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倾城无双 第六回、赤焰没茶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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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照彻大地,便是新的一天。位处山角的云央茶庄,空气自然是清新,可这清新的空气中却参杂了一股浓烈的烟熏的味道。
林世瑾做了个深呼吸,正欲四处走走,活动一下筋骨,却被一个幼小的身影吸引住了目光。
那棵老槐树上一个身着红裳的小姑娘正吃力地往上爬着,她的目标显然就是那挂于树梢的一方纱巾。突然,小姑娘脚下一滑,整个人便要坠下地来。见状,林世瑾连忙起身一跃,上前接住了那抹红色身影。
双脚着地后,小姑娘才回过神来打量着面前的人,见对方面如温玉,温和可亲的样子。一双杏眼突地一亮,惊道:“大哥哥,你是卿音阁的卿音吗?”
卿音?林世瑾一愣,骤然觉得小姑娘的音色有些熟悉,却又记不得在哪儿听过。微笑道:“不是!”闻言,小姑娘的神色明显地黯了下去,她微垂了眼帘,道:“爷爷说品茶会会聚集很多江湖上的大人物,我还以为能够见到那位卿音呢!”
林世瑾蹲下身来,看着小姑娘,温和地问道:“为什么那么想见他?”
小姑娘道:“因为小丫听说他很厉害,人长得好看,武功也好,为人温和,善良。”她的眼中似乎充满了无限的憧憬。
听着小姑娘的话,林世瑾脑中不禁现出了那个总是一身月白长衫的俊逸之人。人长得好看,武功很好,这的确是真的,只是说他温和善良人就……想到这,嘴角禁不住弯出了一丝笑意。
“大哥哥你认识他吗?”小姑娘眨巴着眼睛问道。
“堂堂的卿音阁之主,又是五大代盟主之一,谁能不认识呢!”林世瑾一笑,淡淡道。
“可是……”小姑娘的神色又黯了一下,“品茶会之后,小丫就再也没机会看到他了!”
林世瑾不禁有些好奇,却也没问,起身正欲与小姑娘告别,却听到了一个尖利又紧张的声音。
“哎呦,苏小姐,你怎么到处乱跑啊?”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疾步来到了小姑娘身边,又低声呢喃:“都是要嫁为人妇的人了,要学会安分,知道吗?”说着,有意无意地瞅了林世瑾一眼,便拉着小姑娘走了。
林世瑾记得那妇人似是这茶庄的下人,难怪会对自己一脸敌意了。还有那小姑娘,是因为要嫁人了,所以才迫切地希望在此之前见卿音一面?
“你的魅力可真大呢,云卿音!”自顾自地说了这么一句,林世瑾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
***
虽说昨日一场大火烧光了茶庄几乎所有的千叶茶,但钟离傲却并没有终止品茶会的意思。按照惯例,品茶会会举行三日,供品尝的茶叶为三十种,皆是茶中之精品。
品尝自在品茶居。云央茶庄的品茶居有三处,分别位于茶庄西、北、东三面。而这三个居处的格调也是迥异不同。
第一日的品茶居是在西边。这是一个独立的小庭院,与外面不同的是这里既无繁花也无锦簇。只有翠竹静静地立在屋两旁,显得很是清静。
一进门,林世瑾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依旧是白色,却百看而不生腻。只是这次略有不同的是这个身影旁紧紧地跟了一位小姑娘,小姑娘着一身绯色团花对襟衫,肤若凝脂,明眸皓齿,甚是可人。
“三位少侠,别来无恙啊!”见到林世瑾等人,张德便上前来。此次他穿了一身青色长衫,倒也多了几分儒雅。
“原来是张兄!”看清来人,林世瑾客套地拱了手,问:“何时到的?”
“刚到不久。”张德应道,“只是没想到一来就听说昨日发生了那样的事。可钟离庄主却仍要将这品茶会办下去,可见他的坦荡啊!”
坦荡?林世瑾暗笑。请柬都发下去了,钟离傲难道还能将客人赶回去?何况这次是费心地邀来了永安王。他会装得一副坦荡的样子也无非是想博得永熙的好感。想到这,林世瑾又往四周扫了扫,就见钟离傲正与人寒暄着,谢寒以及那日出现在谢庄的各派前辈也纷纷到了场,而此次的主角叶永熙却显然还未出现。
林世瑾上前与谢寒打了个招呼,又逐一地与几位前辈打了面照。之后便微笑着站到了钟离雪的面前,“一向独来独往的钟离二少爷身边何时多了一个小跟班啊!”
抬头看了看林世瑾,刚才还一脸怯怯地小姑娘顿时露出了笑容,惊道:“是早上的大哥哥啊!”
“小妹妹好!”林世瑾朝小姑娘微微一笑,便将目光放回了钟离雪脸上。
“她叫苏颜!”钟离雪道。语气是极为平淡的。言毕,似想起了什么,又道:“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只是这话说的有些迟疑。
林世瑾微微一怔,遂看向小姑娘,道:“我就叫你小颜吧,小颜,你多大了?”
苏颜依旧灿然地笑着,她似乎很喜欢眼前这个救过自己的恩人,她道:“大哥哥叫我小丫就行了,大家都是这么叫的。我今年十一了!”
“十一啊!”林世瑾轻声地念着,抬头便对钟离雪一笑,道:“你可比小颜大了八岁啊!”
钟离雪并不理睬林世瑾的话,而是对苏颜说道:“小丫,你去玩吧!”
“嗯!”苏颜点了点头,扭头看了林世瑾一眼,便径直离开了。
“她很粘你呢,连品茶会都跟来了!”待到苏颜离开,林世瑾笑着对钟离雪说道。语气中颇有调侃的意味。
钟离雪淡淡一笑,道:“我又不像你一副好亲近的模样!”言毕,顿了顿,又道:“长辈们说我俩总是要成亲的,应该多在一起。”
“哦!”林世瑾应了一声。风轻云淡的,钟离雪听了,心里却莫名的有些闷,一时间又说不清是何滋味。他扭头看了看林世瑾,又道:“品茶会结束了,就会择日完婚。”言毕,才惊然地发现自己竟会说了这么些没必要的话。
“哦!”又是淡淡的应答声。之后,林世瑾便转过身去,把玩起案上的茶具。见他如此,钟离雪也没心情去做其它的,便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为何要这么急呢?她还小。”许久,这样的一句话飘入了钟离雪的耳中,宛如夜里自远方传来的声响,飘渺却足以跌入心田。他看向林世瑾,却看不到背对着自己的林世瑾究竟是何神情,只知道这语气缓缓的,波澜不惊一般。想必那神情,也亦然吧!
“她父母都过世了,爷爷也生了重病,只得来投靠我们。爹说成亲可以冲喜。”
“其实小颜挺乖巧的。”林世瑾回过了身,一脸笑意,“再过几年,一定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哦!而且,她还小需要你的保护,可别再让她一个人去爬树了啊!”言毕,便迈步朝祁云走去了。
有时候死缠烂打,刨根问底,有时候却一副淡淡然的模样。林世瑾,似乎就是这么一个人呢!看似简单,却又令人捉摸不透。
望着林世瑾的背影,钟离雪发现自己竟然不知觉的笑了。可心里……却是空空的。
“小祈云,别吃太多了,待会喝不下茶的!”林世瑾于祁云身旁坐下,嘴里虽说着别人,自己却已经拿起了一块芋头酥。
祈云懒懒的睨了林世瑾一眼,又将目光移向他的手。林世瑾自是明白他的意思,便有些理亏地将芋头酥放下了。然后就听见祈云淡然的说道:“今早是谁把整整两碟的蒸饺给吃了个干净,害得我没吃饱的?”
“……只是两碟蒸饺而已……”
“外加一叠玫瑰酥,一盒枣泥糕,一碗莲子羹。”言毕,祈云这才扭头看了林世瑾一眼,“世瑾,我觉得你比宰相厉害多了!”
“怎么扯上宰相了?”正研究壁画的林世琦听到祈云的最后一句话,便回过头来,疑惑地问。
“宰相肚里能撑船。可他那里简直是个无底洞,你说是不是比宰相厉害?”祈云淡淡地笑了笑。
“嗯!”林世琦笑着点头,又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看比猪强了千倍万倍!”
“哥!”林世瑾不满地嚷嚷,给了林世琦一记冷眼。
这时,一个紫色的身影入了门内,正是永安王叶永熙。钟离傲连忙迎了过来,引他至上席坐下,遂对众人说道:“各位,请入座吧!”
宾客人数不少,约有三十余人。待众人都坐好后,钟离傲便起身抱了抱拳,说道:“想必在座的各位也知道了昨夜的事,可以说千叶茶是每个茶庄的命脉,而云央茶庄的千叶茶却几乎全毁。在下不过一介凡人,所以势必要将此事追查到底,现今就将这事交付给了布衣神捕,期间如有叨扰到各位,还望见谅!”
在场的人都为之一惊:布衣神捕,曾侦破过多宗无头案的江宁第一捕快。因其人总喜穿一身布衣,顾被人称为布衣神捕。只是没想到这样一个人竟会出现在京城云央茶庄的品尝会,还接下茶庄的纵火一案。想来他与钟离庄主该是关系匪浅吧?
林世瑾等人倒是没听过布衣神捕是何许人,只是顺着钟离傲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了一个一身淡蓝长衫的男子,约莫三十来岁,面容清秀,周身都透着一股儒雅的气息,怎么看也不像会是做捕快这种行业的人。
那男子站起了身,对众人拱手,微笑道:“在下苏易风。”言毕,便又坐下。这却让不少人有些诧异,因为他们皆认为苏易风会说些什么,结果却只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待苏易风坐下后,钟离傲转向了坐于正中的叶永熙,恭敬地说道:“王爷,草民曾答应过皇上的事自当全力补救!”
听得钟离傲一副诚恳自信的模样,叶永熙却是来了兴致。他望着钟离傲,缓缓道:“你倒说说怎么个补救法!”言毕,见到钟离傲那微微发青的脸,未等他开口,犹自道:“以你庄中剩下的数量来看,自然是远远不够。花钱购买也不可能,百斤千叶茶可谓天价。昨日一场大火,亏损了云央茶庄几乎大半的财力,你又怎么支付得出来?”
一席话令钟离傲哑口无言,他哪会知道永安王竟会如此咄咄逼人,本是希望永安王替自己在皇上面前说说好话,现在看来……
在座的人也都不禁噤了声。突然就见钟离雪起身来,说道:“家父既然说了,自然就有补救之策!”
“哦?”叶永熙淡淡一笑,看向钟离雪。
“家师所住的谢庄有大片千叶茶,加上茶庄内剩下的,就凑得上百斤!”钟离雪道。
“雪……”虽说声音不大,但仍听得清钟离傲的惊呼声。他似乎并不知情钟离雪口中所谓的补救方法。
“那就好!”叶永熙朝钟离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又道:“品茶会可以开始了吧,钟离庄主!”
“世瑾,我怎么觉得永熙刚才那一笑很可怕!”林世琦低声对一旁的林世瑾说道。
“有吗?”林世瑾吃了一口芋头酥,说得有些含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