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折·错将归去(上)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1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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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骆二少那一宿醉得厉害。醒来已是天光大白,直挺挺躺在自家卧榻上,头痛欲裂。好在隔日荀假,并未误了早朝。
    一夜靡华若镜花,烟一般四散了,摸摸身上竟还是好好的石青缎衫,要不是少了些金银细软,骆二爷还真当昨夜是梦了。
    那金银细软,说是一些,可不少,不少到骆二少撑着脑袋努力回想昨夜的情景,定不会忘了在他醉得半睁的细长凤眸前伸着不怀好意的爪子直晃悠的绯红身影。
    不错,是我拿了他三张千两银票,还有腰间那块价值不菲的羊脂白玉。谁让他喝得烂醉掀了我的牌闯进我的厢房,抚着我的眉眼一遍又一遍痴痴地叫着“雁儿”,最后倒在榻上不省人事,我却……也没有阻止。
    但较真起来,这一切,都不能成为理由。擅拿恩客们的财物,那是犯了行规。
    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就如红妈妈说的,任性起来不过一个三岁的娃儿,眉一敛便愤愤地把他推到在榻,摸了他身上所有值钱的财物,充公腰间荷包。气他什么呢?羞辱我明明奏的是酒狂却有小女儿的忸怩之态,还是气他眉眼滟潋似雾,蒙水的瞳孔倒映着我的身形,看的却又不是我?
    管他诸多作甚,反正他也醉得认不清北,况且骆二少向来待坊间伶人不薄,三千两掀了京城第一红倌的牌,买我一夜,正值。
    这般挥金如土,对骆二爷来说,确实小事一桩,但对一个三品官来说,传出去定有贪赃之嫌了。可惜他是骆二爷,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骆家二少。
    骆家家主骆骁,官拜兵部尚书,正三品,因评定边乱有功,授冠军大将军封号。骆骁的娘亲是洛阳首富家独女,他一人承了两家家业,自小金银不缺。父亲因病辞官大尚书令,而家中素与继任的吴世伯交好,自是官运亨通。
    而关于骆二爷这一称呼,因为骆家长子早年夭折,骁少爷又是排行老二,众人早年叫的便是二少爷。此番骆家老爷告老还乡离了京城的骆宅,本该对骆骁唤声老爷了,但众人叫惯了二爷,本人也不在意,便懒得改了。
    本该是襟抱得开青云直上,眼底的冰霜却让人透心的凉。想来能让他在青楼喝的烂醉却瞥也不瞥身边莺莺燕燕一眼的,也只有那件事了。
    年前皇帝封了个公主送出吐蕃和亲,排场好不热闹,那公主偏不是别个,正是这骆二少的心上人,自小青梅竹马,小名与我砚芜的砚一字同音,唤作雁儿。
    亲都订了,未料一纸圣谕,棒打鸳鸯。情场失利,睹物思人,借酒浇愁也是司空惯见。然让我不快的是,敢情当了睹物的物,不过与那好命的公主眉眼相似,就把这司空惯见拦了一并,让他痴情胡来醉酒耍疯,在我房中轮番的演。
    而我,砚芜,千枝阁第一红倌。除了这个名号,便什么也不是了。
    也知伶人终归低人一等,但我还是整日逍遥,偏就没什么伤心事儿。因为不管第一也好,红倌也好,千金难攀也好,或是像骆二少那样把我看的比尘土还低,就算被人捧上天再摔下地,砚芜也还是红妈妈的心头肉,心尖血。惯我宠我护我,就是亲生的娘亲,也不见得有如此的好。
    其实红妈妈调教姑娘小倌们是出了名的狠辣,亲眼看过她用尽手段折煞那些良家妙人们宁死不从的骨气,进来清高倔傲,转眼便成了媚惑恩客的摇钱树。小时娇惯,赖着她也不觉不妥,待懂事一些就怕了,哭着问她,砚芜是不是……是不是也会变成他们那样?
    于是我第一次遇见向来对我温柔的她用那般严肃的语气说话。她说承砚啊,你怎么可以把自己当作他们那样的人?
    她私下叫我承砚,砚芜只是我的花名。接着又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而后抱着我喃喃:承砚,承砚,我的承砚,非池中之物。
    都说是莫名其妙了,我自然不明所以。只知道自己在她心里,是不同的,当时只乐开了花,想今后恃宠而骄,岂不更加有理?也多亏她的娇惯,成就了我如今顽劣乖戾谁也惹不得的性子。
    既非池中之物,那偶尔入池嬉水一番,也是游戏人间。再大些时候,在阁里实在闲得发慌,我跟红妈妈说我要出阁接客。她听了,气的差点挥手打我。我却只像个没事人,挑着眉将话说的慢条斯理:阁里那些俗物都阵不住脚,世人向来都是越得不到的越觉着好。
    自此坊间,多了京城第一红倌。千枝阁砚芜眼高过天顶,看一眼都要价不菲,却人人趋之若鹜。单论色艺都让人自惭形秽相顾无言,就算千金买得佳人一面,让他坐在对面烟视媚行地与你谈笑风生也让人不敢妄生半点亵玩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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