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完蔬菜，闲雅站在二楼入口，“你去买零食，我要去买其他的东西。”
    “了解！”闲晴笑着接过推车，“这个我来就好了，去吧，有事打电话。”
    “……嗯。知道了。”闲雅点点头，转身向一边的水果区走去，殊不知闲晴在后面看着她。
    闲晴不知道三年能改变一个人多少，端正的站姿，在闲雅房间看见的奥数题，以及偶尔冷漠的神情。在他的眼里，闲雅变了很多，以前明明是最讨厌数学的，现在却到了不得不计算着分数隐藏自己实力的地步，明明以前最喜欢粘着他，只要有女生接近他闲雅就会发脾气闹绝食，现在他反而觉得她更在意亦舒，不会应对情书，以前都是直接丢进垃圾桶，但是她又的的确确是闲雅。
    不吃薯条，怕发胖不碰巧克力，不太吃甜食，不吃煮熟的西红柿，喜欢煮的很烂的肉和土豆，爱穿黑白色，朋友很多……
    “whatalovelygirlfriend!”
    闲晴惊讶地转头，一个金发的少年和一个高挑的女孩，站在他旁边，认真看着闲雅离去的身影。“Oh，no，sheisjustmysister。Butsheisreallypretty。thankyou!”闲晴眯眯眼，“DidIknowyou？”
    “No!But，youwill。”少年向前一步伸出了手，握住了闲晴的手，如是说道。“我叫叶冬景，长夷初级，一年1班，是你的粉丝。”
    人会有多大几率在超市买菜碰见自己的粉丝，还是个外国人……不用算，闲晴也知道这个几率挺小。
    “其实我是混血。我父亲是华人，母亲是美国人。”冬景拿起一筒薯片，细细去看了下标签，皱起了眉，“买了这个姐姐不会生气吧？”
    “你姐姐生日。”闲晴拿了几筒味道不同的放进推车里。
    “嗯，她叫Summer，”
    “Summer？Winter？你是雪天出生的。”
    “恩恩。但是姐姐是在夏天结束的时候出生的，她总说自己应该叫秋天什么的。”冬景放下薯片，又去妙脆角里翻。
    “Winter。你其实可以挑本书，闹钟什么的送给她。”丽兹忍不住地说。“Summer应该想要可爱的小东西，而不是这些没营养的junkfood。”
    “……”
    “难道，你是自己想吃？”丽兹恼怒地都起嘴巴，
    “知道了。”冬景只能放下妙脆角，跟着闲晴绕到小豆干那儿，闲晴麻利地装包，带去称量，然后下楼。“你们什么都不买吗？”他看着两个人手里都空空如也，有点好笑，的确像是外国人，他才回国的时候也是闲雅来带他买的。
    “不了。”冬景摇摇头，“我只是来挑礼物的。”
    “礼物……给你姐的？说起来我和小雅也是要过生日了。”闲晴的视线往下面一扫，心里正想着应该是给那丫头带熊娃娃比较好呢？还是衣服比较好呢？
    “Winter，下面好像有很大的骚动呢。”丽兹看向那边，“有五六个人和一个男生对上了。中国的不良？”
    “不良到哪儿都有的。”冬景叹气，三个人到了一楼，冬景说要去另一个超市看看有什么可以送的，拉着丽兹就走。
    闲晴笑着跟他们告了别，其他中国的超市到哪儿都是一样的——这句话是该说还是不该说呢，“小雅应该在付款台等我了，快点吧。”闲晴推着车，穿过蔬菜区，数声惊呼的“小心”把他的视线拉过去，这么一拉，就再也离不开了。
    闲雅站在罐头架子前，她双手捧着一个大的牛肉罐头正在看生产日期。架子另一边一个人踉踉跄跄撞到架子上，被摆的整整齐齐满满当当的罐子开始摇晃，不到几秒往下掉。
    “闲雅！”
    闲雅困惑地抬起头，看了闲晴一眼，转眼间就被吞没了。
    15
    闲晴站立在医院门口，闲雅从没见过这样的站姿，分明就是一个人站在眼前，一直让学校女孩子们羡慕尖叫的双腿一反常态地笔直站着，脊背更是挺拔，一堆蔬菜水果歪歪斜斜地放在旁边。平时他总是弯下腰配合着自己，现在站在那儿，闲雅才知道原来那是自己不能轻易触及到的高度。
    但是闲雅知道，自己走过去，闲晴会自己主动弯下腰轻轻亲一下她的额头，那么自然那么平常。所以她不害怕自己够不到。
    闲雅走到他身边，她额角上一块白色方方正正的纱布，渗出点点红色。她拄着拐杖，露出包得严实的右脚，右手一片青紫，抹上了灰色红色的药水，一股子奇怪的药味。她顺着闲晴的目光看着天上那轮特别圆的明月。“你知道吗？”闲雅突然说，“我其实不喜欢圆圆的月亮。”
    “……”闲晴抖抖眼睫，看向闲雅的侧脸，“为什么？”
    闲雅什么表情都没有，却让人感觉她很悲伤，“有人告诉我，圆月是能惑乱人心的东西，就像相貌艳丽心肠歹毒的美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毕竟，它并不是真的能把所有分开的亲人连接在一起。每年中秋节，也只有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吃着馒头看着它，看着它，看了那么久那么久，还是只有我一个人。”
    “……”闲晴只觉得自己的胸口闷痛，随着闲雅的声音，一寸寸往里面痛下去，越来越疼，嗓子酸涩干燥，说不出话来，眼睛更是……
    “回去吧，我饿了。”闲雅拄着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进了闲晴叫来的出租车，一路无言。
    回到家，宋月光宋牙医听见开门声冷下脸来，厉声就问，“闲雅你去哪了了不是说爸爸今天回来吃饭让，怎么带着哥哥连人影都没了？你这丫头知道不知道轻重呀？罚你三天不许吃晚饭！”
    闲晴先露面，惊讶地愣在那儿，不敢相信这是他那个平时温柔可亲的母亲说出来的话。
    闲雅倒是习惯了，她慢吞吞地走出来，看了一眼先怒后惊的宋月光，把闲晴手里的蔬菜水果塞进冰箱，没等宋月光在说话，人已经进屋了。
    “叩叩——小雅，妈做了饭，你吃吗？”闲晴敲敲门，没人回答。闲晴只能叹气，坐回到桌子边，“她不理我。”
    “我们吃吧。”宋妈妈局促不安地笑笑，“那孩子性子倔，不会……”
    “解释。”
    “唉？”宋月光一愣，看向了闲廖，他冷着脸，“刚才，你对小雅说的话，不是说了一天两天了吧？”
    “……”“可是今天，我是叫小雅去买东西，谁知道她回来的那么晚，还落了一身伤……那孩子尽会给我添麻烦。都这么大了……”
    “闲晴，把事情说一遍，怎么回事？”
    闲晴看看自己老爸的脸色，就知道他是真生气了，他皱皱眉，“我们去买东西，小雅要去买牛肉罐头，之前妈说想吃的……旁边有一群混混打起来，撞到架子，罐子全掉下来，砸到小雅身上去了。”闲晴回忆到那一幕，那无数的铁罐哗啦啦往下，只有一个男生护住了闲雅，他抱住闲雅挡住了大部分的罐头，闲雅才只是受了那么点伤。“她非要回去，是我把她扛起来送到医院，回来晚了。”
    闲廖摇摇头，放下筷子回房去了。
    闲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妈妈，弱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开始吃起来饭来。
    那天夜里，闲雅睡到半夜突然发起烧来，久违地，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她还叫叶夏迎，闲雅是她最好的朋友。
    “味觉失调症？”闲雅穿着医院统一的蓝白两色病服，在床上剥橘子，外面白雪皑皑，安静地厉害，“就是甜的可以吃成苦味的？酸味变成辣味的？怪病。”
    “不是了。”闲雅穿着同色的病服，接过闲雅递过来的橘子瓣咬了一慢慢咀嚼，“其实是吃什么都是苦的才对。”
    “好可怜，”闲雅赶紧收回闲雅手里的橘子，“那还是不给你吃了，苦味有什么好的呢？酸甜苦辣才是生活知道吗？Summer。那是很严重的病？”
    “可能是炎症，也可能是癌症，也可能只是压力太大，还在检查。”闲雅吃掉剩下的橘子瓣，拿手绢擦擦手指，“闲雅你是什么病？”
    “呵呵，是再障了。Summer知道再障吗，是血液病的一种了。”
    再生障碍性贫血，简称再障，骨髓造血功能衰竭性综合征，随着病情加重，会出现皮肤粘膜眼底颅内出血失明，发烧，贫血感染，肺炎，败血症，会影响呼吸系统、血液循环系统，和白血病很像。连治疗方法都很像。
    “我妈妈的骨髓和我不符，现在只能寄托我爸爸可以回来，呵呵，又或是出现和我相配的血型。”闲雅笑笑，漂亮的脸上地不像话。“啊啊，真希望，称自己还看得见的时候可以再看看妈妈，我都快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了。”
    “你妈妈没有来？”闲雅看着闲雅的眼睛，那里已经有出血的症状，微微泛红，视力也开始下降。
    “她在工作，我治病要画很多钱，妈妈性子很倔，明明我叫她放弃我回外公家就好了，她就是不听。Summer，你家是怎么样的？”
    “我母亲，比较喜欢我弟弟，我弟弟毕竟讨厌我。”闲雅不是很喜欢谈起自己的父母，但是如果是闲雅，她会说几句，好像是安慰一下工作很忙不能来看她的闲雅那样。
    “嗯……”闲雅似乎是注意到这奇怪的气氛，立马转到闲雅病好想吃什么了。“我就喜欢炖的很烂的肉和土豆，像咖喱那种，不过不要加胡萝卜，然后我讨厌吃煮熟的西红柿，巧克力很好吃，可惜我怕长胖还是不吃了，鱼我也不喜欢。你呢Summer？”
    “我不挑食。不过还是比较喜欢西方的食物。”闲雅顿了顿，“我喜欢吃包子。”
    “那我们就列个清单吧，写上出院以后想吃的东西。活着总是要有个盼头嘛！”闲雅从枕头下取出一个小本子，“等我们出院了，就一起去吧。”
    可是她没有出院，她一直留在了那儿。
    闲雅睁开眼睛，一团橙色在眼前晃来晃去，一双冰冰凉凉的手覆上她的额头，“怎么还不退烧呢？”
    闲雅抓住那只手，拼命地一心地，抓住他的衣袖，“闲晴？”
    “……”那只手继续抚摸闲雅的额头，轻轻软软，“没关系，没事的，哥在这里，哥会保护你，你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