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明。
    秋雨瑟瑟，打湿枯草残花。廊檐雨落，溅起水花无数。斜风吹拂，摇曳侍女裙带。若是搁在往常，这应该是一个极其平常的秋日。
    可是，凌青云死了。
    山下白骨堆叠，血流成河，百姓背井离乡，白子枫被囚极乐天，尚有缓和余地，可凌宗主的儿子死了，就不会再有缓和余地。
    极乐天，建于悬崖峭壁间，拔地千尺，巍峨险峻，易守难攻。
    五大宗门的宗主，带着他们最后的希望，再次冒雨登顶。
    除了凌宗主誓要为子报仇外，其余四位宗主，不仅是为了被囚多日的月影仙宗，被一剑封喉的凌青云以及生灵涂炭的老百姓，更是为了修真界那岌岌可危的江湖地位。
    毕竟，夜倾羽是从他们修真界走出来的货色。他堕入魔渊，为非作歹，就是给修真界蒙羞。
    “我杀了凌青云。”夜倾羽披了袍子，懒懒仰躺于榻前的座椅上，“你骗了我，我杀了他，扯平了。”
    他突然不想看白子枫的表情。
    震惊的，恐惧的，悲痛的，通通与他无关。
    廊檐下，脚步纷乱，侍女惊惶拍门，门板连带着窗户震颤起来，“魔尊，魔尊，他们……他们杀进来了。”
    “慌什么?”他起身从地上捡起巴掌宽的龙纹玉带，系于腰间，“本座有的是时间。”
    打开两扇门，跨出门槛。
    “夜倾羽，你低估了我对你的感情。”这是白子枫这辈子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听到了，但没有听清楚，心道:回来再问。
    只是，这一去，竟再没有回来的机会。
    五大宗门的数千名修士已杀到后院。
    他踩着石阶，缓缓走上桥头，居高临下望着桥下那一片乌泱乌泱的人。
    斜风细雨，吹散他鬓间两缕发梢，广袖迎风，簌簌作响。
    即使现在这极乐天只剩他一人，人们看到他仍心惊胆寒，早前萌生的勇气倏地消失，皆哆嗦着腿向后退。
    当然，这不怪他们胆怯懦弱，月影仙宗便是最好的例子。无人知他堕入魔渊后，经历了什么?但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战果。
    凌宗主见修士们一个个往后退，上前踹了自己宗门的大弟子一脚，恨恨啐了口唾沫:“狗娘养的，临阵脱逃！”
    大弟子即使跌跪在地，颜面尽失，仍不敢提剑向前，垂头支支吾吾:“宗主，这人……这人是个疯子……”
    没有什么比失去骨肉更能让一个人增生勇气，六十多岁的凌宗主提着剑一步一步走上石阶，预计与桥上的人决一死战。
    二人立于桥上。
    一个桥头一个桥尾，一个高一个矮，一个年轻有力，一个年迈苍老。
    力量悬殊，肉眼可见。
    “凌宗主，本座记得还吃过你府上的桂花糕呢。”夜倾羽把玩着胸前一缕被雨水打湿的发梢，“只可惜，还没吃几口，就被你家那狗叼了去。”
    “狗东西，这点小事，还记在心上！”一夜白头的凌宗主气的浑身发抖，提剑一步步向他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