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左晉篇·夜公子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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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这世上有这样一种人,他们自生下来就是尤物,生来就是要被人叫做祸水,是要改变历史苍生命运的。诸如赭幸,皝湄,尤己,夏末等等,花容月貌成就了她们,其使命就是要倾国倾城的。
封夜是如此,苏慕寒亦是如此。说来,封夜实在是个很特别的人,你也许会忘了他的脸,但你绝不可能忘了他的笑。在他的脸上你总可以看见各式各样的笑,雪肌乌发,映着脸颊边的两个清浅酒窝,观其常有恍若画中出世谪仙之感。
而当你真正看到这张脸时,实在很难将那个阴暗嗜血的杀手和他联系在一起。不过,这个故事发生在他还没有成为杀手之前,在我印象中,只那么一次,他没有笑。
那是……
苏慕寒去的时候,封夜看着珉乘阁一落院的秋昙,只当是乱花迷了目,擦擦眼,愣没流一滴泪,我以为如此这般是足可以证明封夜是当真是断情无义的,很久以后我才弄明白,原来人心中的苦楚,并不一定是要流泪才可以说的明白的。封夜便是这样一个人,你真以为他是谁,圣人么?笑话,他要是圣人了,不如说全左晋的都是贤者更好些?怪人么,说实话,在某些方面,他的确不大正常,很不正常。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不管我怎样说,他都不可能在乎。
他在乎什么,他究竟在乎过什么,也许这个问题是连他自己也无法回答的吧。忘了说,我叫乾庆,不过是为了一个荒诞的赌局而替他记录下的这个故事的浪荡酒友。
花开三五载,好景不常在。罢了,我看的开,不就是愿赌服输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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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秋昙花开的酴醾,封夜半倚半靠的在围栏前对苏慕寒说,这是谁家的公子,真是我见犹怜。引得周遭一阵的哄笑,但见得苏慕寒冠玉般的小脸由红转青再变白,继而拂袖而去。
只那倔气清亮的眼神,我封夜记着你了。没错,我封夜就是爱调戏这样的,你越是不让我吃到,我就越要吃。天下的美人们我当真对不起你们,我封夜的的确确是个断袖,俗语不是有云,既是断袖,就要断的彻底么。美人不看,美妇不沾,美姬不染,谨记三不原则,这段日子我就耗上你苏慕寒了。
追人谁不会,反正我有的是钱。忘了小声跟大家知会一声,在左晋国除了高座王位的王兄便是夜公子我了,就是人称风流夜的家伙,嘿嘿嘿,我很厉害吧,我也觉得我很厉害。什么,你说你没听过…。呃,如果您不是外国人士,那。。。您老定是穿越来的吧?乾庆那老小子说,你封夜敢认天下第二,就没人敢称天下第一。我知道他这么说是为了讨好我王兄,不过这些年确实也苦了王兄,辛辛苦苦喜欢我这么多年,便宜却全给苏慕寒那家伙占了,虽说一物降一物,可我自己也清楚我出生在这个世上,着实就是个挨千杀的万年祸害。
从小到大,喜欢我的、追我的男男女女足够从左晋国的南疆面排到北域,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我也挺委屈不是么,再说了也不能全怪我,要是你长成我这样…咳,算了,你不可能长成我这样。所以对苏慕寒,我很自信,他不会是第一个,也绝不可能是最后一个。做戏做全套,既是玩,就要比真的还真。想要我封夜交出真心,哎…。下辈子吧。
地点是红霜院,乾庆这厮的最近都爱拉来我来这,烟花之地么。酒钱依旧我请不是,再者不管乾庆那小子也喝得了多少,咱都不可能会在乎钱不是么。
“呦…慕寒贤弟你怎么也来这种地方么?”我眼前一亮,只见苏慕寒正被一帮朋友连拖带拉的从西厢里给扛了出来,酒杯沾唇,美酒绕舌,我有意无意的向唇边舔了舔,“你不会喝怎么也不知会兄弟我一声,为兄替你喝便是,你这样太不够意思了吧?”
“夜…。夜公子也在么…”他的那帮朋友吃惊的看着我的脸小声嘀咕着,呵…。看来我封夜的名头真是坏到无以复加了,连来刚开不久的妓院都被人认出来,咳…这让我说什么好。
“谁认识你。”苏慕寒惊愕的抬起头,脸刷一红,眸中倒是带着几分迷人的醉意。我笑了笑,轻薄的挑起他的下颚,“怎么,才几日没被我上,就真当不认识我了?”
此言一出立刻又引了一大片的吃惊目光,“滚开,谁跟你认识……”借着酒劲他愤怒的想抬手揍我,身子却是晃荡的厉害。
“夜公子…慕寒他这是刚喝了酒,您大人有大量…”“慕寒,有你这么跟夜公子说话的么,快给夜公子赔不是。”“是啊,慕寒你快个道歉…”
“呵,要这么俊俏的慕寒贤弟给我夜某人赔不是岂不是折杀了我?”我故意加重了俊俏二字,沉了口气忽而的话锋一转:“既然诚心的想跟我道歉,那…。就不如用身体来偿还吧。”我挑眉笑了笑,单手一揽,不容分说的就将自己的唇给覆了上去,冰冰的,还带着未褪的甘冽酒味。转瞬须弥间,苏慕寒的眼瞪的大大,酒醉被我这一亲立刻便醒了,脸部表情变得又羞又恼,倒是不经意间透出几分稚气可爱。心头的怒气似乎一瞬间便冒了上来,随即扬手对我就是一巴掌,好家伙,下手够重的。
掌起风过,这回醒的不单只他,周围的人更是跟木头般的楞杵在原地。
说实话被他这一巴掌我当下便对他产生了几分欣赏,还当真是挺稀罕,我玩味的舔了舔唇,被这样的“美人”“赏”掌掴,算他起的确还是头一遭。我反正破罐子破摔,只要有王兄罩着,不管我怎么放荡胡闹都好,只要是在左晋这地儿就没人管得着我。苏慕寒,我封夜今天被你吃了巴掌,单凭这点,我就不可能放过你。
“乾庆,我们走。”我随手抛下银子,色迷迷的回望了苏慕寒一眼,那双清亮亮的眸中盛满了羞辱,薄薄的唇紧紧咬着,拜托,做出这样可爱的表情我会以为你在勾引我好不好。我在撇了撇嘴,扬长而去。
依稀听得那盏花堂一片怨声载道的唏嘘,不用说,我夜公子的名头,今个准是又得坏上了几分。
那是一个醉酒后的黄昏。
乾庆说:“夜,谁都可以,唯独苏慕寒不行。”我当时喝的醉意朦胧,扯着他的肩膀就开始大嚷,“为什么不行,老子说行,那就是行。”
我夜公子借酒发疯也不是第一次了,可没见着哪次他的表情想这次这么严肃的。他只是把我安分的按回椅子上,然后摇头,说:“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吼的更大声,他知道我不是在跟他开玩笑,说真的,在这左晋,只要我想要,就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
“因为那个人,他没有心。”乾庆说那句时表情很平静,平静到我几乎以为他们是一早就串通好的。
“便得到他的人,那也是好的!”我当时很恼火,随手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他没有躲,只是坐在那等着我搧。
“他不可能爱上你…。况且,除了脸,他没什么好。”乾庆转身结了酒钱,缓缓才吐出一句话,“所以我奉劝夜公子,不要动他。”
“庆,不是这样的,庆…。”我揉着胀痛的太阳穴,急急道。
……
乾庆背对着我,留了一个很帅的背影。
而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找不着他。
这个世界没了谁,我都一样活。这点上,我从小就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没有母亲,也不是没有,而是很早以前就死了,她是我见过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可再漂亮又有什么用,她保护不了我,就像我再美丽也保护不了她。所以,说相信任何人那都是笑话,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自己,我谁都不信。
其实我也一点都不喜欢喝酒,我不过是喜欢稍稍有点醉的感觉,只消得那三分醉意,便胜却了人间无数景。酒后的世界在我眼中是曲折重叠的,疏影横斜、魅魅幢幢,倒是有那么几分的美意。
只那不经意,苏慕寒的影子似乎又给晃荡进来了。我眨了眨眼,觉着就跟做梦似的,仿佛一切都停留在我初见他的那一天,满院的清浅的秋昙香,一双明亮倔强的眼。
“你没事吧?”酒坛子还散发着浓郁的香气,瀑布似的墨黑的发丝便是在眼前不断的重叠。“夜。。。。。夜…。”有人在叫我,我努力睁开眼,可是一切仍旧模糊。
“怎么又喝了这么多。”来人摸着我的额头,他的手很凉很冰,没有丝毫温度。我知道,这个人是王兄,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封翟。
“你怎么来了。”我用力甩开他的手,“不是跟你说过,我的事你别管么?”
“夜…,你真这么讨厌我么?”翟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让人以为他是在自言自语。
“你出去。“我撇过脸,翻身继续装睡。
“好好看着王弟,要是再出乱子,你们自己看着办---”他轻声吩咐道。
“是。”
“我会再来的。”他低低说了声,似乎还叹了口气。
阖了门,我看着绘着金色蟠龙的穹顶,忽然很大声笑的出来,声音震耳,我听见门外有人窃窃的低语,“别看主子长的那么漂亮,其实是个疯子…”“嘘,你小声点,要是给主子听见…。”“哎,真搞不明白,王上都对主子这么好了,可主子还是一点情都不领…”“特别啊,你看最近,连庆公子都不登门了。”
这帮废物,我冷眼瞧着乌门,一语不发。
我决定去找苏慕寒,不管找不到得到,都一定要去找。
不是为了和乾庆或者王兄赌气,我只是单纯想发泄而已。我先去了趟红霜院,未果;接着又在左晋最大的市集闲逛了一圈,仍旧未果;如果动用封翟的力量或许可以,不过我着实不想这么兴师动众。
阳光细密,薄薄将满院的秋昙罩上了一层光晕,清透闪着碎芒。
“你找我?”有些熟悉的声音,我抬眼,是那一袭白的纯粹的衣,除却腰间一根浅青的丝带束腰便是再无饰物,发丝长而乌黑,散漫垂在脑后,和第一次见面时差不多,摸样依旧有些羞赧,可眸子却是倔强而明亮。阳光下,素白的衣裳反倒让人看的有些光影朦胧。
“是,也不是。”我俯下身,折了朵秋昙轻轻盛在玉骨折扇的扇面上,“谁告诉你我在这的?”
“乾庆。”听他有些鄙夷的口气,看来上次的事果真还是放在心头呢。
“你认识他?”我不动声色的皱眉。
“认识。”回答的仍旧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果然是一丝情调也没有。
“庆总爱做些出人意表的事。”我起身微微对他一笑,只那一瞬间的慌乱,我知道这条小鱼儿要上钩了。
“嗯…。”似乎不知怎么回答才好,苏慕寒只是吱唔了半句便垂头在看着我扇面上盛着的秋昙。
“漂亮么?”
“嗯,的确很美。”语调明显没有刚才那么拘谨,双瞳仍旧清澈的紧。
“可是,秋昙花的花期却很短,花生七年只开一季,你说,是不是太可惜了些?”余光中我留意到,在说到这句话时苏慕寒的表情突然变得奇怪,像是有些哀愁又像是有些欣慰。总之,我说不清,只是感觉哪里不大对劲。
“只当是花开娇艳不就好了,何理它那么多做甚?”苏慕寒没头没尾道了句。说罢,忽而没来由的起了一阵风,当下手心下一松,吹走了我的折扇,亦吹走了折扇上的秋昙花。
万点落英随风散,疏风起,乱红残香绕人眼,看着看着,只觉天地间剩了一素抹的白,和一双泠泠的眼。
而眼前那片飘摇的叶子似乎就要被大风一并吹走,我便没多想,抱住他,顺势吻下去。