白杨的话甚至带着回音一般落在我的心上，我顿时愣住了。
    “谁说的不要紧，过程我也不想知道，”墨雪的声音在这个时候竟然是那样平稳，那样冷，“我只想知道，现在庆王府的人怎么样了。”
    “王妃、管家和所有的下人们在早上就已经被官差直接带上去瀛洲的路了，王爷他……王爷他……”清雅泣不成声，“清雅亲眼看着王爷被绞死！”
    我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反应了，身边的墨雪没有声音，队伍里所有人都没有声音，除了清雅的哭声我什么都听不见。好久好久，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我感到墨雪慢慢站了起来，她一步一步走下马车，我看着她一步一个脚印踩在白雪中，白色的披风就像是素缟，她一步一步，背影那样直，那样孤傲，一步一步走到白如风面前。
    她抬起头，看着马上的白如风，深深地看着，然后平静而坚定的声音就响在茫茫雪地之中。
    “你说你会娶我，是么？”
    白如风低头看着她，墨黑的发扬在半空中，他说：“是。”
    “不后悔？”
    “不后悔。”
    “若我说三年后方能与你成亲呢？”
    “我等。”
    “若我说，我可能会死，永远不能与你成亲呢？”
    “我追你到地府去。”
    “若我要你帮我杀人呢？若我要你双手从此染上无数鲜血呢？”
    “遇佛杀佛，遇魔杀魔。满天神佛，我纵坠入般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也要为你杀之。”
    墨雪笑了，她的眼泪缓缓流下脸颊，“如风，我李墨雪没有选错，今生总算值得了。”她擦干眼泪，“我早料到李成允那昏君一直在找机会除掉我，防了这么多年，却没想到他这么沉不住气，终是算错了一步，害死了父王。既然他李成允说我庆王府勾结月韶，我若是不与月韶勾结岂非对不起大景国皇帝的一片苦心？！”她转过头来，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刚毅，那种坚决、自信和傲视天下的气势仿佛在她周围焕出了光晕，我竟然被这样的墨雪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整个队伍的人都被这样的墨雪震撼得说不出话来，我相信那一刻所有人都为这个女人深深折服。
    我恍然间觉得，站在我面前的不是大景国的邀月郡主李墨雪，而是那个称霸天下的一代女皇——武则天。
    “如风，你愿意与我一起到月韶共谋大事么？”
    “夫唱妇随，妇唱夫随，我自然是要去的。”白如风笑得若无其事，就这样轻轻松松背叛了景国，一瞬间就决定叛投月韶。不，这不算背叛，这只是一种选择，可这种面对事关天下的抉择的一刻，白如风竟然能这样轻松，甚至谈笑风生，我在心里赞叹无数。
    好一个闻名天下的白如风！好一个傲视天下的墨雪！原来兜来兜去，墨雪竟然还是注定要做那一代女皇。原来我以为她与皇家的关系都是假的，原来墨雪早就在防备着景国的皇帝，原来当初是我太天真了。
    墨雪坐上了白如风的马，对清雅道：“铁马骑可在？”
    “回郡主，已经快马加鞭赶到通往瀛洲的路上，营救庆王府其余一百二十二人。”
    “三队暗卫何在？”
    “大部分在营救王爷时被禁卫军杀害或重伤。”
    “死、伤各多少人？”
    清雅看了看左右，墨雪说道：“不妨事，如风是我未来的相公，这些玄风门的弟兄便都是自己人，你说就是。”
    “是。回郡主，暗卫四十五人，二十人死，十五人伤，只余下十人，赶去与铁马骑会和。”
    “做得很好，我们这就向瀛洲出发。”墨雪说完突然转向我，我赶紧下了马车。
    “燕七，”墨雪的语气凝重，“你本来就是霄哥哥的手下，我现在遭遇变故，不能按计划行事，更不能带你到月韶去。”
    “郡主你不带我走，你叫我到哪里去？”我大吃一惊，现在墨雪就要开始步步为营，争夺天下了，我好不容易混到今天这个位置，她怎么突然叫我离开呢？！
    “我希望你到冯乘衣身边去。”墨雪继续说出口的话更令我吃惊，“你听到过如风我们的对话，应该知道真命天女对天下任何人都是很重要的，不论是四大公子，景国的皇族，还是现在的我。可我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真命天女，冯乘衣是另外一个可能。”
    “可是郡主——”
    “你若同我到了月韶，恐怕再也没有清净日子过了，甚至可能性命不保。”墨雪淡淡道，“你是我另一个救命恩人，还是霄哥哥重视的人，我不能也不忍。冯乘衣性子极淡，你不是清雅，不会有很多人记得你的样子，你对冯乘衣有救命之恩，她一定会收留你，隐瞒你是我庆王府丫鬟的事情。”墨雪看了看景国的方向，“而且冯姐姐看似平淡无争，却偏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因为某些原因皇上不会对付她，你在她那里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只是……若你实在不愿到那里去，也不要勉强自己。我想我们从此可能断了联络了，若可能，你一定要回到霄哥哥身边，我没有按约定留住你，希望霄哥哥不要怪罪吧。”
    在这种时候我除了点头不知还能做些什么。墨雪的父亲死了，她要开始争夺天下了，而我却不是她争夺天下时那个在她身边做左右手的丫鬟。接下来我能到哪里去呢？从此再也不做任何人的奴婢了吗？
    还是到另一个真命天女那里去？
    墨雪不愧是墨雪，当时她说的话在以后的日子里全部应验了，不论是冯乘衣的七窍玲珑心，还是皇上对冯乘衣的特别，只除了一样：
    平安无事四个字，好像永远都不会降临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