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章三:恻隐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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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子疏迎着来人的注视抬首看去,他认出此人是大梁太子萧珩。
    两相对视间,安子疏从萧珩的眼眸中望见自己瘦削孱弱的身影,他甚至还能从这其中体会出一丝萧珩对他的悲悯。
    其实,自昨夜萧珩从景德宫离开后,他便鬼使神差地走至翠竹苑附近,未想正巧瞧见安子疏躺在雪里的一幕。
    在他的印象里,安子疏的肤色本就很白皙,萧珩犹记得那日安槐宫殿门前剑光下的少年,整个人似玉骨般洁白通透、宁折不屈。
    而历经几月消磨,安子疏的肤色愈发变为惨白。萧珩望见他躺在雪里,只觉安子疏竟比雪还要再白上几分。
    此刻,萧珩看着唇角处还挂着血痕的安子疏语含嘲讽,“哼,越王尚且卧薪尝胆,忍辱负重,而你身为帝王之后,竟没有前人半点风骨。”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怎么突然来这翠竹苑了。”大寒天里,老太监额上直接吓出一层薄汗,“您身份贵重,此处阴气重晦气得很,太子殿下万不该踏足啊。”
    “王公公,孤若是不来,只怕到现在都不知王公公威风如此大,甚至大到宫里的主子都管不了你。”
    侧首看向身侧的贴身侍卫,萧珩冷声吩咐道:“季风,找个皇上和丽妃都在的时辰,将这几个太监送去隆粹宫领罪。”
    “是,殿下。”
    一旁,季风随即领命将在场的几个太监拖出院外。
    待季风离去后,院中只剩萧珩和安子疏二人。
    见安子疏对于他的帮助不为所动,萧珩只觉好气又好笑。
    要知道,他虽只是太子并无旁的职务在身,但大梁帝私下分派给他的政务也可谓繁多,所以他从不会去多管闲事。
    现如今他难得发次善心,还遇上个犟木头。
    “孤说你,还真就打算继续这般冻死自己?那太监都已被孤处置离开,你还躺在雪里做甚?”
    脚旁,安子疏不知何时已躺回雪里,并且半个身子都露在外,背脊鞭痕处的血顺着脊骨一路下滑,滴落于晶莹雪面之上。
    而听到萧珩同他说话,安子疏只闭着眼背对萧珩,置若罔闻。
    萧珩得不到回应,鬼使神差地打量起安子疏暴露在外的半个身子。
    当他看到安子疏胸膛上那两处犹如红梅般鲜艳的红点时,他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
    回过神,萧珩没好气地打趣道:“你要作死孤也随你,只不过你就这么乐意任由自己露着半截身子,躺在院中供路人随意观赏么?”
    定眼瞧见地上有一浅绿披风,萧珩略显嫌弃地将那披风又踢远了些。
    他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朝安子疏递去,蹙起眉心,语态不耐烦,“你是自己披着,还是要孤帮你?”
    地上安子疏也再无耐性与此人耗下去,他支着手臂坐起身,抬手拍落被递上前的衣物,神色中夹杂嫌恶,“何必惺惺作态!
    你我是敌非友,你们大梁多留我一日命在,你们便最好警醒着做一日的噩梦!”
    “哼,好,孤看你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萧珩敛起笑意,瞬时紧抓住安子疏拍落披风的那只胳膊。
    他们二人一个病弱多日,一个天天文武两相不落,力量的悬殊由此分明。
    眼见着萧珩拽着他的胳膊要把他往寝殿里拖去,安子疏眉心紧蹙怒斥道:“萧珩,你做什么!
    果然,你们大梁的人除了威逼胁迫和用蛮力折辱人就不会旁的了!”
    “你说你同孤是敌非友,但孤告诉你,既然孤的父皇已认下你做义子,那孤便是你的兄长。”
    萧珩怒从心来,俯下身直视安子疏的双眼冷笑道:“既然你不愿孤做你的兄长,那你便给孤好好看着,真正的阶下囚到底是什么下场。”
    后背的血随着萧珩拖动的轨迹在雪上染出一道鲜红弧线,任凭安子疏如何挣扎,萧珩紧握安子疏臂膀的手都丝毫未曾松懈。
    拖着人大步跨进寝殿中,萧珩将安子疏扔在殿中央,冷着脸挥手关上殿门。
    手腕有些微酸,萧珩轻揉腕处,扫了眼地上因气急脸上微泛红晕的安子疏,心中腹诽安子疏此刻这番模样倒是比之前惨白如纸的面色好看几分。
    冷哼一声,萧珩打量起安子疏空无一物的寝殿,不会儿找出一只红蜡燃于床头。
    看不明白萧珩的举动,安子疏手捂着胸口一边缓气一边又心急大声质问道:“你又要做什么?”
    唇角勾起一丝邪笑,萧珩这么一笑再加上此人那一双邪魅的凤眼,安子疏预感更觉不佳。
    “你不是说孤只会威逼利诱和蛮力胁迫么,孤这便让你瞧瞧孤还有没有旁的。”
    说着话,萧珩冷脸踏至安子疏身前。
    他一手将安子疏的脖颈握在手中,另一只手又握住安子疏虚掩于身上的长衣。
    而安子疏还未来得急反抗,他便听到背脊后传来无比清晰的撕拉声,油然而生的屈辱感顿时使他怒目圆睁。
    “好听么?你不是喜欢裸着?”
    又将安子疏从地上拖到榻上,萧珩用方才撕扯下来的衣物借着四个床角绑住安子疏的手脚,使得安子疏动弹不得,只能忍着屈辱在萧珩的眼前做些无畏挣扎。
    榻旁萧珩笑得冷然的脸映入眼眸,他此刻于萧珩面前几乎是坦诚得无所保留。
    安子疏咬紧牙关别过头闭上眼,他不愿再多想,彻底接受沦为阶下囚的现实。
    别让他还活着,安子疏心中一腔气郁皆化为这一句话。
    如若今日后他能活下来,有朝一日,他必将大梁狗贼一个不落,碎尸万段。
    少顷,略带薄茧的指腹摩搓上他的脖颈,带着湿润的滑意和草药味的清凉,安子疏察觉不对缓缓睁开眼。
    只见榻旁萧珩一手拿着一小罐药膏,一手帮他在脖颈处的红痕上涂药。
    只是涂药便涂药,将他如此绑在床上是做什么?
    见萧珩真的只是在涂药,安子疏脸上的神情由惊异渐渐转为疑惑,他用一种见鬼的神情打量着萧珩。
    “哼,怎么瞧你这副样子像是有些失望?”
    萧珩细细瞧着安子疏这些时日作在身上寻死的大小伤痕,发现有些已结痂,有些干着烂着,有些像是最近新添的。
    像安子疏这么能作的人,萧珩相信若自己再不插手,只怕安子疏的死期不是今日也会是明日。
    “孤看你方才还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现下又做什么拿这种眼神瞧孤。”
    不满安子疏的神情,萧珩别开眼只装作瞧不见继续涂药,又听到门外季风扣手敲门,扬声道:“太子殿下,那三人皆已被皇上处死。
    且皇上听闻子疏殿下受伤,也让属下领了些药回来。
    此外,皇后听说此事,重新调来一批太监宫女,此刻他们正守在殿外。”
    听闻是自己母妃派来的人,萧珩暗暗放下心。
    他放下药罐后,径直走至门口将门开出一道缝,从中伸出手道:“药给孤,你带着宫人先退下。”
    季风还从未和自家殿下隔着门缝说过话,虽觉奇怪但他也不愿多问,递上药便退出殿外。
    萧珩也只觉自己还从未为谁如此遮掩过,他转过身看向榻上的安子疏。
    安子疏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随后把脸转向榻里。
    哼,令他觉得难堪就算了,只是不想其原因竟还是为了这么一只白眼狼!
    拿到白布绷带,萧珩帮安子疏绑背上伤口时略带报复性地用力拉紧,疼得安子疏忍不住皱眉暗暗咬紧牙关。
    见安子疏受疼也不再瞪自己,萧珩解开安子疏被束缚住的手脚,寻了套干净衣衫扔在榻上。
    他负手居高临下地看着榻上的人,冷声警告,“孤这便要走,你最好给孤听话些,别再作死。
    不然,孤可有的是法子治你。”
    解除束缚,安子疏坐起身随即便将衣衫披上身。他脑海里不时闪现过方才的那些画面,犹觉后怕。
    见萧珩要离开,安子疏不忘出言讽刺,“你同大梁帝领兵剿灭安槐,害我国破家亡,而今,你又作这般姿态保我。
    呵,你以为你这样,就能减轻些心中的罪孽感?”
    “罪孽感么?”
    萧珩闻言顿足,于门口转身一笑,他看向安子疏轻蔑道:“孤可从未因此心中有过罪孽感,不过,孤不想让你死,你就不能死。
    不妨告诉你罢,其实昨夜里孤便同季风瞧见你躺在雪里。
    若不是孤当时给你喂了颗参丹保命,你真觉得你命如此大,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冻一夜还能醒过来?
    你记住,阶下囚没有选择自己生死的权利。若是你日后再寻死让孤这般费心费力,届时自有你的苦头吃。”
    语毕,萧珩跨门而出渐行远去。
    殿内榻上,安子疏凝视着榻旁摇曳的烛火,眸中恨意缓生。
    他虽不知萧珩到底为何如此重视他的生死,但今日里他倒是看明白一件事。
    斜躺在榻上,安子疏唇角勾起一丝嘲意。
    既然萧珩教他向越王勾践学习忍辱负重,那就别怪他来日灭尽大梁狗贼。
    届时,他与萧珩横刀相向,他定会拿萧珩同大梁帝的头颅就地洒血,以此慰藉安槐惨死的一众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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