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芸，今天是我向你表白的一周年纪念日。这一年我用了我的行动去证明我的真心和恒心。如果你需要更长时间的观察也没有关系。但是我还是想跟你好好的确认，让自己的决心更坚定！”
    正当章哲还想继续的时候，沈曦芸打断了他：“阿哲，我现在就跟你确认，来坚定你决心好吗？”
    章哲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你同意我的追求了，真的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坚定你放弃的决心。我拖了一年才对你说，对不起了。刚开始我以为你很快就会放弃，也没放在心上，到后来我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你对我的好，甚至自私的利用你对我和我家人的爱，真的很抱歉。”沈曦芸语气平淡。
    “不，不，不！别这样说，那些都是我自愿的，别说对不起好吗？我还是有机会的吧？你不能不让我爱你啊。”章哲哀求道。
    沈曦芸没看章哲，看着远处的某一个地方怔怔的不说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收回了思绪，缓缓说道：“老实说，你很好，非常好，如果我十年前，二十年前遇见你，那我会有多幸运啊。那种被爱着的感觉有多让人心驰神往。可是你越是好，我就越不能对你不公平。”
    “我记得一年前我用了很多理由反驳你。但这一年你做了很多事情让我很多的理由不成立了。甚至让我有错觉我们能在一起。”
    “这就行了，你千万别说下去了。我不要但是。”章哲急忙说。
    “但是我们没有未来，对你太不公平了。我明年就四十岁了。我害怕婚姻，而且我也不能给你生小孩，或许你今天不在意，你明年不在意。但你在意的时候我早就是高龄产妇了。”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一件几乎全世界都不知道的事情。”
    沈曦芸顿了顿，目光更迷离了，她低声的继续道：“在大O和小O之间，我还有一个女儿。那时候还比较年轻没到三十五岁，而且怀大O的时候我全世界的乱跑，但一切还是好好的，这太好的表现
    让医生觉得我再怀孕也不需要做太多的检查。”
    “在怀孕的第四个月也是一切比较稳定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去了斐济，那是我和宝宝唯一一次旅行。“
    “旅行结束后医生才让我做第一次的超声波检查。那个检查之后所有的噩梦就开始了。”
    “因为医生发现了宝宝有很明显的胎儿水肿。你可能没听说过吧？在那之前我也没有听说过。”
    “医生给我们开了很多会，最后强烈建议我们放弃那可怜的宝宝。医生问我是不是没有感觉到宝宝在动？我说是，他说因为宝宝全身都水肿了动不了，她其实很难受。”
    “而且到怀孕的后期孕妇的各种指标也会越来越差，生命也会受威胁。连护士都来劝我放弃，他们说唐氏的宝宝还是很多人会坚持生出来，但是胎儿水肿的宝宝几乎大家都会放弃，因为存活率太低了。”
    “我当时就想，我运气怎么这么坏，几率这么低的问题都让我遇见了。我问医生是不是因为我带着宝宝去玩所以这样。医生安慰我说不是的，那都是一开始就形成的。”
    “而我前夫呢，他却怪我，而且还坚持要把宝宝生下来。虽然最后医生还是劝服了他，可对他的坚持我很矛盾，可能这也是后面我们离婚的其中一个因素吧。”
    “决定放弃一个生命是需要很大的勇气。从那一刻起，直到我生命的终结只要提前这件事，我的眼泪都会不自觉的流下来。”
    章哲完全没有想到沈曦芸会给他讲这么沉重的话题。看着眼睛已经泛红的沈曦芸他不知所措。
    “从决定开始，医生给我做了很多准备工作，那些准备需要几天的时间，那几天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变态杀人犯一样，慢慢的准备杀害自己的女儿。”
    ”后面我开始有点虐待自己，不停的在网上查看如何给一个已经怀孕二十四周零七天的孕妇做流产。”
    “网上说这么大月份了只能引产，正常把她生下来，只是她生下来可能只活几分钟就会走掉，甚至还没出来就走了。”
    ”另外一种说法是打针先让宝宝走了，然后拿钳子一类的医学工具把她剪碎，最后把她吸出来。是不是很残忍。对，我很幸运，医生决定我可以不用自己把她生出来，但她很不幸，要用最残忍的方法离开我的身体。”
    “最让我崩溃的是，医生告诉我不能同一天做打针和流产的手术，打针必须是提前一天。”
    “也就是说，要亲眼看着他们把一支毒针插进我的身体，把我女儿的生命带走。然后让已经死去的她在肚子里陪着我过一晚。你知道对于一个妈妈，这是多大的残忍啊。”
    如沈曦芸所说的，她的眼泪已经不自觉的流了下来，声音也哽咽着。
    “曦芸，别说了。”章哲不想也不舍得看到沈曦芸难过。
    沈曦芸没有停下来，她轻声的继续：“你让我说完吧。这件事在我心里五年了。你是第一个我想告诉的人。”
    “那一夜我一直哭，哭到累了睡着了，醒来了然后再哭，如此反反复复的直到天亮。”
    “去到医院，医生在做手术前跟我说，你希望保留小孩的脚印吗？我想都不想的说一定要。医生也欣然的答应了。”
    “手术后，我全身麻醉什么都不知道的被带回病房。等我醒来，医生竟然跟我说很抱歉以因为宝宝的脚太肿了无法印脚印，她什么都没有留给我就走了。”
    “手术后的几天我的情绪还是很低落，我前夫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刚开始的那些热情关心早没了。好在那时候大O还小，还很依赖妈妈，他在旁边让我有些精神寄托。可是一周后发生的事情，让我再次崩溃了。”
    “那天晚上我陪大O睡觉之后准备洗澡。洗到一半，我就发现有些不妥了，可能是热水的刺激下，我发现我的乳房竟然在滴母乳，那本来是我女儿的食物，我的血肉，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滴了下来。伴随着蓬头落下的水声，我开始放声大哭，那一刻甚至比知道她有问题，她不能保不住了更让我难受。”
    “她很简单的被火化了，我们把她带回家后，长辈说因为她是女儿不能留在家里，最后我让前夫把她的骨灰都撒到大海里了。有时候想她这么小一个人，会不会寂寞呢。或许以后我走了，我的部分骨灰也可以撒到大海陪她，那妈妈就可以牵着她的手回家了。”
    听到这里章哲都忍不住哭了起来。他没想过一切都这么淡然处之的沈曦芸也有过如此悲痛的经历。
    泪流满面的沈曦芸又说道：“我这个女儿走了没多久，我好像魔怔似的，很想再生一个小孩，确认可以再要小孩后，没多久我就怀了小O了。她可不一样了，从怀孕一开始我就给她做了无数的检查，每一步都提心吊胆的，不过好在，感恩上天小O一切还好，但那一段日子的担惊受怕让我整个人都焦虑不堪。”
    “可是当小孩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后，我的生活更没自我了。我前夫一点忙都帮不了，完全是网上说的丧偶式的婚姻，甚至我成了三个人的保姆，一天到晚以别人为中心。那种温水煮蛙的生活状态太可怕。”
    “给你讲这么多，你可能会觉得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但是，阿哲我想告诉你。我是一个爱得很深的人，你看我表面很是平淡，但我心里总是会想很多。”
    “你可能觉得得到一样喜欢的东西，要花时间，要努力，得到后可能也不需要长久，曾经拥有就好。甚至或许你现在能确信自己可以一辈子坚守你的承诺，可是未来太多未知数了。”
    “而且我比你大这十年不是白过的，经历过太多，让我不得不想很多的东西。万一我们真在一起了，我最终向你妥协结婚了，但小孩呢，或许我已经生不了，或许结果跟我离去的女儿一样，因为到现在医生也解释不了当时为什么会出现那样的问题，所以如果同样的事情再经历一次我会疯掉的。”
    “好，换成你的立场思考一下。你现在能不结婚，甚至不生属于你自己的小孩，但以后呢，多巴胺都用完了，你的同学聚会后你会不会怨我呢？”
    “我也不知道我这样去分析你对不对，但是趁现在还没有开始我们就别往下走了。我不想你受到伤害，我是姐姐，我应该考虑更多去保护你不对吗？”
    沈曦芸轻轻的抱了章哲一下说：“阿哲，我爸给你的钥匙还我。自己保重，你值得更好的。”
    章哲没有掏出钥匙，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沈曦芸也不纠缠，说道：“明天我去换锁。”
    也不等章哲回答，她只是转身下了车，带着落寞的背影走了。
    只是章哲没有看到躲在大门的转角处的她无声痛哭了起来，为自己没能结果的爱情悼念着。
    章哲觉得自己也好想大哭一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家的，也忘记自己有没有睡，早上起来觉得这个圣诞节天色很苍白，好像老天也在为他的感情而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