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一)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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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绍伟齐二十岁,正是精力最旺盛的时候,虽说比不上完颜亮一表人才,俊雅伟岸,但是也非平凡庸碌之辈,而定哥正是空虚难耐的时候,干柴烈火一相逢,何等风流快活自是不必说。
    定哥与他私会的事,只有傲雪和那御衣坊的婆娘知道。每逢过了海陵宣布侍寝的时候,傲雪就来通知他,借着巡检的名义到娘娘的内阁,开始也不敢过夜,无论如何也赶在子时前离开,到了后来也就渐渐松懈,越加的胆大妄为,临近拂晓才万般不舍的离去。正是:春意满身扶不起,一双蝴蝶逐人来。
    傲雪见定哥面色红润,心情愉快,但是眉间却是隐隐担忧,便忍不住问:“娘娘有什么心事?”
    “皇上是怎样的人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件事总是叫人担心。”定哥想到那时候海陵以她全家性命威胁叫她杀掉完颜乌带,心里就发毛。
    “哎……”傲雪叹气道:“我看娘娘倒不必急着担心这个。”说罢,欲言又止。
    定哥皱眉:“怎么说法?”
    “自从那穆盈歌有了身孕,皇上的心思越加扑到那女人的身上,听说最近都很少招人侍寝呢,一时间又怎会怀疑到娘娘的头上?”
    定哥听了心里不是滋味:“你的意思是皇上都懒得管我了?我连被他注意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傲雪惶恐道:“奴婢绝不是这意思,奴婢只是觉得娘娘太好欺负了,为您感到不值啊!
    定哥听了,说不出的委屈,幽然叹息道:“这偌大的皇宫里,真正怜惜我的,也只有你了!”说罢,更加多愁善感起来。
    傲雪见到定哥如此,于是添油加醋道:“可是,奴婢想不通,那汉人女子凭得什么本事,竟把皇上弄得神魂颠倒,却让娘娘空守云阳宫,斯人独憔悴,现在娘娘只是寻求一点点小小的乐子,就要这样担惊受怕,哎……”
    “他是皇上,我是什么?”定哥虽有不平,但是毕竟也理亏,只能无可奈何的叹气。
    “娘娘,奴婢一心的心疼您,所以才甘愿冒危险说出对皇上不敬的话……”
    “你一片赤胆忠心,我怎会不了解?”定哥叹气,道:“可是我又能怎样?”
    傲雪的神色变得阴霾,她那灵活的眼珠转了转,凑近定哥小声道:“即然这样,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定哥一听,脸色剧变,连声音也有些颤抖,她看着傲雪,说不出的吃惊,但是吃惊过后,却慢慢的恢复了以往的神色,一字一句的问:“你有几个脑袋够顶罪的?”
    “不瞒娘娘,奴婢进宫的一刻,就没想着要活着出去,深宫幽怨,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说这番话的时候,她决绝的神色有种出奇的冷艳,却又叫人不安的心为之一宽。
    定哥凝视着她,她从没这样认真的看过傲雪,只见她青黛般的弯眉下眼波流转,说不尽的喜怒哀愁百转千回都刻在里面,樱桃小口,琼瑶俏鼻,看起来粉嫩嫩,娇滴滴,轻袅袅,说不上花容月貌,却也着实招人喜欢——
    尤其是这些年来,她那巧妙的心思,总能道出她心中所想,甚至引出那敢想不敢做……若是她真的去了,恐怕再也找不到这么贴心的丫鬟了……想到这真是万般不舍,怜爱非常。
    傲雪将要出去的时候,定哥突然拉住她,她轻轻的柔和的问:“你不后悔么?”
    “我决不后悔。”傲雪淡淡一笑。这一笑仿佛是笑看众生,仿佛这世上一切不过是转眼流云,轻轻一缭,就随风而逝。
    唐括定哥半响没有说出话来。
    ********
    三月的会宁冰月渐溶,雪融化成水从屋檐流下,打落在青石砖上,滴滴答答的响着,空气中弥漫着大雪初融时寒冷清新的味道。
    虽然只有在脱去衣物的时候才能显出肚子微微隆起,可是盈歌仍然惊恐于自己的变化,一方面是日渐饱满丰盈的身体,还有就是她原本坚守的信念——
    她仍然想死,可是她越来越害怕,她越来越没有勇气去面对,一个胎死腹中的现实。她有什么权利杀死未出生的孩子?
    她恨海陵王,恨他的同时却又于心不忍——
    那也是她自己的孩子……这种矛盾的情绪折磨得她快要疯掉了,她不知道该拿自己拿这个孩子怎么办才好?!
    海陵却是真的爱惜盈歌,每天绞尽脑汁的想办法讨她欢心。
    一天下了朝,便带着礼物来到落芳阁,只见她对着扑腾着翅膀飞到了窗台上的一只小麻雀发呆,静静看着它歪着小脑袋寻觅着食物。
    那么专注的看着。
    麻雀儿虽小,却有双能飞翔的翅膀,她心里微微的羡慕。直到身后的人将手放在了她的肩上,她才蓦的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将身子一缩,避过了他的手。
    “想我了么?”他也不生气,反倒是柔和的问。
    “不想,一点都不想!”她口气生硬。
    “你不想,她难道不想吗?”他伸手去摸她的肚子,她躲开了。
    “不想,不想,谁都不想!”她柳眉微皱,已经够心烦意乱的,他还来凑热闹。
    他也皱了一下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然而他有什么事让他忽略掉她的躲闪,他径自说:“猜猜我给你带什么了?”
    她抬眸望着他,见他身后的手里拿出一对小鞋子来,鞋面上用金线绣了两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老虎的眼睛是黑玛瑙嵌上去的,十分精美也十分可爱。
    “今年正好是虎年,给我们孩儿穿多好,”他看着她的脸色由讶异转为羞红,又夹杂着恼怒,于是接着说:“我在想……”
    “我不要听……”她咬住唇,语气却没有刚才那么强硬了。
    “你必须听!”他霸道的拉住她想要捂住耳朵的手,放在他的一只手里,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他没见过这么不安份的女人,他咳了一下,低声道:“你给我听好了——我想过了,该给你一个名份,你要什么?婕妤还是修容?等你生下孩子,我就册封你做我的妃子!”
    “我不要,我一样都不要!”她反应激烈,“鬼才要做你的妃子!”
    “你说什么?!”他微微的发怒。
    她别过脸不看他。
    “你不喜欢?还是觉得不够?”他压住怒气问。
    她仍然不看他。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给你的你就要,记住,你是你应得的。”
    “我不要……”她的声音很轻,她的挣扎很微弱,她几乎已经放弃了……因为她试过千百次了——对于这样一个男人,任何挣扎都是徒劳的,都是自取其辱!
    “那你要什么?”他吸了口气,退一步问。
    “我要自由。”
    “自由?”他冷冷的笑了:“自由是什么?”
    “自由是可以尽情的呼吸,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必看别人的颜色!我只觉得,窗外的那只麻雀,都要比我自由!”
    “盈歌,你错了,这世上没有绝对的自由,绝对的自由就是寂寞,是你不想负责任的表现!”
    “责任?你也懂责任?”她冷冷的声音从鼻腔发出来,表情好像是听见一件平生最荒谬的事情。
    他却并不理会,而是语气坦然的说:“一个人活着就必须承担他所应当的责任,一家之主要对他的家庭负责,一国之主要对他的国家负责,一家之主逃避责任,秩序就乱了,一国之主逃避责任朝纲就乱了,一旦其中的一个环节出了错误,天下就不太平了,你明白吗?你所谓的自由,是不现实的,你太年轻,很多问题的本质你都没有看到。”
    她无言以对。
    突然觉得他的话竟然有几分道理,而他竟然也能说出有道理的话?
    “你看,现在我要给你名份,就是对你负责任,而你要生下我们的孩子,就是对爱情负责人。”
    “你不要说了!我们之间没有爱情,只有仇恨!”她听不下去了,他的话在蛊惑她,叫她同意他的看法。她绝对不会同意的!她恨他,除了恨,不会有别的!
    “盈歌,听话!”他像哄孩子一样哄她。
    她表情复杂的看着他。
    是错觉吗?
    为什么在很多时候,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在他们面对面的瞬间,他的目光是温柔的?那温柔就像一片轻轻的羽毛拂过她的心间,软软的,痒痒的,还有轻微的疼痛……而她的抗拒,也不再像以前那么有底气……
    “盈歌,你要我怎样才好?”他眼眸中的光彩一点点暗了下去,仿佛要坠入黑夜一般深沉。
    “我……”她想要说什么,突然间腹部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脸色发白,眉头皱得很紧。
    “你怎么了?他伸手去扶她,焦急的问。
    “我的肚子……”她痛得一下子蜷缩起来,额上排满细细密密的汗珠,只是一瞬间,浑身都湿透了!
    “你别担心,我现在就去叫太医!”他一下子也紧张起来,将她抱到床上,一声呼喝,不一会儿,太医急匆匆的进屋来。
    ——怎么会这样疼痛?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虽然有些不明白,但是慢慢的她感觉到有什么液体从下身流出来——是流血了吗?
    太医慌乱无措的救治着。
    一旁的完颜亮只看到盈歌的脸色越来越白,渐渐失去了颜色,就像一张白纸,到底怎么回事?刚才明明还好好的,现在却成了这样?他突然慌张的感觉到,她的生命就在他眼前一点点消失……
    她晕了过去。
    “怎么回事?”他看着太医,暴躁的问。
    “她的孩子保不住了……”
    “你说什么?你给我说清楚!”听见这话,一阵突如其来的绞痛猛地向他的心脏袭来,他揪住太医的衣领——差点无法控制的要杀了他,他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一些,但是那一字一句都仿佛来自地狱那么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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