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三组的办公室里，气氛非常。林烈坐在中间，老中青三个男人站成半圆，将她包围起来。四个人面面相觑，僵持不下。
    “林组，我看差不多就行啦，”牛连山站的累了，干脆一屁股坐在办公桌上，“不好搞得太僵啊！”
    许翘翘不明所以的坐在一旁，拽拽陶保的袖子：“搞僵什么啊？”
    陶保满脸不耐：“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许翘翘十分不满，但好奇心不减。她又去扯老陈的衣角：“你们带回来的帅哥是谁啊？‘德行样’怎么没在？”
    老陈还来不及解释，牛连山又说道：“谢检已经够给咱们面子了，难听的话一句没说，咱们不能太过分吧。”
    陶保也点头称是。
    老陈正想表态，话头又被抢了，许翘翘双眼放光的鱼跃而起，兴奋的大叫：“那是谢检？咱们市检察院的谢宇峥、首席大检察官？”
    其余四人很是无奈的叹息。
    许翘翘腾的站起来：“得了，我去问！”
    “回来！”老陈终于得到说话的机会。
    许翘翘很不情愿的立正，嘴里嘟囔：“你们商量好了再叫我嘛，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谢检呢……”
    “得啦，口水都流出来了，你去干嘛？完了再给咱们加一条非礼的罪名。”牛连山对本组女士们非常之失望。
    林烈忽然起身，向全组人示意：“我去。”
    三个男人好一阵紧张，另一个小女孩撅嘴不乐意了。
    “就这样。”林烈还是那么坚决，“我再和他谈谈，放不放，要看他的态度。”说完，林烈走进会议室。
    瞬间，大家都觉得腿有些软，和检察院的梁子恐怕是结深了。
    会议室里，谢宇峥已经恭候多时，杯里的热水早已没有温度。他气定神闲的靠着椅背，望着窗外的街景。
    林烈望着他的背影，有片刻的失神。如果仍然没有进展，就只有放人这一条路了。她已经违反纪律在先，正如谢宇峥所说，可能会很麻烦。付出这样的代价，结果却是一无所获，简直是奇耻大辱。
    谢宇峥察觉到身后有人进来，慢慢回过头来。
    林烈赶忙集中精神，冲他微微点头，在对面坐下。
    “要喝水吗？”林烈问。
    谢宇峥没有说话，他坐在暗处，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林烈整理好记录本：“那么，我们开始。”
    谢宇峥如尊雕塑般的一动不动。
    “请说说你今天在颐园春做了些什么，和什么人说过什么话，尽量不要漏掉任何一个细节。”林烈做好记录的准备。
    谢宇峥向前欠了欠身，调整一下坐姿，低沉的声音里隐隐透着怒意：“该说的，我已经都说过了。”
    林烈搁下笔，口气严厉：“谢检，希望你能够配合。”
    谢宇峥一只手斜支着下巴，眼睛微眯起来：“不如你来告诉我，你怀疑我的原因。”
    林烈咬紧嘴唇，重重合上本子。
    空气里有星星点点的火药味。
    “你的同学聚会在928，对吧。”林烈说。
    谢宇峥点点头。
    “928的旁边紧邻着洗手间，请问你为什么舍近求远，要绕一大圈去另一边？”林烈的眸子亮的慑人。
    谢宇峥沉默了片刻，尔后忽然轻笑：“是么，我倒是第一次去这个地方，地形还真不熟。”
    “如果是不熟悉的话，照常理，我们都会去问服务员，不是么？”林烈紧盯着他，希望能从他的脸上找出些许破绽。
    这次，谢宇峥收起了笑，继而是更长久的沉默。
    林烈也不再说话，她开始暗暗分析检察官此时的心理。既然已知对方的厉害，就再不能掉以轻心。
    那么，他的沉默，是被说中后的心虚，抑或是被无端猜测的愤怒？下一步，他又会怎样应答刚才的问题？
    “林警官，我不得不说，你的细心让我佩服。走错卫生间这一点是可以成为你怀疑的理由，但如果就此定罪的话，未免很滑稽。”谢宇峥似乎来了兴致，他的身体向前倾，双手交叠在一起放在桌上，林烈发现他的右手握于左手之上，心理学分析，这是不会被感情左右，理智高于一切的表现。
    “请问，第二个疑点是什么？”谢宇峥问。
    林烈的问题被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答案给的不置可否。本来是一招可以“将军”的狠棋，竟被轻易的化解于无形，直接带到下一题。
    他根本没打算回答她吧，因为谢大检查官认为，根本没有回答的必要。林烈总算跟上他的思路。
    望着对面男人询问的眼光，林烈有些头疼。她还有什么可说的？所谓的第二个疑点，也是最后一个，那就是始终让林烈无法释怀的——他的眼神。
    两人在过道中相遇，他与她侧身而过，然后他走进卫生间。林烈却因为他的打量而驻足原地片刻，而后她继续朝988走，直到发现疑犯消失。不到2分钟的时间，就算他有足够的时间打电话报信，但包间里的人是如何在几十秒内消失不见？
    谜底未揭开之前，她终究拿他无可奈何。
    如果说绕道去卫生间还勉强说得过去，那这个就只能算是个猜测或臆断，谢大检查官想反驳更是轻而易举。
    就这样输给他么？就这样让一切的谜团从此沉入海底？让刚刚有起色的案子，又重新回到原点？林烈咬住嘴唇，决定破釜沉舟。
    “第二点，只是我看到的。你不承认，我也没有任何办法。”林烈说。
    男人眉头微蹙，显然很是好奇。
    “是你的眼神，让我确信是你。”林烈继续说。
    谢宇峥睁大眼睛：“我的眼神告诉你，我要去报信？”他显然觉得不可置信。
    林烈努力回忆当时的情景，混乱中，她一直没功夫去找个适合的形容词，搜肠刮肚一番，才不太确定的说，“你，有一点意外……和……不安，当你看到我的时候。”
    谢宇峥紧抿起嘴唇，双手离开桌子，身子不自觉挺直。
    林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震惊。原以为如铜墙铁壁般密不透风的谢检察官，在听到她的话后，竟然有了动摇。林烈像是受到了天大的鼓舞，立即想抓住这难得的机会，乘胜追击。
    下一秒，会议室的门“呼啦”被推开，陶保的头冒进来：“林组，王局电话。”
    “什么事？”被打断思路的林烈很不耐烦，“你们替我接。”
    陶保委屈的双眼含星：“不行，王局火气不小，点名要你接。”
    林烈瞬时头有些大，不情不愿的起身。临出门，她回头看着谢宇峥。
    他垂着眼帘，掩盖起了一对锐利的眸子，整个人又恢复最初的平静。刚才的惊诧，已经不见半点。林烈懊恼这个电话来的太不是时候，他有了喘息的时间，那么一切将从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