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漠之沙  第五章 通向永恒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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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坐在家门前的草地上,感受着阳光滋润万物的柔情,情不自禁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哥儿怎么又回来了?”一串脚步声从后面传来,许是旭哥儿忘了什么又回来拿了,老人很是欣喜,就算儿子心里没有她这个老娘,但有旭这孝顺的孩子承欢膝下,她也便知足了。然而身后的人却没有回答,老人手里拿着拐杖狠狠地拄着地面,厉声喝道,“谁!”她可以一时不查为敌所乱,但绝不可能为敌所制。
    来者似乎被老人的威严所震慑,嘴里低低地咆哮两声,似乎是给自己壮胆,又像是企图将眼前的威胁吓走。
    “狼!这孽畜怎么进了这里。”老人的声音越发狠厉,举起手中的拐杖便往那狼的所在走去。那狼竟也怕了此时的老人似的,咆哮了两声便转身逃向草原。
    然而,她终是老了,只能凭借一点点威严将那畜牲吓住,却无法对它产生真正的伤害,即便如此,她已经是精尽力竭了。感受的力量渐渐流逝,老人缓缓倒在地上,那双模糊的眼睛透露出些许淡淡的无奈与失望,生老病死乃是自然规律,如今要面对死亡也不过那一点遗憾,可她对这世间终究还是眷恋的,那个遥远的家乡,终究还是回不去的,也不知道那儿的人们是否还记得,她这个家族里最张扬的女子。
    或许是即将要去另一个世界了,老人的眼睛在此时竟然也清澈了起来,“阿容,你是来接我的吗?”老人笑了起来,犹如一朵灿烂的菊花,她看到了她的丈夫,青衫、银履、无锋剑,一如当年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或许自那一眼开始她便再也忘不了他了。
    他却是什么也不说,只是深情地望着她。她也不生气,依旧微笑着,“阿容,你看我是不是很老了,是不是很丑?”
    “颜老太太!”一声惊呼唤回了老人的神志,老人眷恋地望着天空,可惜她模糊的双眼依旧映不出天空的颜色。
    老人缓缓地将眼睛闭上,挣扎着坐了起来,随手拍掉身上可能的草屑,然后轻笑着说道,“是亭子媳妇呀,快把我家旭哥儿叫来,我怕是不行了。”
    当云衾赶过去的时候,只见旭哥儿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老人躺在旭哥儿的怀里,神色宁静,嘴巴一张一合正在述说着她最后的留恋。旭哥儿紧紧抓着老人的手,生怕这一放手便再也找不回了。
    云衾远远地看着,她想她永远不可能像旭哥儿那样,对着谁哭得那么畅快,她摸了摸自己的冰冷脸颊,感受着自己内心深处那刻骨的孤单,她终究只是个过客罢了……
    云衾挤过人群,来到老人跟前,“奶奶。”她蹲在老人面前轻声唤道,不管怎样,她无法否认,她是那样迫切地希望老人会永远记得曾经有个叫云衾的干孙女。
    “云姐儿,”云衾握住老人伸来的手轻轻放在脸颊上,“云姐儿还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呢。”老人在她脸上反复摩挲着,尽管她看不到了,却希望将这个孩子刻进心里去。
    “断魂堂里无锋剑,妃女阁上征伐令。无锋剑和征伐令埋在我床底下,无锋剑你要是喜欢就拿走,征伐令便让它埋着吧。奶奶房里那些书,哥儿可别忘了看。哥儿,奶奶最舍不得的就是你了。”老人的声音逐渐变得低沉,最终什么也听不到了。她是笑着走了,带着最美好的祝福,就这样永远长眠,通向永恒。
    旭哥儿依旧抱着老人,哭得好不凄惨,自他有记忆以来,奶奶是她最亲近的人,自始自终不离不弃。云衾轻轻拍着旭哥儿的肩膀,“旭,你别再伤心了,奶奶是笑着离开的,你这样哭,奶奶会走得不安心的。”话一出口云衾便被自己的话镇住了,那样冷漠的话竟是从她嘴里吐出来的,是否她心中那一丝淡淡的伤感已被旭哥儿的眼泪冲走,又或许她的感情早已被淹没在记忆之海,淡了心情。
    “嗯,我知道奶奶一定是被神龙大人召唤回去的。”旭哥儿渐渐止住了泪水,草原传说,天界有神龙,马脸,鹿角,蛇身,鹰爪,鱼鳞,神龙见草原广阔,以风为使,引江水而来,逐牛马而至,自此,教化世人。草原上人们信仰神龙,相信心性纯朴善良的人死后,他们的灵魂就可以接受神龙的召唤,到达天界,侍奉在神龙座下,那时他们的灵魂将与天地同寿,永恒不灭。
    云衾与旭哥儿相依而坐仰望天空,不知那神龙大人是否还记得这片土地。
    下午,旭哥儿姐姐月姐儿与其丈夫便从漠之沙赶来了。月姐儿是个标准的草原人,麦色的皮肤透着健康的色泽,或许是乍闻老人去世的消息,还来不及收回悲伤,那蔫了的小脸,让人满心怜惜。月姐儿身材不高,看起来比云衾还矮了几厘米,她的脸蛋生得不错,眉宇间依稀能看到老人的痕迹。她的丈夫是城里一个客栈掌柜的儿子,名叫风承翔。风承翔是个读书人,温文儒雅,言语间自有一浑然天成的气质,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原本已经停住眼泪的旭哥儿见到呜咽的姐姐,又忍不住落泪了,风承翔见姐弟两人哭在一起,也不说什么,故自在家里忙了起来,家务事总得有人做,他素来有这自觉。
    “我们该干点什么吧?”云衾懒懒靠在门边上,漫不经心地提醒着那还抱在一起哭作一团的两人。
    “该干点什么?”旭哥儿仰起小脸迷茫地望着月姐儿,月姐儿确是摇着头寻找她的丈夫。
    风承翔回头微笑地看着妻子,“放心,有我在。”
    月姐儿忽又愣了一下,看着门边的云衾,不知道这女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旭哥儿解释道,“这是云衾,前些天我在草原上见她晕倒在草原上,我就带她回家了。姐姐,现在我们是三姐弟了。”
    旭哥儿的父亲,思,是草原上的大夫,常年在外,或许是与死亡经常接触的原因,对于老人的死亡他一直比较平静,但是当云衾看到他在草地上一躺就是半天,她知道他心里并不像他所表现的那么平静。旭哥儿的母亲是个温柔的女子,温婉娴静如夕花照水,永远默默地跟在思大夫身后。
    七天后,云衾默默地看着那熊熊的烈火,无声的寂静里为老人送去最后一份祝福。旭哥儿将老人的骨灰洒向草原的天空,草原上的人最向往的便是自由,连骨灰也由不得束缚。
    风又吹来,吹走了愁思,月姐儿突然幽幽地说,奶奶遇到了狼怎么不知道往屋里躲。草原上的人们自有一套防狼的法子,云衾知道老太太的眼睛已经瞎了,她能在帐篷里自由行动,只是因为她对她的太熟悉了,那天想必她是在外面做什么,狼的突然到来,让她失了方寸,慌乱间迷了方面,不想就这样去了。所有人都认为老人是因狼而死,又谁知道老人临死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他们明白,她的死绝不关那狼什么事,她绝不可能死的那样窝囊。
    这是云衾第一次进老人的房间,她从来就知道老人绝不是草原一个平凡的夫人,但也从没想到她是如此的精才绝艳。那是满满一屋子的书,几乎每一本上都写满了批注。还有一叠是手写而成,观其字迹宛如观人一生,少年之跋扈,中年之沉稳,老年之随性。书末写着几个字:落笔人,妃颜。
    老人的遗物除了这些书,还有就是她临死所说的,无锋剑、征伐令。无锋剑顾名思义就一把没有开锋的剑,无锋剑无处不显精致,剑柄、剑刃、剑脊每一处都有如一份精细的艺术品,可以想象造剑之人如何酷爱这剑。征伐令是一块黑色的令牌,上书征伐令三个字,与无锋剑相比可谓简单之至。
    旭哥儿第一眼看到无锋剑便两眼放光,说来也是,但凡男儿对于武器总有一种说不清的情感。虽然老人遗言说别把征伐令带走,但儿女终舍不得让先人物品蒙尘,征伐令便由月姐儿带着。
    “你认得这两样东西?”云衾看到风承翔在看到那两样东西的时候,他的眼神是不一样的,虽然他立刻就释然了,但想来无锋剑、征伐令必定有非凡的意义。
    “嗯,断魂堂里无锋剑,妃女阁上征伐令。许多年前,江湖上断魂堂出了一个断容,手持无锋仗义天下;而征伐令便是仲华第一女将妃颜所有,可以征兵讨伐仲华国内任何一人。或许奶奶就是那妃颜了,呵呵,不管奶奶是谁,我有月就足够了。”风承翔望着屋内,眼里只有那月姐儿。
    思大夫将旭哥儿拜托给了月姐儿,然后变卖了自家的羊,便带着妻子离开了。
    云衾是要和他们一起进城的,她从来不自信自己可以一个人生活下去,摸着口袋里的手机和原子笔,这是自己与那个世界仅剩的联系,带着仅仅只是因为那份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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