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士殿。
    男孩一袭玄色华袍，巴巴站立在杨唯希课桌前，如玉般的小脸扬开讨好的笑容：“七皇弟今儿个来的真早呀，和往常不同……皇兄很开心呢！”这便是四皇子，杨唯湛。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却也只是个聪明的孩子。所以对于想要的东西，他会努力争取——却不知应如何争取。
    “本皇子来得早又和皇兄何干。”撇撇嘴将头转向窗口，杨唯希不在意地冷哼。“额……”杨唯湛尴尬站着，浓眉皱在一起。这般情形，杨唯湛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诶？今天七皇弟可真早呢。”清脆的笑声在大殿门口响起。杨唯湛回头，见得长公主那与雪昭仪异常相似的精致小脸上挂着可爱淑和的笑容。只是这笑容底下藏着多少调皮捣蛋，却是谁也难以预料。
    “哼。”杨唯希白了杨唯雪一眼，依然把头转向窗外。
    “皇姐早……”杨唯湛笑开来。“……额……”杨唯雪虽然爱捉弄人，可待他们这些弟弟极好。大约也只有侍宠而骄的杨唯希，才引的自家皇姐偶尔的冷嘲热讽。尽管他很喜欢七皇帝没错拉，可是他也很喜欢自家皇姐呀。
    “对了四皇弟有听说今天二皇弟就要来上学没？”乖乖在座位好，杨唯雪双手托着下巴，眼中透露出满是期待的光芒。杨唯希听得这话，愤恨地拍桌推开杨唯湛：“你这什么意思？不就是个呆在冷宫七年的皇子吗？哼！有什么好得意的！”语气甚是咄咄逼人，直叫杨唯雪皱起了黛眉。
    无辜地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可爱到极点的笑容：“我说的是二皇弟呀，可是和七皇弟有什么关系呢？七皇弟这又是生的什么气呢？”
    “你……”杨唯希委屈地扁嘴。杨唯湛见得他的眼眶微红，泪珠闪烁，忙上前细声安慰他。杨唯雪见此情形，也不内疚，只噙着微笑耐心等待那位传说中最近夺去了父皇全部注意的二皇弟的到来。
    夏青夜一脚踏入学士殿，不着痕迹地皱眉。其实与其说是学士殿，倒不如说是幼稚园吧。充其量不过是一老师带着四个小孩而已。他垂眸，青绝却以为他心生胆怯。不由浅笑，柔声道：“二皇子为何不进去呢，各位皇子看到二皇子，肯定会很高兴的呢。”
    在心底翻个白眼，夏青夜犹豫地看了眼青绝，终于慢吞吞地进入了学士殿。入目的是简洁且空旷的房间。整齐摆放着上好的檀香木书桌，桌上则是笔墨纸砚，以及启蒙读物《三字经》（一。一#，参照中国古代）。而殿内有三个孩子，长相无一不是可爱绝伦。想必自是遗传了晟帝。
    “诶，你就是二皇弟？好可爱哦！”杨唯雪见得门口出现小男孩惊喜地问。飞快地跑到夏青夜身边仔细端详他的脸。直到凝视至夏青夜苍白的脸略带红晕才亲切地拉起他的手：“二皇弟，我是你皇姐哟，以后我来照顾你呐！”她拍拍自己平坦的胸脯，坚定到就像誓言。
    只是誓言太沉重了——而她，未必背负得起。
    夏青夜望着杨唯雪的真诚烂漫笑颜，心底微动。他也弯起眼角：“皇姐——”
    “皇弟好乖！”杨唯雪捏了捏夏青夜的脸颊，将他带到四皇子面前：“这位是我们的四皇弟，这个是七皇弟。”
    “哼！”杨唯希重重地坐到坐位上，根本不理杨唯雪与夏青夜。杨唯湛见状，也转身无语以此表明立场。杨唯雪瞪大了眼，脸上泛起愤怒的红晕：“喂，你这是什么意思？！”
    “哼！”杨唯希的脸庞因愤怒而有些扭曲：“皇姐你可以问问，害死本皇子母妃的人是谁！害地本皇子失去父皇的又是谁？贱人的儿子，就是一样贱！”
    夏青夜皱眉，为的是他语气中的愤恨。他早料到杨唯希必然会恨他，毕竟新仇加旧恨。不过杨唯希的成熟是出乎他意料的。心底扬起冷笑，面上却是垂眸委屈嗫啜着道歉：“……对……对不起……七皇弟，我……”
    杨唯希站起身狠狠推了他一把，怒吼道：“谁是你七皇弟！贱人的嘴巴给本皇子放干净点！”猝不及防下夏青夜被他推地后退一步。杨唯湛见此情形，快速地将脚伸出，成功将夏青夜绊倒。后脑撞上木桌，发出沉闷的“咚——”
    “二皇弟！”杨唯雪惊呼，马上将夏青夜扶起，着急地问：“二皇弟怎么样？那里疼？”夏青夜摇摇头，脸色有些苍白，却依然勾勒出另人安心的笑容。杨唯雪不放心地嚷着要唤太医，拗不过夏青夜而放弃。边揉着夏青夜的后脑勺，边瞪着杨唯希那得意的笑容。
    夏青夜望着杨唯雪维护自己的表情，嘴角弧度愈深。后脑勺根本不痛，书桌伤不了他。只是心底有抑制不住的暖流涌现——也许这便是所谓的亲情——而他从没有体会。前世没有，今世亦同样。之于夏家，是怨恨。之于夏君离，是爱情。之于晟帝，是欺骗。而今，不过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而且还是第一次见面，居然如此待自己。
    也许。正因为如此，即便将来杨唯雪做了任何事情，她依然是夏青夜的姐姐——这两辈子，他夏青夜唯一的姐姐。
    一如既往地扳着脸，吴绍大学士快步走上上座。他凝视着夏青夜，目光冰冷逼迫。而后见得夏青夜承受不住得低下头，才收回目光：“欢迎二皇子来学士殿学习。二皇子可曾学文辨字？”
    轻咬下唇，下缓缓摇头：“没有……”杨唯雪闻言怜惜地摸摸夏青夜的头，杨唯希却是不屑地嗤笑。
    吴绍了然点头：“如此，有几点事项通知：一，我不会因为二皇子晚入学的缘故而放慢课程。所以请二皇子努力自学以跟上课程。二，不要在课堂上让我见到一些不合礼仪的事情，违反者停学一月。三，我要抽背五日前教的《十疏》。”
    “啊……”杨唯雪拉下了脸，杨唯希亦缩了缩脖子小心吞咽了口口水。只有杨唯湛，脸上还挂着自信的微笑。
    “七皇子，您先来吧。”吴绍点名年，脸上依然是面无表情。眼神倒是比凝视夏青夜的时候柔和了不少。夏青夜眼底隐约闪过饶有兴致的色彩，这个吴绍大学士倒果是真如资料上所写的一般。不苟言笑，严谨肃然。这人居然能在官场混得如鱼得水——怕必然是有些手段的。
    杨唯希支吾着背完了《十疏》。吴绍皱眉：“全文一百零五字，七皇子居然只背对了三十八个。看来七皇子没有用心。既然如此，劳烦七皇子回去将《十疏》抄写六十七遍，期限两日。”杨唯雪闻言，偷笑出声。吴绍将眼光转向杨唯雪：“长公主，轮到您了。”杨唯雪踟躇这起身，扭捏的样子与刚才截然相反：“吾曾闻……故荐之曰：十疏……”背完，她马上扬起可怜的笑容，希望自家舅舅能减轻惩罚。吴绍恍若未见：“很好，长公主比七皇子多背出了二十个字。回去后抄写四十七遍，期限同样两日。”
    杨唯雪软软地出声：“舅舅……”而吴绍摆摆手：“长公主请注意礼仪。四皇子，到您了。”
    “……”厥起嘴狠狠瞪了眼杨唯希，杨唯雪不甘心地坐下。一早的好心情被破坏怠尽。夏青夜见状轻扯杨唯雪的袖子，杨唯雪回以有气无力的笑。
    “完美。”待杨唯湛背完，吴绍鼓掌。“望长公主、七皇子以及二皇子多向四皇子学习。今天我们的课只是一句话——四个字。”
    “？”四人小脸上挂起疑问，吴绍却展开纸张：宁静致远。
    夏青夜皱眉，就像是不解。谈们这般小孩子最大的也不过十岁吧，怎么较这么深刻的道理？
    “长公主可知此为何意？”杨唯雪想了想，道：“安静就能到远的地方了。”吴绍点头，示意她坐下。又点了杨唯湛，得到“安静就可以做的更好”的答案。
    吴绍摇头：“不对，宁静致远……”话音被夏青夜怯怯举起的手打断。
    “那个字……”他指着“宁”这个字，小声道：“父皇说是读‘夜’……”乍闻言，杨唯希与杨唯湛夸张地笑起来，杨唯雪亦偷笑出声。夏青夜低头，目光游离。
    “二皇子对于真理的求证态度我很欣赏，并且鼓励大家学习。只是皇上怎会告诉您这个字读‘夜’？”吴绍眯起眼，目光深邃复杂。“怕是二皇子听错了吧。”
    “哦……”夏青夜飞快坐下，把涨地通红的脸埋入手臂中，吴绍见状一笑：“继续。宁静致远的意思，便是……”
    “回陛下，二皇子求知欲甚强。如此而往，假以时日，必然会有所成就。”晟帝悠闲地端茶赏花，顺便听着吴绍的报告。“只是，二皇子还不识字，却说‘宁’读‘夜’……”
    “哦？”晟帝挑眉。吴绍躬身：“是，二皇子还说是您教他的。”
    晟帝微笑开来，一如既往的温和与优雅：“是我教的，没错。”他在吴绍错愕的眼神里仰望苍穹，湛蓝叫人如此的痴迷。
    “我可是在教他呢……”晟帝喃喃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