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六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661  更新时间:09-06-14 09:08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威~武~。”
    一群栖在檐下的雀鸟惊起倏然扑腾着翅膀而去。
    京畿府衙,两山墙青砖砌筑直至屋顶,黑色琉璃瓦覆顶,绿色琉璃瓦剪边,檐下斗拱雀替无数,加之红色檐柱,再往里却瞧不出个真切、听不出个分明,更显府衙的幽深。
    府衙前挤满了涌来的百姓,只图凑个热闹,看看这京中的高官都是何模样,也好回去与他人说说,显显自己见过世面,却被衙役用水火棍挡在了外面。
    惊堂木一落,只见公堂之上着着官服的三人都微敛面容,收住了各异的心神。陶绍安看了看在堂中端坐的书生,虽带着几分的病容却也不损他的刚毅,心中几分的好奇,也不知他打了怎样的算盘。
    “带犯人。”
    传来一阵锁链摩擦之声,宋惟君看着缠了桎梏,身穿囚服的颜德颜面几分苍白,因脚上的锁链脚步也迟缓了些,心底不知是该先叹还是先笑,莫怪世人皆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只区区几日的牢狱,竟也可让历经风浪的政客失了风度。
    待颜德跪地,堂下立着的衙役立时喝起了堂威。
    “堂下所跪之人可是颜德?”
    “正是犯官。”
    陶绍安看得昔日的好友仪容邋遢,全然不复往日的风流,心底颇不是滋味,现时却也只得按耐,且看了尚书郎如何审办才好有个主张。
    “可知你所犯何罪?”
    “请诸位大人明鉴,颜某遭此横祸实属有人恶意陷害!颜某在任上已有十数载,虽称不上明如镜、清如水,却也是尽心竭力任劳任怨,不敢丝毫懈怠。不知何时得罪了奸诈小人,竟诬陷遭此大劫。还望诸位大人还颜某一个清白,也不辱没颜某祖上的名声,令后辈蒙羞。”
    “现在本官手中的正是那封匿名信,信中历历陈述了你这十二载在蜀州的德行,言之凿凿,你可是有何要说的?”宋惟君忍住泛起的咳嗽,看着这密信上的字体刚劲有力,陈述之间也是有条不紊、毫无扭捏之态,想来定是出自高人之手。
    “且让老夫看看。”
    宋惟君一怔,却也只一笑将信件交给身后的衙役。
    看着陶绍安皱起的眉头,再看看一脸自若的宋惟君,心底说不出的庆幸,若换了自己坐在那中堂,恐怕只是这陶绍安的皱眉也消受不起了。说来也真是惭愧了,这官越当越久、越做越大,却将这胆子越缩越小,反倒经不起风浪了。
    “这信上所言之事全是那人的一面之辞,若真是想作为呈堂证供,只怕还是得寻出那人当面对质。”陶绍安细细看了一遍,眉头皱得更深,好一句“试问江山如何休,浅效蜀地颜子德”,够辛辣!“晏尚书,刑部还未找到这投信之人?”
    办事不力、效率底下…晏宗仿佛看见一顶顶帽子扣了下来,顿觉脑袋上重了几分,赶紧笑道,“刑部的榜文发出已数月,只是各地一直都无音讯传来,想来那投信之人定是怕要流放两千里才迟迟不敢现身,就算掘地三尺亦是徒然。”
    陶绍安低吟几声,“这倒也是…按着本朝律法若是投匿名信告他人的状,这投信之人也要流放两千里…不过如若真是有天大的冤屈定不会像现今这般的畏首畏尾、不知所踪,想必是心中有鬼。既是如此这信便做不得准,更不能作为物证。宋大人觉着呢?”
    堂下跪着的颜德徒然松了一口气,果真姜还是老的辣!
    “陶大人所言确实有理。只凭一面之辞自然是不可信的。为求这信中所述的真假,宋某这几日查阅了各部的卷宗,倒是有几处蹊跷。”宋惟君看见陶绍安微变的脸色,不觉失笑,“众位可愿一听?”
    “宋大人请讲。”晏宗眼见着那重要证物—密信在陶绍安的三言两语下便成了废纸,便以为折腾不出事来了,没料到宋惟君竟这般的执拗,心中委实佩服。
    “信中说颜德屡次私扣户部下发的赈灾银粮,虽未著明年月,但一翻看户、吏两部的旧卷便可一目了然。”宋惟君命人将卷宗分付堂上的两位,禁不住还是咳出了声,“咳咳咳…昭和八年,也就是颜德在任的第二年,蜀地上报大旱三月、蝉喘雷干、滴雨未降、颗粒未收,先皇怜恤百姓命户部拨了十万两白银,从国库预支了五万,总共十五万两,更减免了蜀都一年的赋税…”
    “这有何不妥之处?”陶绍安看着泛黄的卷宗,墨迹也显得年岁久远,散出沉寂已久的腐臭味,心头说不出的不快。
    晏宗循着年月找到了看处,却越看越心惊。
    “晏尚书可是要说与陶大人听?”宋惟君笑笑着看晏宗。
    “尚书郎既是主审,还是你来说得好。”晏宗笑笑着放下手中的卷宗,悔不该拿到这一部,若是换了陶绍安那一份也好。
    宋惟君看了看满身透着紧张的晏宗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那年吏部对颜德的审核却是批注着颜德政绩卓越、蜀地物阜民丰,各地可堪效之。”
    一直垂首的颜德蓦地抬起了头看堂上的书生,只隔了三日,虽身穿官服头戴乌纱,却争是那日的宋惟君,那天的种种还在鲜活…难道是自己看错了他?…
    “…”陶绍安面色凝重,没想到宋惟君若竟有此一招。若是平常有谁动得了这些卷宗,看来他是有备而来。“许是吏部记错了。”
    晏宗闻言失语。这可是不大不小的罪名,前任吏部尚书可是病死任上的南宫华容,能力、胸怀、背景皆是一等一的好。晏宗最喜他的品行,真是朝中少有的君子,若是真的拿来相比宋惟君还略逊一筹,倒是陶绍安的公子言谈间颇有几分相似。都是已死之人还拿来说事,未免令人心寒。“看着还有几处,总不是都弄错了吧。”
    陶绍安面色更加不善。
    “平仪元年、狩和三年都是相差无几的记录,堂下之人可是有何要说的?”宋惟君一拍惊堂木正色喝道。
    “犯官也不知晓这其中的缘由。这蜀州远离中原,气候亦是大不相同,天灾更是年年都有,犯官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奈何不了那天公,只盼着朝廷体恤黎民之苦,救之于水火之中,怎会动这救命的银两!”颜德见宋惟君如此,不禁也着了慌,“大人可查问蜀中的百姓,便可知颜某所言非虚。”
    这倒是个拖延时间的好办法,这一来二往间可是数月的时间,谁知这期间会发生些什么事。
    “只是时日久了些。”陶绍安微微颔首。
    “若只是要求证你的德行,又何必如此劳师动众。”宋惟君示意身后的衙役,那衙役欠身后转入后堂,不消片刻带着三个便服模样的百姓上堂,那几人低着头只顾着行了礼,不敢抬头造次。
    “这是?”晏宗见了莫名其妙的几人十分的不解。
    宋惟君一笑,“可还记得颜德那日押至京城,一路引来不少百姓围观,场面甚是混乱,下官怕有人趁乱惹些是非,故特托了京兆尹派些人手去维持秩序,抓了些闹事的回来以儆效尤,却不想这其中竟有蜀川的百姓。”
    陶绍安、颜德、晏宗皆是一怔,面上顿时阴晴不定,看来这案子比想象中来得难办得多。
    好个刚直不阿的尚书郎!
    忽的堂上之人传来一阵激烈的咳嗽之声,陶绍安歇下手中的卷宗,细细地看他,嘴角蓦地微微上扬,片刻便变成了担忧之色,“尚书郎大病未愈,须是重些身体。今日既已有了些头绪,不如暂且退堂待到明日再审,也不辜负皇上对尚书郎的厚爱。晏大人你说是不是?”
    晏宗一看他因咳嗽而涨红的脸庞,也不由得点头。“也不差这一日,尚书郎还是要爱惜些身体。”
    宋惟君也不言语,顺势答应了过去,由着衙役扶着自己转进了后堂。
    惊堂木一落。
    “退堂!”
    
2022, LCREAD.COM 手机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