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灯昏月明时 第二十一章 识人知面不识心(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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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晖、福樨两人骑马行至曾经的直毅郡王府,如今的恭亲王府,方到门口,尚未下马,福晖抬首看了看门口烫金大字匾额笑道:“六弟的府邸也不安静啊。如哥哥之见,还是我那王府安静些。”
“此言差矣,虽然现在不安静,但是让他们安静并不难。”福樨不紧不慢的下马,门里走出两个小厮模样的年轻人,过来牵了马匹,拴在系马桩上。福晖辩不过他,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便随着他进了王府大门。
脚踏入大门,突然周围气氛异常宁静。还未回神,福樨已经抬手请道:“五哥,现在安静了吧?”
“六弟也懂阴阳五行之术?”福晖赞许的看着他,福樨摇摇头,笑道:
“哪有五哥神机妙算,只是略通一二。”
话音未落,一阵暖风吹过,将身旁的槐树嫩叶吹落,福樨随手夹住一片,残叶正绿,随风飘零,难免心生惋惜。他端详着带着清淡花香的绿叶,问道:“五哥可怪弟弟今日所为?”
“说不怪是不可能的,但求据实相告。”福晖闻着园中满地槐花香,和着与恭亲王府不相符的冷清景致,徒增伤感。
福樨扔掉手中的残叶,脸上淡然含笑,“五哥以为,兄弟八人中,谁可继承大统?”
风过又是一地花叶散,园子里无形一阵骚动,此起彼伏。
“六弟以为如何?”
福樨回首相看,眼中似有笑意,“大哥沉着内敛,不明真意;二哥雄心壮志,心机深却城府不足;三哥有心无力,流连花丛不成气候;四哥……”他说着看向福晖略有颤动的眼睛,“四哥表面上颇得父皇器重,实际上……呵,实际上他怎么自视甚高,最后不是连个女人都求不来么。”
福晖眉间一丝微动被他敏锐的捕捉,“至于五哥您,弟弟就不做多言了。七弟、八弟虽年龄尚幼,假以时日必不是泛泛之流。如今,如美人身怀六甲,他日若生下九弟,以某家的地位,也不会甘心做第二个德妃娘娘的吧。”
“六弟你呢?”
“我?”他颇为嘲讽的笑道,“五哥还不知道弟弟是什么人么?”
“说实话,不知。”他不知道,又怎会知道?他七岁被人设计离开了宫廷,到十五岁重返宫廷,才发现自己还有一个十多岁的六弟。他从没弄不明白武淑妃和她的两个儿子,人道是“山中有直树,人中无直人”,却没见过像武淑妃和她的两个儿子这样深不可测的人。如果童年是生的初始,那么四哥的开始是场灾难,六弟的开始是不解之谜,而他的,幸或不幸,谁又说得清楚。
他似看透他的想法,说道:“是啊,我亦不解。生非生,死亦非死。苟延残喘,偷生半刻。前尘看不清,后世不消猜度。于今,说好听,是为人臣子,说实话,却是可丢可欺可弃的棋子。”
“六弟……”他震惊的看着他苦笑的侧脸。
“看满庭落花,未开已逝,徒增伤感,却忍不住赏看。五哥想知道我为何今日算计你,”他看向他,“是因为兄弟八人中,除了五哥没有人值得我将她托予。”
“它?”福晖不解,却看福樨突然松了口气,长吁短叹结束,展开扇子,看着上面重峦叠翠笑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道是同来生同母,却是……五哥,”他突然笑看着福晖,“将来若是弟弟先去了,记得替我拾骨,掩土……我再去求个好姑娘帮忙好了。”说着将手中折扇双手奉上,不卑不亢,却像是应人所求。
他接下折扇,不解的问道:“六弟今日为何……”
“如果今日不说,怕是以后也没有机会对什么人说了。说出来心情畅快了许多。”福樨突然抱拳相对:“弟弟没别的嗜好,藏了些陈年佳酿,有花方酌酒,无月不登楼。此时不饮,更待何时,五哥可不要驳了弟弟的面子啊。”
夏雪轩里,昌祐皇帝携温茹公主和福禄福荃两位皇子同来用膳,陈若兮受宠若惊的接待着,同行的还有高公公和齐木槿。午膳因为福禄的存在,用得并没有想象中谨小慎微,反倒是笑声不断。但是对于最高统治者第一次造访香闺,陈若兮和双溪还是紧张出了一手的冷汗。
午膳用过,盘盘盏盏系数撤下,齐木槿去后面的茶水间沏茶,元夏和迎夏熟门熟路的给福禄福荃擦嘴擦手,昌祐在高公公的伺候下,也漱了口,净了手,待他们收拾停当之后,陈若兮才和双溪收拾完。昌祐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双溪,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见陈若兮的贴身丫鬟,竟然有些面善,“你叫什么名字?”
陈若兮和双溪一听见皇帝问话,都惊了一身冷汗,陈若兮紧张的看着双溪一向沉着的眸子里似有不安,仍是答道:“奴婢名叫双溪。”
“双溪……”昌祐轻声重复了一遍,“一直叫这个名字?”
“回皇上,奴婢不敢隐瞒,原来应是有别的名字,但是当时年岁尚小,已记不得了。”双溪低着头回答,陈若兮偷偷的拉了拉她的手,任双溪从前怎样一个机敏的丫头,面对龙颜,还是会紧张的啊。
昌祐似是了然的点点头,却也不在追究,看向眼珠子乱转的福禄,“你看什么呢?”
“父皇,怎么还不叫小弱子抚琴唱曲啊,儿臣都等不及了。”福禄拉着福荃说道,明显拉着福荃垫背的行为。
陈若兮眼疾手快,趁其他人不备,狠狠的掐了俨然罪魁祸首的温茹一下,温茹咬牙切齿的瞪着她,眼里明显的冤枉。正巧此时木槿端着茶水走进来,看见两人的模样,知道逃不过,但是还躲得过,连忙走到皇帝身边,“皇上,请用茶。”
昌祐皇帝亦是装作不知,点点头,接了茶,齐木槿又给温茹、福禄、福荃奉了茶,最后将茶递到陈若兮面前。陈若兮不紧不慢的接了茶,说道:“皇上可知道,这弄曲儿可不是独若兮一人有趣,木槿姐姐的笛子吹得可是好了。”
“哦?这朕还是头一回听说。”昌祐看向齐木槿,她见阻止不及,已是满脸绯红。“木槿也不必拘谨,和若兮一同奏来,若是好,朕必有赏。”
一听有赏,陈若兮两眼发光,能不能趁机把自己推销出去呢?自己就值一支曲儿?这也太廉价了。算了,有赏总比义务强。眼睫刚动,福荃就掏出之前拿的竹笛说:“木槿姐姐就用我这支吧。”
齐木槿见今日之事也成定局,不再推拒。接了笛子,与陈若兮琴瑟和鸣一曲并无太大难度的《临风听暮蝉》。一曲罢,俨然两个小皇子尚未尽兴,福禄带头吵闹着还要听,昌祐皇帝言道:“人生知足何时足,人老偷闲且是闲。朕尚有奏折要批阅,你二人就没有功课要做么?”
“是…”福禄虽然不满,但还是随着福荃应了。高公公带着两位皇子先回盛禧宫,临走之时,昌祐突然又嘱咐了高祥一句,才让他们三人去了。温茹自认人不老,也以尚有“功课”要做,偷偷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